因为脾胃不好,睡眠老是多梦。吃了好长时间的药也不见效果。有心理医生说是情绪引起的身心疾病,建议少思多乐,哈哈大笑就可以了。说起容易做起难,心里没有愉悦的事情,你能哈哈的笑出来?
优思伤脾,“黄帝内经”是有这样的记载。脾胃不和,寝食难安,精神倦怠。下午,我在办公室整理档案材料时,迷迷糊糊打了一个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下午十八时多一点了。哦,办公室里的同事都走了。“唉,即是同事,也当叫我一声!”我嘀咕着,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或许是刚刚醒来的缘故,我拿起公文包,从鹤林巷到了中什字东街,人还有些恍惚,使劲摇晃一阵脑袋,右边身体沉甸甸的,精神老是提不起来。
在中什字公交车站上,我看了一下时间,已是十九时过两分,天空灰蒙一片。下午明明是红火的太阳,怎么周围一下子就暗了下来,而且下起了小雨,南城路灯也亮了起来。由于路面的植被茂盛,挡住光线,街面上有些昏暗。雨水是突然下起来的,路面行人匆忙,有些人还把衣领提起来,弓着背,脊椎弯曲,像缩头的乌龟一样,看上去很可笑。即便这样,也躲避不了充塞在空气中的雨水。
我对灯光、雨水、行人、乃至天空中那些灰蒙蒙的云层不感兴趣。在心灵的深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早点回家。我关注的是那趟126班车,从上什字的方向驶下来。
天空中下着雨,在我等车的过程中,又刮起了一阵风。我把身体缩了又缩,好在站台上没有其他等车的乘客,正在纳闷之际,126班车到了站。我没有淋到什么雨,只是打了两个冷噤就上了车。
126班车是客运中心到火车站的公交班车,经过二桥,上下班都坐这趟车,再熟悉不过了。无论是上班或是下班,一上车,我便往左边走,到左边最后一排最后一个位置。即便是乘客爆满,我也会去到车厢的尾部,站在后面的位置。以我的经验,公交车的后面空出位置的机会很多,空间的回旋余地也最大。当人们拼命前挤或者叠叠重重堆积在车厢中部的时候,我早就退缩到车厢的后面了。
今天,一上车,我就感到有些不对劲,公交车上没有一个乘客,这是很少见的。我又看了一下手表,似乎这是最后一趟末班车了。
在五十岁以前,我内心灿烂,向往阳光,喜欢在太阳底下行走。即便是年龄大了,我也不喜欢末班车的。不是心态的问题,是经验的叠加,对事故的敏锐觉察——但凡是末班车,无论是乘客或者驾驶员,身体总处于一天中最疲惫的时段,精神也是最焦虑的时刻,回家的愿望都是十分的急迫。事实上,末班车上发生事故的概率确实较高。
因为是末班车,车上的乘客少或者一个乘客也没有,这样的事情是有的。问题是这趟车在其它的站点均不停靠,我看得清楚的是,有的站点上明明有乘客招手,司机就是不停车。等公交车的乘客,多数是穷人,错过了最后一班车,那该是如何是好啊!
这个司机的职业道德有问题,司机的行为惹得我很生气。到了客运中心,司机把车停了下来,打开了车门,右手挥了一下,示意我下车。此时,我倔强地坐在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位置上——我心在想,等这个驾驶员转过身来,我要看清楚他的脸,记住他的编号。如果司机的解释符合情理,哪怕是在情理的边缘上,我也未必一定会投诉他。我只是需要一个解释。
令我倍感诧异的是,司机没有与我理论,似乎不屑一顾。他关上了车门,启动了钥匙,班车离开客运中心,向大石方向而去。再往前行,那就是火葬场了!
