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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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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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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拾忆——过年风俗

年,对农村人来说,不管是大人孩子,都盼着过年,年上可以吃好的、穿好的,这就是那些年里盼着过年的原因。新年又称新春或是春节,春节起源于原始社会末期的“腊祭”。当时,每逢腊尽春来,先民便杀猪宰羊,祭祀神鬼与祖先,祈求新的一年里风调雨顺,去祸消灾。他们常常用朱砂涂脸,身披鸟羽的斗篷,唱歌跳舞,吃吃喝喝,热闹非凡。据《通典》记载:春节在虞夏时叫“载”,夏代叫“岁”,商代叫“祀”,周代才叫“年”。“年”的本义指谷物生长周期,谷子一年一热,所以春节一年一次,含有庆丰的寓意。年上互相拜年宴请,则起自汉初。汉代的年指立春这一天,南北朝指整个春季,到了近代才指正月初一。

在博兴,新年从年三十开始,一直到初五,年三十是新年最隆重的一天,家家贴春、户户包饺子,大人上坟祭祖宗,小孩胡同里放鞭炮。年三十这天,下午的饺子特别早,有“抢年”的风俗。其实,七八十年代,博兴广大的农村里,进入腊月后,人们就有了过年的打算,年味一天天浓起来。

做新鞋

做新鞋,入冬后,农村的妇女们就忙着这事儿,赶制一家人过年穿得新鞋。这是妇女一冬的活计,要在腊月初收尾。从打结褙、铰鞋样、裹麻线到纳鞋底、上鞋帮,一双新鞋才算完成。家里几口人就得做几双新鞋子,新鞋包括单鞋和棉鞋 。先给孩子们做过冬的棉鞋,因为孩子们的脚一年一个样,最起码先得做一双给老大,老大去年的棉鞋给老二穿,老二的给老三穿,破烂的缝缝补补,反正是不可能一个孩子给做一双棉鞋。但是,单鞋得每个孩子一双,过年穿,没有新衣服可以,不能没有一双新鞋子,谁家也这样,就像约俗成规的。家里人口多,做不过来,可以请娘家姐妹帮忙做。小时候,我记得小姨就帮娘纳过鞋底。小姨的针线活要比娘强,不但小姨的针线活比娘强,就是大姨的针线活也比娘强,尽管大姨懒,不好做活,因为和娘家本村的缘故,这些活都是小姨帮着做。但是,大姨纳的鞋底,要比娘纳的板正的多。娘的话,她在娘家还从没摸过针线,光知道领着大舅小舅干地里活了,家里针线活是姥娘大姨和小姨的。因此,娘结婚后,被爹嫌弃拙,针线活没有,饭也做不好。可是,娘是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论干农活,姥娘家里没有比过娘的,就是以后在生产队干活,娘也是数着的,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上台领奖,戴大红花,让胡同里的大娘婶子们另眼相看。可是,作为一个家庭妇女,不会做针线活是不行的,一家人的穿衣都指望她,针线活不会就学,从糊结褙、搓麻线、纳鞋底到剪鞋样、纳鞋条,上鞋帮,尽管做得不太精致,不样子,但也保暖、能穿。俺们从小穿得鞋子都是娘做的,只是穿久了好坐跟,不得不系上两根携带子绑着才跟脚。一个冬天里,只要得空,娘有时坐在门口的阳光里、有时坐在炕沿上、有时在炕上,或纳鞋底、或上鞋帮。我和妹妹自顾在屋里玩,太冷了,娘会把双手放在嘴边哈哈气,也会拉过我和妹妹把我们的手放在她棉袄里暖和一下。那个时候,冬天没有生炉子的,屋里就特别冷,屋里的水缸都结冰,这还是用草苫子围着。每天早晨起来,门窗玻璃上都是洁白美丽的霜花,很让人用舌头舔一下的冲动,我就有强烈的欲望,也试着舔过几次,都是冰凉的感觉,娘要是看见就会大声的制止,说要是沾上了,能赖下一层皮来。