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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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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0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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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六六事件幸存者高枫梧

麦儿一片黄

农人收割忙

不料想日本鬼子

打到咱家乡

鬼子兵三万

分九路进攻中条山

六月六、七那两天

血战沙口滩

尸体堆如山

可怜我军民

无辜丧黄泉

割了头还要挖心肝

……

儿时,从母亲偶尔唱的歌谣里记住了一句“血染沙口滩”的歌词,后来多少知道一点这句歌词的来由是,沙口那个地方被日本鬼子屠杀了不少人。在此后的年月里,虽然“血染沙口滩”这句歌词一直萦绕在我的记忆里,虽然我居住的村子和沙口村在一个河岸边,中间相距只有三个村,也多次反复的经过那里,但却从未刻意了解过“血染沙口滩”是怎么回事——在我的脑海里,觉得那是一个遥远的故事。2011年6月6日的一个下午,我从沙口村河岸边经过时,看到河岸上下有不少人,河岸下的沙滩还有黑色的横幅和不少花圈。好奇心促使我下车走近人群问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告诉说是纪念沙口六六事件。听到这个回答,我就马上想到了“血染沙口滩”这句歌词,也就是说,早年“血染沙口滩”就是在今天这个日子发生的。从那天开始,我就时不时的关注相关资料和了解“血染沙口滩”的故事。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得知在离我现住地不远的地方有一位“血染沙口滩”事件的幸存者,名字叫高枫梧。于是,我走近了他。其实,说他是幸存者,是他的连队在事发前正好被派往稷王山打游击去了,要不然,用他的话说就是:“我也会被戳死在那里。”

    参 军

高枫梧生于1921年农历3月初1,在圣人涧村圣人庙上的小学,老师叫郭哲。16岁那年,考入老县城令狐三村(俗称狐家底下)完小,因29军宋哲元队伍和日本人打仗学校停课就未再上学。老人说:“29军宋哲元从运城退到茅津,因茅津渡对岸有日本兵驻守过不了河,没有了给养,到处是没料吃的军马,老百姓怕日本人也不敢要。后来有了给养,就把老县城的日本打跑了。”在老人说的事情里有这样一件事:因电报员把后退80里的电文多写了一个零,电文就成了后退800里,宋哲元的队伍(其实也说不清是谁的队伍)退到茅津发现情况不对,最后把那个电报员枪毙了。“是在圣人涧枪毙的”,他说。学上不成了,他的一个亲戚在百零二团当文书,介绍他参加了38军,在51旅102团无线电排当兵,“我是在太臣村入的伍,因为我识字,被分到无线电排,排长姓董,副排长是刘振高,我们班十二个人,班长叫王宗令,是陕西西京长安县毛河湾人。我是负责送电报的。我从茅津渡过河,坐火车、坐马车、到了陕西三原县北城,师长是耿子杰。在那里经过培训,我是给大雁塔办事处送电报。在那里停了好几年,后来还到过宁夏、河南、甘肃。”交谈中,老人多次说,我们军长赵寿山是共产党员,38军里很多人都是共产党员。

   幸免“血染沙口滩”

“在‘六六战役’前,我们一个连被命令到稷王山打游击,正好遇到日本人稷王山扫荡,哎呀,满山都是日本人。柳林庄的村长把我们的电台和武器藏到一个窑洞里,让我们都穿上老百姓衣服,给老百姓割麦,小娃都穿得是妇女衣服。日本人看我穿的花花袄还笑。在稷王山一带停了一个月,回来在曹川黄河边看到河里飘着许多穿着我们衣服的尸体,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有两个团的人都被日本打死了,有跳河死的,有被日本人刺刀戳死的,许多老百姓也被戳死了。尸体漂流了六七天。日本人从三面把我们的人围了起来。我要不是去稷王山也被日本戳死了。”

老人在此后的回忆里,总会时不时就说到“血染沙口滩”的事情。“要不是去了稷王山,我也一样被日本人戳死了。”

   汉奸告密

“在临猗猗氏的时候,20个便衣保护我们无线电班。有一天,我们去给排长买鸡蛋。那个地方有北门、南门、东门、西门。我们快到北门时,有位妇女给我们说,快跑,日本人来啦!不敢往北门去,那里有汉奸。我们就赶快回去叫上无线班的六七个人,从东面跳下去,从枣刺窝趟过去,躲到到一个烂院子里。没有跑掉的20个便衣全被日本人挑死了(意用刺刀戳死了)。原想日本人只停两三天,结果停了一礼拜。我们没吃的喝的,是喂猪的老乡在崖上用小簸箕倒下来了一簸箕圆的馒头救了我们。最后,连长把那家告密的汉奸夫妇打死了,把他们的两个孩子托给了第三家那家人抚养。”

   喝一桶凉水救了命

“在宁夏中文县(应该是中宁县)的时候,疟疾大流行,三个团病死了两个团。我病了一个月,见我不行了,被抬送到关爷庙厕所边,身上光溜溜的盖着件烂大衣,准备装入棺材。走厕所的杨医生听到我哼了一声,赶快叫护士把我抬回重病室。我醒来后,看见大师傅在吊井水。我那时浑身是汗,热的心里焦渴难忍,心想凉水能治病,就把那一桶凉水美美的喝了,结果,下午我就能喝米汤了。那次疟疾病有三四个喝凉水的都活了,吃药的都死了。十亩大的地埋满了四川人。部队走的时候,给我们留下了大米小米,我喝了三个月,养的胖胖的了,到现在我就是喜欢喝小米汤。