出了客运中心,初夏浓厚的夜晚一片漆黑。司机的行为引起了我内心的恐慌,形式上的镇定难以掩饰已经产生的焦虑心理。上车那阵子,我还有些恍兮惚兮,感觉像是在做梦。即将战斗的时候,精神一下子就抖擞起来。我有着丰富的人生:干过警察,当过律师,从事过心理健康咨询,还加入了一个“临终关怀”志愿者服务团队,多与死人或者即将死去的人打交道,具备资深的履历和弹性十足的抗压能力。就是真到了火葬场,我也是不怕的。
不放弃是我做人的原则。既然杠上了,那只能选择坚守。
离开客运中心一公里远的地方,上来一个男的,五十来岁。这个男同志左手抱着一个售票箱,右手拿着一个本子,本子上挂着一只签字笔。原来是个售票员。男人一上车,径直往我的位置走来。
我挺直了腰杆,有些虚张声势地望着迎面而来的男人。售票员的头发花白,前额窄削,双眼深邃,鼻梁挺直,形态沧桑,面容却是亲和而慈祥。
“既然到点了,那就下去吧!请你原谅司机,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们都需要原谅别人------”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是一种不忍回绝的悲悯情怀。
“我只要一个合理的解释,马上就会下车。”售票员的言行让我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缓解。所谓的底线也有所松动。
在我们对话的过程中,售票员已经来到了我的跟前——这个人我太熟悉了,以至于失声就要叫出他的名字来!
“你叫什么名字?”我尖声尖气地问了一句。
“文泽强”啊!你自己不会记不得了吧!还是那个嘶哑的声音,大张着嘴巴的男人。
“哦——是说嘛,原来是我自己,难怪这么熟悉。”我有多重人格,神行分裂的幻境总是出现在梦里,真实而难以忘怀。
这个时候,我知道上述的所有经历完全是一场梦。此时,我沉浸在醒与不醒意识选择之中,与众不同的是,是否醒来,我有意识的主导权。有时,遇到恐怖的梦境,要中断,人就会惊醒。但是今天,我不用这么快,还要看一看,后面还会有些什么。
假如,你是一位实证主义者,无需阅读了;倘若你拥有天人合一的宇宙观,又正好是心学的爱好者,跟上来吧,去梦里寻找那真实的故事。无论真实与虚幻,都不要慌乱,人人都有梦,不同的是记得与记不得。
当我知道这是一个梦境时,胆量倍增。其实,现实里,我是一个猥琐的男人。在梦里,刀山火海伤害不了实体,我有经历,就无所畏惧。我一手推开了售票员——既是自我的一部分,这里,不再需要慈祥。我已经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一定要羞辱那个自以为是的驾驶员,是到了彰显正义的时候了。
我猛然抬头,身体却是十分的沉重。原来,安全带还绑在身体上,怪不得哟。我用左手解开左边的安全带,可是,右边身体却被死死地缠绕着,还是动弹不得。我左脚落地,从椅子立起身来,跨步前冲。此时,我不需要解释,暴力在沉睡中已经苏醒。经过一阵张牙舞爪,右边身体始终不听使唤。就在我摇晃着身躯时,售票员一反常态,向我猛扑过来,一口咬在我右手膀子上,我“哎哟”一声惊叫。迅速挥动左手,猛地卡住了售票员脖子。使劲一用力,售票员被我掐得翻出了白眼。同时,我右边手膀子也越来越沉重,几乎就要被他咬断。我见售票员被我掐得快要死去了,内心不忍,就放松了一下力气,售票员咬我的牙齿也松了一口。我一用力,售票员的嘴巴也加力,反复的纠缠,人太累了。这个时候,我失去了继续惩罚司机勇气,反而希望他来帮助一下,分开售票员与我那是再好不过了。但是,我看到司机在冷笑。我愤怒不已,已有了掐死售票员想法。出了狠手,同时,我听到咔嚓一声,右边膀子被售票员一口咬断下来。
“妈耶------妈啊------”声音嘶哑,惨叫连连。
同事听到了我呼救的声音。原来,我在办公桌子上睡着了,哪里有什么末班车。同事见我身体歪向了一边,脑袋完全压住了右手。张开的嘴巴,在档案袋上流出一滩口水。
好在送医及时,医生说是小中风。由于家庭并不富裕,我们选择了中医针灸疗法。右边手脚是否瘫痪,现在不好说。唉,人格出现了分裂,不死即瘫,不瘫即癫,是一样的结果啊!
2018年5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