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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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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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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是归宿

黄河是归宿

从门诊出来,老王拿处方单的手有些抖动,他心里很慌,肝有问题?肝有啥问题呢?他只是觉得胸闷,还时不时隐隐作痛,应该是肺的问题啊,可能是感冒没好利索引起的肺炎,怎成了肝的问题?这两天,他喉咙疼得厉害,因为平日里忙着接送外甥,只是从小区卫生室买了感冒药,没去医院看。可吃了四五天了,时好时坏,上来那阵儿,疼得更厉害了,喉咙疼、胸痛,他有时分不清是哪里疼,反而全身都感觉痛。他没敢对女儿女婿说,光女亲家住院做手术的事,就把女儿女婿忙坏了。平日两人都上班,早出晚归的,谁的时间也稀罕,礼拜天也忙,回到家里,谁的电话也不停地响。唉,当官也不轻松,成天这会那会的,要不就是视察、调研、下乡。他也是事业单位退休的,也见过很多官员,但从没想过他们这样忙。从女儿女婿身上,他感触很深,一个星期,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很少,他倒是成了家里的常客,基本上一天三顿饭,都是他和外甥吃,他不敢做多菜,外甥吃剩下的他都吃不了。

来到女儿家三年多了,记得老伴走后半年,女儿非叫他去,说他一个人在家里不放心,隔这么远,万一有个病啊啥的,顾不上他,还是生活在一块好。说心里话,他是一百个不愿意去,跟女儿女婿生活在一块,彼此都不方便。他拒绝了很多次,最后是女儿女婿亲自来把他接走的。为此,女儿很生气,这都求你了还拒绝,哪里有你这样的,用着你了,你推三阻四的,是让你帮着接送孩子,不是让你去享福,你看看孩子爷爷奶奶身体都不好,一个常年卧床,一个天天病恹恹的,还得伺候卧床的,你就算帮帮女儿行吗?

老王知道这是女儿的激将法,虽说亲家母、亲家公身体都不好,可家里有保姆啊,所谓照顾只是陪着。既然女儿这么愿意自己去,他也就来了。来到女儿家,接送外甥、烧火做饭,捎带着打扫卫生成了他的主要工作。刚开始,女儿还不让他干这些家务,说是不忍心,叫你来是享福的,不是来做家务的。家务顾得小时工,一星期三次来。他来了没多时候,就把小时工辞退了,自己闲着也是闲着,这些活他也习惯了,送孩子到学校后去菜市场买菜,回家来拖拖地、抹抹家具,洗洗衣服,不但洗自己的,外甥的,闺女的、甚至女婿的都洗,干完这些,洗菜做饭,端到桌上或是盖到锅里,再早早的去接外甥。孩子接回来后,打发他吃饭,自己忙些别的,外甥吃完去睡觉,他再吃,吃完收拾起来,稍微歇会儿再去送外甥,下午空多,可以到楼下的花园里唠嗑,甚至打几把扑克,时间到了再去接回外甥来,吃饭、收拾。外甥小时陪着做作业,检查作业,这高中了才省了这些事儿,吃了晚饭可以到楼下遛弯儿。八九年了,养成习惯了,闺女女婿很放心他,信任他,把这个家交给了他,从不过问,只知道回来吃、睡,就像住旅馆一样。习惯成自然,家里做饭洗碗都是他的,是闺女女婿不好、不孝顺吗?不是,只是习惯而已。再说,两人很少在家吃饭,都是大忙人吗,这个家交给他,两口子很放心。自己平常干惯了,在闺女眼里,这些活都是他的,包括现在,看他干这些活,从不想着去帮帮他。相反,在她婆家,女儿回去抢着干,炒菜、熬饭、洗碗都是她的,保姆都不用,孩子的爷爷奶奶光在他面前夸呢,说他养了个好闺女,孝顺、懂事,有教养、有能力,那么大的官了,回家来一点官架子也没有,床前伺候着,一口一个爸妈的叫着,比自己亲生的闺女都好。亲家说这些,他当然高兴,帮不帮自己是次要的,关键是对人家好就行,自古婆媳难相处,看闺女和她婆婆相处的这样好,他打心眼里高兴。

