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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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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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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拾忆——地瓜粥

我生在七十年代首,从记事起,家里的主食就是地瓜和红萝卜,上顿地瓜、下顿红萝卜,偶尔蒸上几个玉米面窝头,就是一家人打牙祭,再就着蒸得一碗老萝卜条,那就是美味。对我来说,窝窝头、蒸地瓜、煮红萝卜,是我生活的主食。而我最喜欢吃的是地瓜粥。地瓜粥的做法很简单,地瓜洗干净了,切成大块放锅里,煮两个开锅,地瓜熟透后,再下搅好的玉米面糊糊,玉米面糊糊多少要始终,不能太稠,也不能太稀,稠了熬成一锅浆子,不好喝,还容易糊锅底;稀了地瓜、粥是分离的,也不好喝。玉米糊糊多少根据锅里的水定,大多凭经验,几舀子水几勺子玉米面,天天吃这个也就有数了。玉米糊糊下锅后要充分搅拌,再盖上锅烧个开锅,再搅拌,再烧个开锅,就可以灭火了,灭火后等上几分钟,一家人就可以吃饭了。那时候,农村家家穷,只为了吃饱,不在乎口味,真要熬糊了,一家人也要喝下去,不会喂猪,猪只能喝点刷锅水,更不会倒掉,那要招家里老人骂的,骂你洋费(俺这儿农村的土话儿),暴殄天物,是不被人容忍的。

俺家里每顿饭都熬上大半锅玉米面地瓜粥,篦子上通常馏两个三玉米饼子或是窝头。有地瓜粥,我不吃干粮,光喝地瓜粥,能喝上两大碗,吃个浑身冒热气,小肚儿圆圆的。地瓜粥,喝粥吃地瓜,都是甜甜的味道,面地瓜咬一口劲道,糖丝地瓜甜味浓,很喜口儿。我觉得比玉米面窝头或是饼子好吃,那时蒸窝头光玉米面,刚出锅的窝头还有股香味儿,只是觉得粗,不好咽,在嘴里嚼半天,越嚼越咽不下去,没点齁咸的老咸菜或是烧烤的辣椒酱就着,还就难以下咽。

冬天里,哪怕没有农活,娘也是按点起来,只要是窗前的枣树上家雀叽叽喳喳的叫,广播喇叭里唱《东方红》,娘就起来,她先在屋里收拾一番,再砸开瓮里的冰,舀水洗地瓜。那时候,冬天特别冷,水瓮在屋里,用草毡子包裹着,瓮里的水还上冻,冻轻些,一些冰碴子,冻重些,得用秤砣砸开,砸出个洞舀水。一到冬天,娘就把秤砣放在瓮边草毡子上,那是她专门砸冰用的。遇上大冻,很多人家的水瓮都冻破,整个屋里都结上厚厚的一层冰。所以,一到了冬天上大冻的时候,谁家水瓮里的水都不多,就是怕水瓮冻破,流一屋的水。反正是冬天里,家里劳力都歇冬,吃了就在南墙下晒太阳拉呱,有的是时间去挑水。冬天挑水很危险,井沿上结一层厚厚的冰,井里冒着热气,越冷井里的热气越多,别说女人去挑水,男人去挑水都小心翼翼,怕滑倒,怕水桶掉井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爹在家时,通常和村里的男人一样,一早起来去挑水,水桶的吱呦声是冬天农村里早晨的风景,我通常就在这种单调的音符声中醒来。爹不在家时,娘通常中午去挑水,中午井沿不那么滑,井里的热气不那么多,相对安全些。而对于小孩子来水,别说冬天,就是夏天,大人也不让孩子在井边玩,看到了真打,撵着打,打得孩子满腚的手印子,要让孩子长记性,真掉到井里一定会淹死,那是没救的。村里就有孩子掉到井里淹死的,这是血的教训。大人从小就教育孩子不要到井边玩,口气严厉,不容置疑。其实,这严厉里满是爱,那时的孩子不了解,只是怕大人的打,才不敢到井边玩。但是,也有调皮的孩子趁大人不注意,溜到井边抻着头往井里看,不为别的,就为了满足好奇心。这时,村里大人不管是谁遇见都会大声的斥责,就像孩子犯了啥大错一样,口气严厉至极,赶跑孩子还不散伙,还要找到家里给孩子告状,孩子们免不了一顿打,打得哇哇大哭,就是为了孩子长记性。

