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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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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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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树传奇


 

想不到,一棵令我从不入眼的树会引出一番与千古贤人有关的绝唱。

1960年前,为了支援三门峡水库建设,我家从位于平陆老县城边的蔬菜之乡小涧北村搬迁到远离黄河岸的十里之僻——一个狼狐哀嚎,怪鸟声声,坟墓点点,渺无人烟的荒沟野岭。我住的那个地方距离主村比较远。院子前面和西面都是沟,沟从北面的山内钻出来,经过我们的院子一直延伸十余里通向三门峡库区。下大雨发山水,水会一直流到黄河里。沟的名子叫冤枉沟。常有妇人因委屈坐在沟里凄凄惨惨放声号哭。门前远处是渺无人烟的荒山野岭,近前是几十亩大的沟岔地,沟岔的深处白天也神秘地怕人。风水先生说是“鬼市”。事实上,后来村里的人去世后就往那儿掩埋。夜里,那儿是恐怖的天下。猫头鹰的啼叫声一夜不停。另有什么笑呱呱、鹚叫、咕咕妙等不知是什么名堂的怪叫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当然最佳代表作就是狐狸、狼凄惨的叫声。我20岁那年,才离开那个叫天不应,呼地不灵的鬼界。2018年,我以那个曾经的住地发生的事件为脉络写的《怀念狼》《怀念鬼》《怀念贼》三篇回忆散文(入编三晋出版社《河东百位作家作品集》)和团结出版社出版的我著作的纪实文学《黄河的儿子》一书,都没有我家窑顶崖边那棵树半个字的记载。那棵树叫甘棠树,我们叫棠梨树。我家在那儿建院的时候,它就孤零零地站在那个悬崖边边,没有规则的枝枝桠桠围绕着不太高的躯干。我们虽然进入了它的领地,却从未过问过它的衣食冷暖,始终是由着它自然地生存着。在果实成熟的日子里,望着棠梨树上玛瑙般的果实,有时候我会小心翼翼站在崖边,用手拽过一枝,摘几颗果实尝尝。由于它的果实和它站立的位置,与我的生活没有多少关系,我著述与我的经历有关的几十万文字里,从没想到它。

然而,世事多变,2019年12月15日,一个干冷干冷的日子,黄河对岸我从未见过的甘棠树却走进了我的文字。

其实,河对岸那棵甘棠树站立的位置,我在几十年前经常从那儿经过。那个地方是有2000千多年历史的古陕州老城,建于西汉景帝年间。“假虞灭国”、“唇亡齿寒”、“秦晋之好”成语都与这个古城有关。1960年前,古城和我家一样,同样因为建设三门峡水库而搬迁走了。那儿成了老城遗址。从前的美丽成了残垣断壁,破砖烂瓦,荒草丛生,野兔撒欢的地方。记忆中,那儿只有高高的石门(牌坊)和高高的砖塔(宝轮寺三圣舍利塔),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原地。我家在河的对岸,早年因各种因素要坐船过河从石门和砖塔下经过到市里去。塔下的一节是光滑的墙体。我因习练翻单杠多年,手腕手臂力气了得。一次,我用双手抠住头顶上方的砖缝,把身体曲卷上去钻进塔里,上到顶层居高临下往外看,有头晕和脚下悬空的感觉。此塔别看外面多处破砖貌不惊人,里面却如青石般筋骨刚毅。80年代开始,这一片废墟逐渐建设成了美丽的景区。2001年,景区内的三门峡大鹏国际酒店东面出现了一座“城池”般的建筑。我虽然多次到景区和“城池”边观景游赏,但从未思考过那个“城池”是做什么用的,为啥要建那个“城池”。

2019年12月15日上午,三门峡平陆两岸举办“甘棠文化文学创作研讨会”。会址在陕州景区内的甘棠苑。甘棠苑在哪儿呢?我在导航指引下一路向前,居然是来到那个早已去过的“城池”之地,原来那个“城池”就是甘棠苑。

我以为甘棠苑是一处类似党校的地方。

步入轩昂的钟鼓楼大门和与之相连接的甘棠苑大门,三门峡电业作协王长江主席带着大家参观了苑内各处景色,讲解了甘棠苑的由来。如此,我才有悟:原来甘棠苑与一位古贤和一棵树有关。

经查找资料,历史的帷幕渐渐拉开,随着剧情的慢慢展现,我的耳际似乎有一曲低沉激越的乐曲在回旋……

两千七百八十九年前的西周时代。

炎热的阳光下,一位大臣模样的聃者,仪态端庄,长髯飘逸,在一棵甘棠树下倚树而憩,和随从交流着什么。

此人姬姓,名奭,我国古代历史上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先后辅佐了文、武、成、康四代周王。周武王建立周朝后,将姬奭封在燕地(今北京),姬奭没有前往燕地就封,而是留在都城镐京(今陕西长安西北)任职,继续辅佐周王室。周武王将召地(今陕西岐山西南)封给姬奭,故称召公、召伯或召公奭。召公治理陕西期间,推行仁政,体察民情民意,深得人们爱戴。召公每次去民间巡查,都爱在农田附近办理政务。当地的官员命令老百姓空出房子以供召公休息,并且给召公煮饭,召公总是劝止,他说:“不劳一身,而劳百姓,不是仁政。”一次,召公看到附近的山野中有棵棠梨树,便坐到树下休息。他从树上采食棠梨果子止渴,满意地赞到:“这株甘棠树太好了,绿荫遮日,果实味美,农民干活疲惫了,刚好可以休息和止渴,应该好好的珍惜这株树,莫要砍掉它当柴烧掉。”