一个冬天里,我就穿着一双绑,蒲子根编的,是马大湖的特产,穿着软软的、暖暖的,但是不能沾水,不能踩雪,沾水踩雪很快湿透,这样一来就烂了没法穿了。所以,娘从来不让俺们出去,只让在屋里,在屋里就闷得慌,就偷偷往外跑。因此,娘总在屋门口纳鞋底,她偶尔出去一下,我也会跟着溜出去,在院子里乱跑一通,我家的院子很大,种了很多树,围着树转圈儿是我常做的游戏,哪怕转晕了感觉天旋地转也乐此不疲。再向外面跑,大门紧闭着,不等我打开,娘过来先是朝着屁股两巴掌,再像抓小鸡似的提溜到屋里,屋门一关,我又成了笼中的鸟儿。对于娘的这番操作,我还很享受,痴痴地笑着,扑在娘怀里紧抱着她不撒,不让她干活儿。娘就好言相劝,稀罕我一阵儿。妹妹看到也争怀,娘一手揽着一个,跟我们玩会儿,再干她的活儿。那时候的孩子,感冒了从不吃药,都是自个儿好。因此,很多孩子鼻子下总是两条青龙,一进一出的。我也不例外,不得劲了,袄袖子来回一抹。所以,两个袄袖子总是黑糊糊、明晃晃,娘看见我有鼻涕,总是给我擤,两手一捏,捏的很疼,我总是拒绝,总是跑开,除非被娘逮着了,捏的我嗷嗷叫,奋力挣脱着。在家里,我的绑总是先穿烂,因为我总是不安稳,就是在屋里也不老老实实地安静一会儿。其实,别人家的孩子和我差不多,没有哪个家长大冷天的让孩子在外面跑,外面冷的很,一冬好几场雪,光冻着还好,要是中午好天气化了,外面都是泥水,一冬就一双棉鞋,湿了穿啥。因此,谁也不让自己的孩子出来。俺家里,虽说哥哥比我大两岁,但是个子不如我长得快,因此,他不穿的鞋子再给我穿,勉强穿上总是挤脚,甚至根本穿不进去,只好把脚后跟露在外面,鞋子成了现在的拖鞋。娘也有法,开始就把鞋子做得大些,哥哥穿着大,里面填些旧棉絮,他不穿了给我穿,扣出旧棉絮我穿着正好。从小就是这样,哥哥穿新的,我穿旧的,这个顺序从没错过。妹妹就很好,每年新棉鞋单鞋都有,哥哥也是,我就是一双新单鞋。爹的棉鞋大都是大姑帮着上鞋帮,样子就很好看,就是俺们这几双鞋子,娘也得做一冬天,鞋子做好了不是马上让穿,而是放到墙上的架子上,等到年初一早晨才给拿下来穿,新年穿新衣服吗。新衣服到了腊月十五后,该买的都买了,该做的也做开了。这个时候,正是生产队里分下布票和钱的时候,买布用布票,没有布票不卖给你,买布都到陈户供销社,排着长龙,排一上午不一定能买的上。物资紧缺的年代,买斤白糖都托人。农村里,很多时候,分下了钱和布票,这才算计着给哪个孩子买,哪个孩子不买,往往先有老大的才有老小的。俺家里,多少年里买衣服首先考虑的就是哥哥和妹妹的,哥哥老大他优先,妹妹是个女孩儿,不用说也给她买,不但给她买衣服,还给她买几支头花戴。我只穿哥哥往年的新衣服,穿不上改一改,接一大截,或是用爹的旧裤子褂子给我改,有好几年还忘了,年初一的早晨拿出哥哥以前的衣服,套不上,拿出爹旧裤子,穿着肥,只好还穿平常的棉裤棉袄。幸亏我也是不要好的,怎就行。娘也有法,一会儿给我弄两个套袖子把脏袖口套起来,也觉得是穿了新衣服。我不要好惯了,突然有一年就要好了,大年初一的,没有新衣服穿,也不出去玩了,多给我鞭炮也不要了,坐在炕角里抹眼。因为大伯家的孩子都是一身新衣服来,就我一身平常的衣服,我就不愿意,也不愿意和他们出去玩,就坐在那儿抹眼委屈。娘就劝,说明年一定给我做新衣服,一身学生蓝。见哄不好我,爹就埋怨,嫌弃娘没给我做衣服。娘不说手头紧,只说往年都这样,谁知今年知道要好了。其实,三四岁上,记着娘为了块围巾,大初一早晨说了一句,爹娘就为这吵嘴的事儿,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很深。所以,就是年上没有新衣服,我也不会要,不是我不喜欢新衣服,是那块围巾给了我刺激。那时,胡同里的婶子大娘来约娘出去拜年,都围着新围巾,花花绿绿的,就娘敞着头没有围巾。所以,每到年上,只要哥哥、妹妹、娘有新衣服穿,我心里就高兴,我有不有无所谓,只有那一年,娘说我,知道要好了。我十二三岁后,娘每年都给我做一身新衣服,那个时候,已经分地单干两三年里,家家户户手里宽裕了,娘还给我钱,要我自己去集上买喜欢的布料做新衣服,那是她有意锻炼我。