娘早晨起来洗地瓜从不用热水,都是从瓮里舀出来的带冰碴子冰水。所以,一到冬天,村里女人的手都裂着血口子,这和女人做饭有关,手都是冻裂的。有时候,我就很好奇,为啥不用大锅烧热水洗地瓜呢?娘就看着我笑,说老辈里都是这样,哪里有温热水洗地瓜的,就分那点柴火,还担心不够烧的。是的,娘常说:“没烧的跟没吃的一个样。”说明了柴火的重要性。那些年里,一到深秋,有空就捡柴火、树叶树枝野草啥的都要,甚至把沟沿上柳槐根挖出来烧。冬天,农村的田野里被村里人打扫的干干净净,一根草刺都不剩。

娘在冰冷的水里洗完地瓜,总是把手捂在嘴边哈着气,或是把手缩进袄口里暖和着,好一会儿才搬菜板子切地瓜。要是俺们早醒了,娘切地瓜的时候总是要着吃,娘就会切一小块儿分给俺们,说不能吃多了,吃多了肚子疼,因为太凉了。是的,是太凉,小手伸出被窝赶紧缩回去。如果娘点着火了,满屋的烟气儿,冰冷的屋里就暖和些,而且被窝里也暖喝起来。北方的农村,家家户户是火炕,烧火炕就热,被窝里就暖和。寒冷天里,特别是雪天里,孩子们不出去玩,在屋里又冻得上,特别是脚冷,娘就让俺们上炕,把脚伸到被子下面暖和,她也在炕上,不是纳鞋底就是纺棉花。

娘烧终火,趁着灶膛里的热火劲儿,给俺们兄妹三个烤棉裤袄,烤热了再挨个给俺们穿衣服,打发俺们起来。起来后,从篦子上端出温热的水,挨个给俺们洗脸,俺们洗完后爹娘再洗,一家人就用一盆水。等一家人洗完,水就变得浑浊,甚至发黑。就是这样的黑水也舍不得倒掉,吃完了饭,收拾完后,娘还用它洗手。通常,等娘洗完脸后,会挨个给俺们抹防冻霜,防冻霜都是管状的,用塑料包裹着,上面印着些红字儿,闻着很香,搓到脸上香味更浓。做完这些事儿,一家人就吃饭了,饭都是重样的,篦子上窝头、饼子,地瓜、萝卜,在加上一碗老咸菜,半锅地瓜黏粥,每人一碗,围坐在锅台上吃。爹坐在灶膛里,俺们三个围坐在锅台上,娘时常坐在炕沿上,一冬里,我们家就这样吃饭。当然,夏天吃饭在院子的小桌上,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

我最喜欢喝地瓜粥,地瓜粥有种香甜的味道,比蒸得更香,比窝头更滑。吃窝头就像哥哥说的,拉喉咙眼子,越嚼越难咽。喝地瓜粥呢,地瓜不用费劲嚼,又有汤水冲着,吃着就快。冬里地瓜,春里煎饼,七八十年代,这是农村人的主食。像俺家,一顿不做地瓜粥就像少了啥,更有节约人家,地瓜萝卜是主餐,根本不见干粮面,反正冬天不干活,吃了就玩就睡,能顶饥就行,饭吧南墙下晒太阳,不能四处活动,那样吃的多,大人会训你。

哦,不忘地瓜粥,到现在我也喜欢喝。好像我天生吃粗粮的,如今窝头、地瓜依旧是我喜欢的食物。在生活条件极大改善的今天,馒头已是平常物,鸡鸭鱼肉天天有,而我保持着小时候的习惯,三天两头的喝顿地瓜粥,回味着过去,思念着我逝去的母亲。

2022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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