说真的,闺女在爹娘手里也没这样好过。就像她妈生病的时候,也许离着远的缘故,闺女就回来三次,去医院查病时来了一次,住了三天就回去了,一年多的时间里,中间回来过一次,本想多住些日子,因为工作上的事,两天没到就回去了,是他陪了老伴一年多,他妈的话,闺女离得远指望不上,我走在你前头,还有你照顾我。我走了,谁照顾你呀。是呀,谁照顾自己?女儿就因为亏欠她妈的,心里难受,非把他接来一块儿住。其实,他不想来,真的不想来,老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他舍不得离开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但为了照顾女儿的心情,他勉为其难,搬来跟女儿一起住,房子也租出去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这一晃快十年了,他也快八十了,身体还好,思维也算清晰。女儿就说嘛,“爸,你身体好好的,这就是给女儿最大、最好的礼物,别象他爷爷奶奶那样,天天人伺候,一年不知花多少钱,每个月的工资基本上都贴进去了,这还是报销一大部分,幸亏你的工资补贴家里,才不致于过于紧巴。”他就说嘛,“不补贴你补贴谁?除了吃点穿点,爸爸花不了多少钱,听你婆婆公公夸你,爸也为你高兴,家和万事兴,看你现在的生活,爸爸很放心。”是的,他很放心,想着外甥上了大学,他就回去了,自古以来那里有常住闺女家的道理?何况,他觉得近两年身体明显不如从前,光觉得疲劳,饭也减了很多,关节、后背也觉得不得劲儿,看来是老了,马上就八十岁了,生老病死,他很看得开。他不愿意像亲家那样,常年让人伺候,他没这个条件,不想再给闺女添负担,真不行了,想个法早走,真得了恶疾,多活个三年两年有啥用,自己受累,还得拖累女儿。就像老伴临走时说得,死了后不要起坟,将来然闺女惦记,洒了得了。他也是这样的想法,等他死后,让闺女一块撒到黄河里,水是相通的,年节的,让闺女在她那儿的河边上祭奠一下就行,省得将来孤坟无人搭理和祭奠,让人看了笑话。因此,老伴的骨灰,他存在了火化场,一次交了10年的管理费,等将来自己老了,让女儿一块处理掉,已经和女儿说了好几次了,女儿不同意,说在这儿给买块坟地,以后让外甥祭奠。父女谁也没有说服谁,事情就这样拖下来,闺女还想把她妈的骨灰弄来呢,他不同意,闺女也无法。闺女就这点好处,从不违背他的意思,从小就这样。

如今,他觉得该回去了,就是这儿再好,女儿两口子再孝顺,始终是在异乡,这里不是他的家。自从感觉身体不舒服时,他这种思乡之情越来越浓。今儿来医院,本想是看看亲家的,亲家要动手术,胃癌切除,是个大手术,手术前,他必须来看看。可是来得早些,他在走廊里等了好长时间,看着熙熙攘攘的看病人,他也想趁此机会自己看看病,问问大夫,抓点药,就不自觉地排队挂号,把自己的感受跟大夫一说,CT、透视、化验血等,一连开了好几项检查,医生还问他是不是有人陪伴,要不要找个陪护,看来是看他年龄大的缘故,他好心谢绝了,撒个谎说女儿一会儿就来,就自个上二楼、跑三楼去做检查。好在今儿医院病号不多,做检查的也少,将近一个半小时就检查完了,片子拿给医生看,医生瞅了半天,又给他号了脉,“问题不大,需要做个小手术,这样,片子先放我这儿,我们医疗组再研究研究,拿个方案,让你的家属来,我跟她说一下情况,我给你开点药,你回去先吃着,再给你预约个床位,尽快住院治疗。”看他有些紧张,又劝他,“没啥大问题,肝上有点小毛病,不打紧,不要有啥心理负担。”并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看医生说得轻描淡写,他却有些懵,本想问句是不是我的肝出了毛病,竟没问出口,看意思医生并不想和他说,他就明白自己病的厉害,说不定是癌,他自己早就怀疑,肝部疼了有一年多了,开始隐隐作痛,手压压就缓解些,近些日子 ,不但手摁,就是胳膊肘子顶也不管用了,依旧疼得厉害,而且疼的时间越来越长,又加上感冒了,喉咙也疼。他去付了钱,抓了药,心里还不蹬底,借口药的吃法,顺便再找医生问问。走到门诊旁,刚想敲门进去,忽就听到有人说他的名字,忙站住侧耳细听,并从门缝里往里瞅,看到几个医生正在看片子,“肝癌晚期,已经转移到肺部,气管上好像也有病灶……”他心里猛然一惊,是不是说自己呢,刚才就几个病号,就自己拍了片子。他敲门进去,“医生,是不是我的片子呢?”给他看病的医生扭头看着他,竟然不知道跟他说啥.“没事的,医生,我都快八十了,不怕了,您就跟我说实话,我还有多长时间。”看他如此镇静,也猜想刚才说的话被他偷听到了,刚才给看病的医生忙笑说:“老人家,我们正在商量治疗方案,希望你老尽快住院治疗,相信我们医生。”“都转移扩散了,还治疗个啥呢,告诉我的吧,我想得开,人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哦。大爷,得这样的病就得有个好心态,再要积极配合的话,一两年没啥问题,说不定三五年……”医生的话并没有说完,老王点点头,他给医生鞠了个躬,算是感谢,片子也不要了,慢慢走了出去。