   炮弹坑里幸免于难

“日本要进潼关的时候,我们打了‘潼关战役’。两头死了七八万人。在陕西灵宝觉镇(应该是角镇,但查不出灵宝有这个镇),一天中午和日本打仗,日本先是炮弹打了过来,地面炸出院子大一个坑,我赶快跳进炮弹坑里,因为我知道炮弹紧接着会在弹坑的前后左右落下来,只有跳进第一个坑里最安全,我喊大家快跳坑,结果跳进坑里的都活了,没有跳坑的都被炸死了。”

“因为美国给日本投了原子弹,日本没有进关就无条件投降了。灵宝以西,郑州以东的日本兵都要在洛阳投降。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日本人。我们要去洛阳的时候,我的行李拿不动,就放在了渭南石肥镇(查不出这个镇)甘家庄甘子荣医生家里。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去取。我那时每月是两元工资,他借了我三个月工资,至今也没有要。那时小麦是两毛钱一斤。”老伴插话说:“还提那事做什么,他比你年龄大,人都该早没了。”儿媳说:“大概是89年的时候,大队组织老年人去西安旅游时,他还提起行李这件事。他说他对西安熟悉,就没去,我和婆婆去了。”

  四十八架飞机轰炸西安城

6月29日上午9点多。我再次采访。昨晚刚下过雨,院子里有点泥泞。

“记不清是哪一年,只记得是农历4月初8,天刚黑,日军48架飞机从运城起飞,很快啊,警报刚拉响炸弹就扔下来了。满街都是跑的人群,跑都跑不及,死伤的人真不少。我是去给38军驻西安办事处处长杨晓初送电报,没有走。听到拉警报,紧跑慢跑,钻进了南城门城墙一个防空洞里。十字街的钟鼓楼城墙炸塌了半截。钟鼓楼上也有办事处,我给那里送过电报。那时,西安城各机关都有防空洞。西大街乔氏口是回民自己打的防空洞。洞口站着人,只准回民进。结果洞口被炸塌了。洞里有百十号人。那个洞只有一个口,洞口塌了,里面的人就出不来了。飞机走后,回民饭店的人叫警察刨挖救人,不知是啥毒气,五六个警察,熏死了两个。警察又雇人挖,又熏死了人。最后上级命令不要再挖,永久封起来。那次飞机轰炸有汉奸接应,东西南北四大街都有汉奸打信号弹,南街是红色的,西街是蓝色的,四个关(街)信号弹的颜色都不一样。有汉奸躲在麦地里打枪(打信号弹)。最后在南门把四个汉奸都抓住枪毙了,汉奸的户口手续都有。飞机轰炸西安就炸了那一次。”

   崔家父子三人被杀害

“沙涧有马沙涧、王沙涧、解沙涧。后来,有些村都被黄河水淹没了。我那次是从西安回来,从马沙涧过的河。有个八路便衣打死了一个日本兵。住在八政村的日本人连便衣带老百姓逮了20多人。有个人的绳子开了,就给大家解绳子让大家都逃跑。崔家坡姓崔的说,没事,明天村里就有人来保。结果有十几个人就没有跑,第二天全被杀死在南桥沟。崔家父子三人全杀死了。有个看沙涧庙的老汉,在日本人举刀的时候,趁空滚下了崖,下面崖根正好有个庵,老头就滚了进去。日本人用枪朝沟下面的草里打打枪就走了。”老伴插话说:“都说看庙老汉是有神保佑。”

    回 家

“日本投降后,我们的部队七开八转,到了运城安邑营房。因为生病,我就回来了。部队又去了南方。我也再没回部队去。回来时,走到中条山北,天吼炸雷,下大雨,我正好走到一个西瓜地,人家听我是陕西口音,我还穿着军服,人家不要我。我说我是圣人涧人。他说他在山北驮盐常在圣人涧旅店歇脚,看店的叫高老大、武老大、武老三。我说高老大叫高中正,我还说了店的其他情况。看瓜的就收留了我。从柏树岭过山后,我没敢回家,跑到了老县城太阳渡村。太阳渡村一户姓贠的人家收留了我。家里人还给我送去了新褥新被子。一天晚上,八路军和三八总部作战,双方胳膊上都绑着白毛巾。因为我还穿着军服,就躲藏到了树上。后来又到太臣停了几个月,在铁家庄郭夏娃家干了半年活,干活不要工钱,吃饭不掏饭钱。到了47年,两头不打了,快解放了,我才敢回到家里。后来还被当做四类分子管制了几年,1971年,包村的陈连长查了我的档案,为我摘了帽子。”

采访结束时,我对老人说:“您老能健康高寿,一定和心情有关,您经历了这么多的生生死死,沙口滩死了两个团的人你活了,疟疾流行死了两个团的人您活了,您会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您住的这个地方条件很差,但也许就是这个地方因没有水泥覆盖能让您接地气,有这么多的草草树木让您有好空气。祝福您老高寿啊!”听到我的这些话,老人满脸都是笑容,似乎连每一根白胡子都在笑。

由于老人年事已高,记忆凌乱,难以说清,加之笔者理解有限,以上情节

一定有与事实有出入的地方,望读者纠正。

(作者:县、市作家协会会员,2002年入选《中华英才大典》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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