召公坐在棠梨树下处理民间纠纷,他执法如山,努力做到民无冤情,他所管辖的区域政治清明,经济发达,百姓其乐融融,于是,有了成语“甘棠遗爱”一说。朱熹《诗集传》云:“召伯循行南国以布文王之政,或舍甘棠之下。后人思其德,故爱其树。”

召公去世后,为纪念和赞美召公仁德,百姓把这棵甘棠树保护起来,并建祠纪念召公,还编成歌谣世代流传,如《诗经·召南·甘棠》曰:“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剪勿败,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剪勿拜,召伯所说。”(茂盛浓密的甘棠树啊,不可剪不可伐,召公在树下歇过脚;茂盛浓密的甘棠树啊,不许剪不许折,召公在树下歇息过;茂盛浓密的甘棠树啊,不要撅,不要弯,召公在树下露宿过。)后来一代代的诗人都为此感动不已,纷纷作诗称赞。诗圣杜甫路过陕县的时候,就写道:“天寒召伯数,地阔望仙台。”薛成兑的七绝《召伯甘棠》云:“蔽芾诗章留古今,召公仁政得民心。甘棠剪伐犹知护,足见当年遗爱深。”韩愈也有诗赞道:“春桥杨柳应齐叶,古县甘棠也作花。”,陕县在古代还有“甘棠”的美誉。甘棠也成了勤政爱民清官廉吏的化身。据传,成康王期间,有四十年没有动用过刑法,即“四十年刑措不用”的“成康之治”,社会上呈现了罕见的稳定局势,这一独特的盛世,和召公的辛勤与奉献密不可分。

一棵甘棠树竟有如此佳话,一棵甘棠树竟与召公走到一起被世人敬仰。涉及此甘棠树的诗赋达3000余首。全国以甘棠冠首的地名有上百个。古召公祠在历史上因战乱和地震屡毁屡建。1926年召公祠再次被毁,在军阀混战中,被拆毁用于烤火取暖。随后由无锡慈善家唐滋镇、唐圻镇兄弟等人出资重建,后因建设三门峡水库陕州城迁移时被拆除。

时光穿越到1999年,一位灵宝人叫吴启民,开金矿挣下了大钱。这个吴启民却不是普通的农民,他是一个有理想有公益心的农民。他竟然投资上亿元在召公祠遗址上又建起了召公祠,题名甘棠苑。为抢救甘棠文化,他遍访了全国有关召公的每一处村落遗迹,有关召公的文章诗词他都读过。如今的甘棠苑多年前已是省市两级纪委挂牌的廉政教育基地。

甘棠苑占地18亩,建筑面积13000余平方米。苑内大气非凡,令人震撼,每一处都是精雕细刻,恢弘异常,无不浸润着源远流长的文化历史。甘棠苑东有一碑亭叫“清风亭”, 取自明代诗人李元伯“在昔召公去,国人爱棠树。如今树以空,时复吹清风。”的诗句。亭下有一座高2米宽1米的石碑,石碑上镌刻着吴起民先生撰写的《甘棠苑记》。在“甘棠会贤”的地方,再现了当年召公在甘棠树下勤政办公的场景。高台上的两棵甘棠树是从甘山公园移植而来的。栽植这两棵甘棠树的时候,从土里刨挖出了早年的甘棠树根。荷花池述说的是荷花女跑到甘棠树下找召公伸冤被救的故事……

甘棠苑极具园林艺术,与钟鼓楼相连亦成一大旅游景点。

从甘棠苑宏大的规模不难看出,吴启民先生是用钢铁般的意志和一生的勤奋来做好这个彪炳千古的事业的。为弘扬正气,他的志向是明确的。诚如他在著《甘棠苑记》文中所述:“民族兴衰匹夫有责,蹙眉问天之深恶污滥虐民之行,痛心疾首之余,潜生补苴罅漏之念,然散尽千金能救几多穷困?说破铁唇能救几许官商!终决计掷金,修钟鼓楼,塑召公像,建甘棠苑,矢在彰古贤以扬正气,遏人欲以复天理。”

一位农民用自己创造的财富在做什么?索取民脂民膏的贪官们又在做什么?挥金如土极尽恶乐的商贾想的是什么?苦建召公祠的吴启民之壮举能否给贪官巨富商贾们一个什么启示?

参会的会员们并列向魁伟的召公雕像深深地行了三个鞠躬礼。

笔者在此不妨即兴为吴起民先生歌赋一绝:“启民足踏千里川,为建甘棠情意坚。古陕再擎召公苑,甘棠遗爱育万贤。”

行文到此,想补充的是,2019年12月15日的两岸座谈会,是专

为庆祝甘棠苑建苑20周年(1999~2019)举办的;也是这次幸会,让我走近了平生感觉很普通的甘棠树。此刻,在我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几十年从未想起过的,我的老宅院窑顶崖边,一棵枝枝桠桠的树,一棵我们称呼它为棠梨树的树,而且,它似乎渐渐高大伟岸了起来。                                     2019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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