他刚走到大厅,就看到女儿女婿风风火火走过来,手里拿了一把单据,“爸,你怎么在这儿?”“哦。”老王脸上堆满了笑,“孩子爷爷不是要手术了吗,我来看看他,顺便开了点感冒药。”老王扬了扬手中的药。“爸,在五楼呢,508药房,我们先去付手术费,要不您等会儿,我陪你一块儿上去?”女婿问。“不用了,你们去吧,我自己上去就行。”“那爸,你慢点,”女儿说着,两口子急急去了窗口。老王看了眼女儿匆匆的身影,心里说不出啥滋味,他没敢多停留,大步的拐到了走廊里,上了电梯,摸了摸口袋里的红包,三千块钱是他昨儿刚提的,他觉得亲家手术,不能少了,三千块钱应该说得过去。其实,自己一月六千块钱的工资,月底剩不下多少,买菜一项就两千多,还有外甥日常的开销,再加上女儿时不时从他手机上转走些钱,所以剩不下几个钱。他从不过问女儿干啥用,女儿也从不和他说,他的工资,自己花不了,不花给女儿家花给谁呢?他觉得理所应当,看来女儿也是这个意思。女婿对他好,敬重他,和这件事也很有关系。女儿女婿给他过钱吗?应该是没有,知道他有钱,更知道他花不了。

他走进病房,女亲家首先看到他,赶紧迎上去,拉着他的手笑说着,“亲家来了,你看看,也让你担心着。”老王笑笑,攥着男亲家的手,笑说着,“看你神色很好吗,别害怕,一个小手术而已。”“知道知道,我一点不害怕,不就个胆结石吗,手术也是微创,你看看这一家人,都来守着,就象我要做多大手术室似的,让你也牵挂着,倒是你,脸色很不好,正好在医院里,让他俩陪你赶紧去查查。”“查啥呀查,就是感冒了没好利索,这不,刚抓的药,医生说肺部有点感染,吃点药就好了。”女亲家嘴巧,“亲家啊,我的感谢你呀,你看看我们两个病根子,一个躺着,多少年了,我身体也不好,还得伺候他,这个家啊,多亏玉玉忙前忙后,伺候俺老两个,她还得上班,辛苦着呢,孩子也顾不上接送,都是你帮着,给俺帮了大忙了。”老王忙说:“亲家不要见外,都是一家人吗,自从玉玉嫁过来,您象亲女儿一样待她,我很感激,有她妈在的时候就光说,女儿嫁了个好人家,婆婆公公人好心好,俺死也放心了。”“这么好的儿媳妇,怎能不叫人心疼呢。”

正说着,闺女女婿进来了,说已经办好了手续,还找了人,人家主任亲自给做手术,下午第一个。一屋的人都很高兴。亲家住的是高档病房,病房很宽阔,还有独立的卫生间,老王打量着,想起老伴住院时的病房,一间屋四张病床,晚上在地上躺会儿都不能翻身,再看人家这条件。说了会儿话,老王掏出信封递给男亲家,“来也没买点啥,自己想吃啥叫孩子们给买。”“你看看,来看看就行了,还拿钱。”女亲家会说,她看到厚厚的大信封,知道钱不少,自然高兴。老王走时,亲自送他到电梯旁,又叮嘱玉玉送送他。玉玉陪他下来,也发现了他脸色不好,没等闺女说啥,他先说,“感冒没好利索,医生说有点儿肺炎,再吃几天药就好了。”“不行就去滴几磅水,可别大意。”玉玉送他到医院门口,叮嘱他几句,匆匆走了进去。看着女儿的背影,他的心里如打了五味瓶,说不出是啥滋味,她妈妈住院,怕耽误她,一直没告诉她,她曾经抱怨。可自己呢?告诉她?他叹口气走出医院,他想回家了,真的想回家了,这儿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啊,反正今年租的房子到期了,他没有同意再续租,也没争取女儿意见。这些日子,女儿不是工作,就是往医院跑,也够辛苦的了。他有些失魂落魄,回到家里,一个人在客厅里发呆,也不想去做饭。外甥晚上才回来,除了早晨在家吃,一天两顿都在学校,他觉得这顿早餐离了他,女儿女婿都可以做,不就是早起半个小时吗?每天早晨,都是他早早地做完饭,在客厅等着,等着一家人起来吃饭,吃这顿饭没超过10分钟,都是匆匆吃,匆匆走,最后剩下他一个人慢慢吃、慢慢收拾,往往这一早餐成了他一天的饭,有时还剩下。他确实老了,吃得少了,一个鸡蛋、一根油条、一个包子加上一碗粥或是一杯牛奶就是一顿饭。他在想着回家的事,想着老伴的骨灰盒,想着从殡仪馆取回家放在卧室的飘窗上供着,不能再让她在殡仪馆孤独的等他,他不忍心,快十一年了,岁月竟是如此的无情。老伴临走前的叮嘱他做到了,好好的看护着女儿。如今,女儿不再需要他的庇护,外甥代替了他的职责,他光叮嘱外甥好好对他妈,外甥说了多少遍,打了多少次包票,“外公,她是我妈,我亲妈,我不对她好对谁好,您老放心,没人敢欺负我妈,我爷爷、奶奶、爸爸也不行,他们要是敢欺负我妈,我不会袖手旁观。再说,外公,我爷爷奶奶指望我妈呢,都很敬重我妈,我爸爸偶尔冲我妈发次脾气,我爷爷奶奶还不干呢,您老就放心吧,不管到啥时候,我都和我妈最亲。”外甥的话他信,外甥是个善良、有孝心和有正义感的男子汉了,平日对他妈都好,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没白疼他。

