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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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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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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雨

一场秋雨,接连下了两三天,心里偶尔有些惊喜。不忘母亲和我说的,“一场秋雨一场寒”,我拿出了长袖上衣,再打一把雨伞,冒雨走着去上班。因为单位离着近,只有两个路口的行程,很多时候就是走着上班的。而冒雨走着上班是心里特有的想法,总想感受一下雨中的情境,像是要寻回啥,寻回啥呢?

这场秋雨,从傍晚来,时骤时疏,一直沥沥不停,公路上的积水在路灯的照耀下,明晃晃的,又被驶过的车轮碾压,溅起的水花包裹了车的半个身子,而风好像一阵阵的来,间隔的时间还很长,从扑倒窗玻璃上的水珠就能看到,于是就开窗,想感受一下风的力道,很长一会儿,只有雨落,没有风来。其实我这样做也是多余,公路两旁的树一动不动,哪里来的风呢,就是有风也是阵风,在不经意间匆匆来、又匆匆去,像是害羞的小姑娘看到陌生人,一下子跑开去似的。

我家住十楼,感觉不到雨落地面的声音,很多时候,一些小雨,根本感觉不到下,下楼来才知淅沥沥。因此,我不喜欢住在高处,觉得离地气远。于是,就想着到雨里走走。说真的,我一点也不喜欢城市的喧闹,就是在雨里,城市也不安静,车辆一辆接一辆的驶过,打破雨的宁静,把雨碾压的浑浊。所以,站在窗前,想象不到雨景的美好,但能引起回忆。

回忆老家下雨的时候,一切是那么静,至于风声雨声,雨哗哗地,顺着屋檐往下流;风声吼着,不时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一些雨,浸湿了屋门口。我一样站在窗前看雨,看着窗旁的石榴树浑身湿漉漉,被风摇曳的石榴掉落在地上,还有院子里的那棵桃树,熟透的桃洒落一地,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根本没想着去捡拾。偶尔有水珠落在脸上,那是屋漏雨了,我只是抬头看一眼,一点也不惊慌。农村屋漏雨,很多人家都这样,雨停上屋检查换瓦,成了农村雨后一道风景,很多小孩子跑这家去那家,就像是看杂耍的一样高兴。等雨小一阵子,就会听到大门响,母亲披着雨衣、穿着雨靴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她的一群鸡,这些在大门过道里避雨的小鸡仔,还以为母亲来喂它们,都争先恐后的跟在后面,又一窝蜂似的跑进过道,因为雨还没有停,只是小了些。母亲在院子里,弯腰捡起地上的桃、石榴,推开屋门给我送进来,谁是桃熟透了、很甜,让我尝尝,又和我说些话,让我歇歇,停电了,这么黑,别伤了眼。母亲知道我躲在老屋里写,写些什么,她不问,只和我说别伤了眼,又去忙着和鸡食喂鸡。母亲养成了干活的习惯,就是雨天也闲不住,晴天有晴天的活,雨天有雨天的活,很少看到她躺在炕上歇歇。说真的,雨天过来,母亲不是为了被风吹落的地上的石榴和桃,更不是专门来喂她的小鸡仔,主要是来看看我,她不放心我自己在这边。我懂得母亲对我的这种关怀,却很少用语言表达出来,因为我继承了家族的基因,是个沉默寡言、不善表达的人,或者说情商很低的人。看到母亲带到屋里的泥巴,我一点也不反感,也不打扫,就让它在门口好几天,我觉得这泥巴也是温暖,心里把它看的很美好。

在雨里,我是不是还想着这些?因为这些失去了,失去了十几年。在这秋季的雨里,撑着伞,我就想这些,甚至想到了老家门口那棵粗大的梧桐树,一场雨,落下很多喇叭状的花朵,带着一股特有的香气味道,在雨里扩散。我还想到了屋后的几棵小槐树,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哦,家的雨里,有我难忘的情感。