他就那样一直坐在客厅里想着,在钟表的滴答声中,回忆着过去的事。他爱回忆过去有些时候了,听人说,人在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回忆过去,那是记忆信息在慢慢地消失。他看翻看了很多这样书籍,都或多或少有这些信息,看来老辈里传下来的话儿还是有科学道理的,“回忆是人生离世前眷恋”,他不相信这样的谚语完全正确,但也不排斥。而今天,他也有这样的行为了,特别是病重的时候,今儿尤甚。他把化验单片子丢弃了,都在了小区的垃圾桶里。这正是个中午,十多年了,小区大、流动人口多,他并没有认识几个人,一个楼道里的人还认不清楚,见了客气的点点头,打个招呼,不客气的视若空气,各自离去。何况在异乡,十年不成当地人,别说别人怎看,就是自己也当成外乡人。在家乡的农村,没后人的孤独老人才跟着女儿过,绝户了,他一直有这样的心哀,只能在心里,从不外露。他就那样站在一棵粗大的榕树下,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谁看他一眼,而他最喜欢的是那些可爱的孩子,成群结队,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吵吵闹闹,他很喜欢。女儿小时候就这样,就像春天的花一样,让人喜欢,叫人疼爱。只可惜,小时候条件不好,女儿没有现在孩子丰富的食物,买一包大米花、小糖豆都是好的。

“爸,你站在这儿干啥,等人吗?”哦,是女儿回来了,他马上一脸的笑,“没事儿,在家闷了,出来透透气,你吃饭了吗?”他问着,和女儿回家去。女儿说吃了,回来休息一下,他就不想再做饭,也推说吃了。女儿并没有怀疑他的话,回家后冲了个澡,看他还坐在客厅里,就问,“爸,怎不休息呢?有事吗?”他笑笑,示意女儿过来坐下。“玉玉,爸爸是想,等孩子奶奶手术出院后,爸爸就回去了。”“怎么啦爸?在这儿住的不好好的吗,回去干啥?”他笑笑,“爸爸想家了。”“这儿不就是您的家吗?”玉玉一脸好奇,“是您听到啥话了,还是姜文说啥了?”“不不不,玉玉,你别误会,姜文很好,把我当亲爸似的,还有阿明,和我亲着呢,主要是爸爸想家了。”玉玉看着他,沉思了会儿,“爸,这样,等孩子奶奶出院后,我请几天假,跟您回去看看,十多年了,有时候我也想家了,让妈妈一个人在……”她没说下去,抽了张纸巾擦眼角。“爸爸想好了,回去后,把你妈的骨灰盒带回家,再好好陪陪她。”“爸,您是说,这次回去后就不回来了?”“阿明马上上大学了,也用不着我了,我就回去了,落叶归根吗,年龄越大,就像小孩子似的越想家。再说,对你的家庭、生活,我也很放心,没啥牵挂的了。”“爸,可你一个人,年龄这么大了,万一有个病啥的,叫人怎放心。”“爸爸的身体不是好好的嘛,你放心,真有个好歹,还有你弟弟呢,再说,现在交通、通信这样方便。”“以后再说吧,”玉玉好像很伤心,抹着眼去卧室了。

一晃又是大半年过去了,外甥没让人失望,考上了心仪已久的大学,一家人都很高兴,本想着去高级饭店庆贺一下,由于爷爷奶奶的现状,就安排在家里庆贺。他也去了,和孩子爷爷坐在贵宾座上,都给了孩子一个大大的红包。菜很丰盛,他却难以下咽,很多日子了,肝部的疼痛日益加剧,他都忍着,偷偷吃止疼片,量也不断增加。他不想让女儿发现,几次都是自己去医院,药都藏在他的军用帆布包里,幸亏女儿女婿不常在家,他有时间吃药。其实,女儿也看出了他的精神不好,过问了几次,都被他糊弄过去了。熬到外甥上大学的9月里,送走外甥的第三天,他再次向女儿提出回家的想法。玉玉就有些不悦,“爸,你看我忙的,还得照顾婆婆公公。”女儿的意思让他少添乱,在这儿好好的,干嘛回去,一个人怎生活,怎让人放心。他却坚持要走,并且狠下心来不听女儿劝,甚至当着女婿姜文的面冲女儿发脾气,玉玉都气哭了,说着气话,“愿意回去就回去……”

老王早收拾好了包,一大早起来,故意弄的动静很大,他就是想让女儿女婿知道,他非走不可。其实,他是想着女儿女婿起来,和他们说几句话,再向闺女道个歉。而女儿好像还跟他置气,就是装没听见,在卧室里不出来。看来女儿的想法,她不出来,他也走不了。女儿的脾气随他,都很犟。他走到女儿女婿卧室门口,举起手想敲敲门,想说一声,又怕忍不住,走不成,只好放弃了,背起自己的帆布包出了门。玉玉和姜文追他到车站,他已经买好了票,坐在候车室里等着,天还早的缘故,候车的旅客都歪在座位上睡着,只有他清醒着、兴奋着,想着回家的事儿。当女儿女婿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像个孩子似的干笑着。“爸,你怎这样呢,不是说过段时间陪你一块回去看看嘛。”“不用你们陪,我自己回去就行,已经给你弟弟打电话了,他到时候去车站接我,我临时住他那儿,你们就放心吧。”“爸,您还是把票退了吧,忙过这段时间,让玉玉陪你回去住两天再回来。”姜文劝着。“我知道你们不放心,有啥不放心的,放心吧,到家后给你们打电话。”玉玉看没劝住,他是铁了心要回去,只好随他的愿。姜文从包里掏出一个大信封递给他,他没接,“我有钱,你们用钱的地方多。”“爸,您看看,走得这样急,也没买点特产捎着。”老王指指一旁的塑料袋,“我买了些,买多了也提不了,回去跟亲家说吧,让他们好好保重。”一个多小时里,玉玉脸色一直不好,也很少说话,直到他上车的那一刻,她才叫了声‘爸,你怎这样呢。’抹着眼儿,明显的是埋怨他。他冲女儿女婿摆摆手,“回去吧、回去吧,路上开车慢点。”

十一个小时的路程,他身子明显受不了。而且,他还吐了几口血,血沾染在胸口,怎也擦不净,他不是第一次吐血了,再在闺女哪儿,难免不被他们发现。而且,他最担心的是怕死在这儿,回不去了。所以,他急着想回去。这次回家,对他来说是九死一生,几次在车上晕过去,肚子里如绞肉机,搅得他五脏挪位,难受至极。好容易车到站,侄子春雷在等着他,看他背着行李跌得撞撞的出来,忙去扶着他“叔,你这是怎啦?”老王抹了把额头的虚汗,勉强笑了笑,“上年纪了,身子有些受不了,晕车了。”“您先歇会儿,”春雷扶他在长椅上坐下,先去把行李放到车上,又来接他,“姐给我打电话了,好一阵埋怨。”“你姐不愿意我回来,可我不能不回来呀。”老王笑笑说,“不能在哪儿长住啊,你姐负担很重,公公婆婆要伺候,每天还得上班,这会那会的,天天忙得团团转,不能再给他添乱了。”

回到春雷家里,侄媳妇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可他一口也没吃,就早早的睡下了。半夜里,因为胸部的剧烈疼痛,他忍不住吐了几口血,弄出了很大动静,被惊醒的侄子敲门进来,看到他嘴角的鲜血,吓了一大跳,赶忙向前扶着,“叔,你这是怎么啦?”老王强打精神,冲侄子摇摇头,缓了缓说:“没事儿,没事儿。”他指指沙发旁的黄色帆布包,侄子春雷忙去打开,把一包药给他拿过来,“止疼药、6、6片。”老王胳膊使劲顶着胸部,脸上虚汗淋漓。春雷哆嗦着手拿了药片,见媳妇进来,忙喊她去倒水。吃了药,很长一会儿,疼痛才有所缓解。“姐知道吗?”春雷小心地问。老王摇了摇头,“你姐不知道,也别告诉她,她太累了,平日上班忙,还得照顾卧床的公公、勉强能自理的婆婆,亲家公刚出了院。”并把自己的病跟侄子两口子说了,“叔是肝癌晚期,已经一年多了,叔知道没救了,所以要求回来,不能死在闺女家啊。”说得春雷两口子在抹眼。老王从包里翻出一个大信封,递给春雷媳妇,“这是两万块钱,你收着,我的后事你们操持着,过两天咱房子租期到了,你们两个人给我打扫出来。”又看着春雷,“你有空把你婶婶的骨灰盒取回来,放到我卧室的飘窗上,十多年了,把她一个人孤独地扔在殡仪馆里,叔心里很不安啊,有机会,叔再陪陪她。等我老了以后,和你姐说,把我和你婶婶的骨灰撒到黄河里,不要留了,就算是水葬吧,这是我跟你婶婶生前商量好的。”一番话说得春雷、春雷媳妇落了一脸的泪。