在雨里,其实我最不愿意想1990年秋的那场大雨,雨下在午后,来得猛、风也大,还伴有雷电。那时,我正和母亲走在去镇上的路上,在村北的苹果园旁,我感受到了暴雨的猛烈和狂风的肆虐,被吹得一路趔趄,伞从手中吹跑,雨衣被撕扯,浑身上湿漉漉,还猛然听到大杨树枝丫被雷劈断断的喀嚓声,还冒出一股青烟,在雨里升腾。那时的暴雨里,很无助,泪掺着雨。母亲也好不到哪里去,被狂风吹得站不稳,雨水顺着雨衣里面往下流,眼睛被雨水浇得红红的,还回过头来照顾我。就这在这样的风雨里,我们也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因为风雨的前面是心里的希望,哪怕再大的风雨,也挡不住母子前进的步伐。就这样走了七八里路,一路的泥泞,一路的苦不可言,至今难以忘却。

上班的路上,我站在一棵梧桐树旁,唏嘘使我避开偶尔过往的雨里人,也幸亏雨里人少,没有谁和我一样,有公交车不乘,独自在雨里彷徨。雨似乎大了起来,还有风,一阵一阵的,硕大的伞也挡不住雨落在身上,湿了脸颊,特别是眼镜框上的一层雨滴,模糊了我的视线,掩护了我的伤感。看雨,原来想这些,几十年了,雨给我的,我想雨的,是母子情啊,这种世界上最深厚、不可替代的亲情融在了雨里。

也曾记得,在公园的凉棚里,说是避雨,其实是看雨、想雨。四五岁的时候,下雨就往院子里跑,被母亲追出来,提着胳膊抓进屋里,用毛巾擦干我脸上的雨水,甚至屁股上挨一巴掌,我却只是笑,还想往外跑,母亲就堵在门口,坐着杌子、低着身子,洗我淋湿的衣服。我只好爬上炕,和妹妹一块儿透过窗玻璃看雨。那时的院子里,一院子枣树和榆树,静的只有雨声,再就是母亲开门,跑进雨里,拿来水桶,放在屋檐下接雨水发出的啪嗒声。哦,那时候接的雨水是喝的,村里人称为天水,说天水喝了能治病。奶奶就常和我说,爷爷在的时候,大缸小缸里接满了雨水,还放到瓦罐里、埋在地下储存起来,等生病的时候,这天水就是药引子,治百病的。小时候很信,现在不信,现在的雨水别说喝,闻都有股怪异的味道。可当时对大人的话深信不疑,我之所以下雨跑出去,就是仰着头喝雨水,尝尝雨水的味道,雨水啥味道呢,除了冰凉,啥味也喝不出来。

初中毕业后,我和母亲下南洼种地,遇上雨,就得淋着,硕大的洼地,没有遮雨的地方,我就那样和母亲坐在地板车上,摸着脸上的雨水,看我家的老黄牛躬着身子在泥泞的路上拉着车快走,甚至是小跑,老黄身大力壮,哪怕路再泥泞、车辙再深、雨再大,没有挡住它的。老黄后腿外拐,老人说这样的牛走得快,还真就是这样,走起路来不输骡马,就是耘地时光踩苗,一脚一颗,那个准,很招人烦。说到我家的老黄,不得不再啰嗦几句,我家的老黄是彻底分地单干的1983年春买的,刚买来时还是个小牛犊,1989年秋卖的,整整喂了6年,6年里长成了一头大牛,除了春秋,其他日子里都是闲着。最后,喂不起了,老黄太大了,牛棚都进不去了,只有在院子里,把牛头伸进牛棚的槽里吃料。于是,父亲和母亲一商量,就把它卖了,当时,我是不同意卖的,毕竟和老黄有很深的感情。可我已经外地求学,不在家,阻挡不了这件事,知道老黄被卖了后,伤心了好一阵子。如今想起来,心里还很难过。

哦,看雨只是为了想这些,这是烙印在心里的,尘封不了的。每年的雨里,我都静静的站在窗旁、或是慢慢的走在雨里,想着那些年老家雨里的快乐和忧伤,心头的万般牵挂,在雨里缓解释放。

如今,我孤独地走在路上,撑着一把硕大的伞,听着雨滴落地的声音,想着我的过去、现在和以后,感谢雨给了我空间,让我和母亲在雨里相聚、消融着我心里的千千结。

哦、现在的雨,很像老家的雨……

2021年9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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