老王在侄子家住了几天,房子收拾好后,他想回自己家住。侄媳妇不让,“叔啊,你身体这样,怎好一个人住啊,在这儿住吧,我和春雷照顾你。”老王一脸的笑,“没事儿,还是想自己那个地方,有空呢,你们多跑几趟,有啥事,我也可以给你们打电话。”他执意回家,两口子也不能紧拦着不让,只好送他过去,给他买了米面啥的,临走,侄媳妇说:“叔,不愿意做给我打电话,想吃啥和我说,我给你送过来。”老王很满意这个侄媳妇,能干、孝顺,啥也干过,工地小工、学校食堂、打扫大街、保洁员都干过,不怕脏累,挣钱多就行。他一直很心疼这个侄媳妇,一直没个正式工作,干最苦最累的活,挣钱却不多,唉,这人啊,他一直觉得没给侄媳妇帮忙找个正式工作而内疚。可是,他有啥能力呢,干了一辈子也没混上个一官半职,没官没职,怎有能力给她安排工作。他一直庆幸女儿在工作上没让她操心,大学毕业后考公也很顺利,现在都是处级干部了,这一直是他的骄傲。

侄子两口子走后,她给老伴摆了供,上了香,和她絮叨了很久,也不知道是啥时候睡着的,疼痛才使他醒过来,一看都上午十点多了,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不时地有闪闪过,还有轰隆隆的雷声。他吃了药,嘟囔着,都啥时候了还打雷,这天都变了,不分季节了。又看着窗台上老伴的骨灰盒,他擦拭了好几遍。老伴活着的时候爱干净,死了也是爱干净的。看香炉里的香早已经燃尽,他叹了口气,都说香火不断,可自己守不了了,现在,自己可以给老伴上柱香,自己死了呢,谁给自己上柱香啊。看着熟悉又冷清的屋子,曾经的欢笑和温馨都变成了冷清。没人气了,人活一口气,房子也是,人死了,房子也死了。他摸摸墙壁,摸摸熟悉的老家具,一切的一切,变得陌生又熟悉,他想好了,这房子不卖了,留给侄子做个念想吧,女儿家虽说也不宽松,但总比侄子家好得多,这些年,工资全补贴女儿家了,虽说没帮上啥大忙,但他心里安,还有二十多万的存款,这个留给女儿。唉,仔细了一辈子,平日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攒攒来攒攒去……

他不知为何想这些,却又想不明白,过去就像过电影一样。回来十多天了,女儿没给他打过电话,看来还是生他的气。他也不想给女儿打电话,说啥呢,报个平安吗,他在家人群里留言了,女儿没有回复,倒是女婿给了他回复,要无非是些关心的话,还有外甥,发了他在学校的视频。看着视频里的外甥,多么阳光的男孩,他心里很喜欢,不只看了多少遍。他也想发个视频,把这个家录录,给女儿看看,但知道女儿生气,就一直没那个勇气。侄子两口子说,玉玉给她们打过电话的,问了他的一些情况,您的事儿一直瞒着她,心里很不安,万一要是姐姐怪罪,怕以后很难解释。他就安慰,“没啥事的,你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她明白其中原委的。”

这些日子,他的病似乎好些,能吃能睡,也不再那么疼。侄子侄媳妇放了心,不再天天来。他精神也好,在一个晚上,疼过一阵后,有意把自己捯饬一番,弄得精神一些,主动给闺女打了电话,说了些软话,还和闺女视频。玉玉好像不再那么生气了,脸上有了笑,问了很多事,说了很多事,但还是要求他在家住些日子再回来,房子就让春雷看着,他们住也行,不向外租了,可以随时回去住。趁此机会,老王说了自己的想法,想把房子留给侄子做个念想。玉玉犹豫了一番,说他愿意怎样都行,看来她不是很愿意。老王没再继续说这个事,而是说家里的存款,过两天给她转过去……

毕竟是癌症晚期,老王舒心的日子没过多久,难以忍受的疼痛使他有了别的想法,他觉得既然没了生活质量,多熬几个月也是拖累人,就想好了自己的归途。那一晚上,他做了几个菜,邀请侄子两口子过来吃饭,算是交代后事吧。但是,他没说房子的事,既然女儿有想法,就让她自己处理吧。看他精神很好,还喝了点酒,春雷两口子也很高兴,对他的话,也没啥怀疑,毕竟他说了很多次了,无非是骨灰洒黄河里,一点也不留,以后回家上坟时,给自己捎上刀纸,也算是自己的孝心。

回去后,春雷就跟媳妇絮叨,“我总觉得叔会发生点什么事,他精神不会一下子这么好的。”“你是说叔是回光返照?”话已出口,两人吓了一大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越想越觉得后怕,“要不你去陪叔睡吧,”春雷媳妇说。春雷就要走,走到门口又站住了,“你说跟不跟姐说呢?这个是大事儿,别以后落埋怨。”“可是叔不让啊,姐要是来,再没啥事,”春雷媳妇有顾虑。“是啊,要是没这么严重呢?可是我亲眼见过叔吐过血的。”两人合计了好一会儿,决定还是给玉玉打电话,就是叔没事回来看看也是好的,毕竟这事是玉玉说了算,自己就是亲侄也和亲闺女差那么一点。春雷媳妇也同意打电话,看了一下表快十点了,她的意思是明天打。春雷觉得一刻也不能等了,立马给玉玉打电话。

电话里,他还是很委婉的和玉玉说了叔叔的病。当然,叔啥病他没隐瞒,直接说了叔是肺癌晚期,这几天看上去不是很好。电话那头的玉玉分明是被吓住了,好久才听到她的话,“你说啥,我爸是肝癌晚期?!”声音是颤抖的,分明带着哭腔。春雷就劝玉玉别着急,他守着呢,还是请几天假回来看看吧,又说叔不让告诉她等等的话。电话挂了,春雷松了口气,心里踏实了很多,想着还告诉谁,老家没啥人了,几个叔辈侄都在外打工,又不是叔老了,现在也不好告诉人家。他回到了叔那儿,放轻脚步,小心地开门进去,却听到叔叔的咳嗽声,他忙拉开了卧室的灯,一看地上的一滩血,他吓坏了,奔向床头,“叔!你怎啦?”老王神志还算清醒,看到侄子,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只是急促的喘息着,嘴角鲜红的血很吓人。“我打120,”春雷掏出手机。老王摆摆手,那意思不让他打。春雷忙把他扶住,拖过枕头让他倚在床头上,又去拿了毛巾,拭净了他嘴角的血,又给他打扫底板上的血。“叔,咱还是去医院吧。”“雷啊,叔知道自己的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已经给姐打电话了,她很快就会赶回来的。”老王点点头,“我交代你的,都记住了?”春雷应着。“把你身子的骨灰盒搬过来,刚才你婶子来了,就站在你这儿,埋怨我呢。”春雷一听,更是吓得心惊肉跳,他听说过,人在快死的时候,就会梦见最亲的人,他哆嗦着手把骨灰盒搬到叔的身边,看叔伸出手抚摸着骨灰盒,忙到客厅里,先给媳妇打电话,让她赶紧过来,又给玉玉打电话,说叔看上去很不好,你还是快来吧。其实,玉玉两口子已经赶到了飞机场。

黎明的时候,老王就像肚子破了一样,再次的大口吐血,血如泉涌,顺着嘴角往外流,而且,老王已经陷入了昏迷。春雷赶紧打了120,医生来看过以后,摇了摇头,说太晚了,人已经没意识了,最多不出超过两个小时,还是准备后事吧。春雷两口子一听,顿时六神无主,医生走后,就给那些远房的侄子们打电话。春雷媳妇翻着叔的寿衣,前两天,老王已经告诉她寿衣放在哪儿,还说这是你婶子生前给准备好的,光给我准备了,她都没来得及准备,却先走了。春雷媳妇看着包着寿衣的包裹都害怕,害怕也不行,啥事也得准备。送老的黑白照片在书房里,趁着老王消停些,忙拉了春雷去书房看,又忍不住泪流,觉得叔挺可怜的,送老的东西还得自己准备,那些黄纸、香,甚至供品都买好了,谁看了心里也难受。

老王终究没熬到日出,在黎明最后那颗亮星的指引下,静静的走了,身子慢慢地在发凉,当把这个噩耗告诉玉玉时,玉玉还在往回赶的车上。一路上,她已经流尽了泪,痛不欲生、伤心至极对她来说,都不能来形容她的心情。可是,再难过又怎样,她试图和父亲再说句话,视频里的父亲只是静静地躺着,眼睛闭着,不能再看她一眼,他后悔自己的赌气,后悔没有理解老父亲突然为什么回去,还那么决绝。现在,她明白了,可是晚了。父亲当时的一些行为,她疏忽了,为什么好好的和她说房子和存款的事,那是向她交代后事啊,可她没往心里去,父亲平时偷着吃药,她不是没发现过,还是没往心里去,一直认为父亲的身体好好的。而最让她不可原谅自己的是去年婆婆的生日,本想着去饭店来着,都定了房间了,公公的一句话,离着这么近,竟一年多没去儿家了,想借这个机会去儿家看看,也别在外面吃了,就在家里吃,省钱不说,也热闹。家里其他人一听,也都愿意。最大的孝莫关于顺,于是丈夫和她商量,要她去买菜,其他人把爸妈弄过去。当时,她心里是不愿意的,家里有父亲吗,一家子都去,父亲去哪儿?她想到了这些,但是她还是勉为其难,爽快地答应了,赶紧去卖菜,肴肉、青菜、蛋奶、啤酒饮料啥的,塞满了后备车厢,半路上就喊父亲帮她来拿。等她到楼下,看父亲已经等在那儿,她下车急了下,一下子崴了脚,疼得她抱着个脚脖子蹲在地上半天,还是父亲帮她搀扶上楼的,本想着自己动手炒菜的,脚疼的哪里还能进厨房,想打电话给丈夫,被爸拦下了。父亲一边照顾她,上冷敷、贴膏药啥的,一边进厨房忙活,炖的、煮的、炒的,一大桌子菜,看着父亲忙活了近两个小时。她看在眼里,心里也不是滋味,婆婆过生日,凭啥爸爸忙活炒菜?本来今儿婆婆过生把父亲一个人扔家里心里就不是滋味,又那么多事,非来家里过。最主要的还不是这些,爸爸来了快10年了,竟没记得给父亲过一个生日,每年都是给婆婆过生日,才想起父亲的生日,父亲和婆婆的生日都在三月里,一个三月头,一个三月尾,发了多少次恨,今年一定给父亲过个生日,谁知父亲过了生日都一个星期了才想起来,还埋怨父亲为何不说,父亲总是一句,“过啥生日啊,你们那么忙,你妈也没过个生日,别说你忘了,我都忘了。”不说这些还好,一说这些更受不了,都说闺女是爸妈的小棉袄,看她这个小棉袄,她自亏对得起公公婆婆,却亏待了自己的父母,也后悔自己嫁这么远。父亲把饭菜端上桌,和她说着,正好借此机会出去转转,孩子奶奶过生日,一大家子都来,我在这儿不合适,又叮嘱她,吃完后饭桌他来收拾。她能说啥呢?她也知道父亲在不合适,只有出去躲躲。她泪眼婆娑,“爸,女儿让你受委屈了。”“哎呀,委屈个啥,快别这么多事,你婆婆过生日高高兴兴的,我正想出去溜达溜达呢。”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席间,除了丈夫问了父亲一句,谁都没提起父亲,这使她心里很不是滋味。饭后又提议去超市逛逛,成年的不出门,今儿是个好机会。于是一大家子又陪着公公婆婆去超市,推着的、扶着的,一家子高高兴兴。

下楼来,玉玉没有看到父亲的影子,却在超市门口的休息区看到了父亲,看他一个人孤独的坐在那里,躬着身子,很长时间就那样低着头,木偶似的。她很想过去,一家人却催她快走。晚上一家人又在在外吃得,等她回到家快十点了,却看到父亲在餐厅里刚吃饭,一个馒头才掰了一口,面前是一碟他们中午吃剩下的青菜。“我刚收拾出来,老了干活慢了。”父亲笑说。她却忍不住扑在父亲怀里哭了,“爸。”“这是怎了,出啥事了?”“爸,有空我陪你逛超市卖衣服去。”是啊,下午陪公公婆婆买衣服,一人好几身,花了一万多。她心里就难受,一个躺着的人还买衣服,她还从没给父亲买过衣服呢。“嗨,买啥衣服呢,我衣服穿不了。”当时说好了,以后也没买,如今再也没机会给父亲买衣服了,怎不使她痛不欲生。玉玉跪在父母的骨灰盒旁大哭着,几次哭昏过去,谁也劝不住。是啊,当时离着母亲远,没有尽孝还情有可原,可父亲就在身边,别说平日没照顾他了,连父亲得了这样的恶疾都不知道,还生父亲的气,不给他打电话,不接他的电话。如今才几天啊,父亲走了,她都没赶上父亲最后一口气,叫人怎不心疼,叫人怎不后悔,她疯了似的悲哭,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打死她也没想到父亲是这样的离开,更没想到过父亲自己偷偷准备着自己的后事。

玉玉按照父亲的遗愿,把爸妈的骨灰洒在了黄河里。如今的黄河水缓缓地向东流着,轻轻带走父母的魂魄向东而去。父亲走了,她也记起来了,父亲曾经开玩笑的和她说过,等他过世后,骨灰不要留,连你妈的骨灰一块撒到黄河里吧,水是相通的,年节的时候无论在哪里的水边祭奠一下,爸妈就知道了,也省了年节你的牵挂。

骨灰撒完了,玉玉大哭着喊叫着爸妈。老天好像有知,突然刮来一阵旋风,旋起一阵黄沙冲天而去,并慢慢地散尽……

玉玉遵从了父亲的遗愿,把房子过户给了弟弟。姜文有些不情愿,不过也没说啥,说啥呢,这些年老丈人帮了他多少,他心里明白。过后,春雷把房子卖了,一分不少的把钱寄给了玉玉……

2021年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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