过小年

腊月二十三日这天是小年,是送灶王爷升天的日子。民间有“二十三日升天去,正月初一带福来”的谚语。这一天,只要天气好,家家扫屋。一大早的,屋里的家伙什全部弄到院子里。这时,娘往往需要我们帮忙,而大都也是我帮忙。炕上的被褥晒在铅条上,连炕上的席也揭下来晒在墙根下,再把屋里的东西全部弄到院子里,连水瓮也抬出来。此时的水瓮里水不多,两三天上,娘就有了打算,不再挑水。光这些活儿得干半个上午。东西都弄出来了,娘开始扫屋,她往往扎个包头,身披上个干净包袱,拿着绑在长竹竿上的地扫帚进了屋。娘扫屋有个程序,先把满屋的蜘蛛网弄干净,包括屋角的、梁上的、檩上的。这时候的蜘蛛网都是空的,上面布满了灰尘,已经残破的不像样子,有时候自己就掉下来,至于那些蜘蛛,也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过冬了。但是,每年的春天后,屋里又布满蜘蛛新结的网,刚结的网乳白色,散发着亮光,我曾经仔细看过小蜘蛛在网上和苍蝇打斗的情景。在蜘蛛面前,苍蝇力大无穷,把整个蜘蛛网弄得上下晃动,而蜘蛛一点儿也不紧张,迅速的爬过去吐出丝绑住苍蝇的一条腿又迅速地跑开,几次三番,苍蝇被蜘蛛绑得结结实实,只能发出绝望的嗡嗡声,很快的,蜘蛛就织个网袋把苍蝇装进去了,就会爬到网的角落里休息蛰伏,等着其他猎物上门。屋里的蜘蛛网很多,光这些蜘蛛网,娘就清理很长时间。只要看到打开的窗户、五门往外冒尘土,那就是娘在扫屋梁和苇箔上的灰尘了。在屋里烧了一冬的火,屋里的烟灰很多。这时候,娘把自己围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俺们要是在门口往里瞅,娘会大声的把俺们叱喝开。这是扫屋最关键的时候,旮旮旯旯里都要扫到,两间屋,没一个小时是扫不完的,看着窗户飘出出的尘埃越来越多,就有股呛人的味道,我和妹妹就躲到大门口玩,等窗户飞扬的灰尘少了,就看到娘把扫除的灰尘用簸箕端出来,扬到地栏里。等娘完全打扫干净,差不多下午了。这两间屋打扫出来,娘还会到里屋去挂掉苇箔或墙角的蜘蛛网,里屋不扫灰尘,只扫蜘蛛网,所谓里屋就是家里的仓库,农村的俗话,“只进不出,预示着财不外露”,老辈里传下来的,一代代就这么清扫。其实,里屋里有啥呢?几瓮粮食就是值钱的,再就是破箱子烂柜子,对,再就是晒干的枣是值钱的,高高的挂在墙上,防止孩子们偷吃。等娘在院子里用棍子敲打着苇席,就知道娘扫完屋了,要往屋里收拾东西了。这时候,娘会又喊我过来帮忙。这时候的我,有点儿锇了,就不那么情缘,再说一到屋门口就闻到一股敌敌畏味,那是娘往炕上撒的,不但炕上,角角落落里都撒,那是杀跳骚的。夏日里,娘几乎一个星期就撒一次,要不晚上就被咬得睡不着,我闻不服敌敌畏的味,总是憋住呼吸,到院子里再大口的喘气。被褥弄进去了,别的却先不往里弄,娘会换下衣服去挑水,挑一担水来,先刷洗水瓮,里里外外刷的干干净净,再让我帮她抬到屋里,剩下的半桶水倒锅里,让我看着灶膛,她又去挑水,挑来两担水,我也把锅烧开了,她就会舀到脸盆里些,再让给我烧,她在院子里擦洗着家具,擦洗完一件,往屋里弄一件,等盆盆罐罐全弄进去,娘就会把屋关严,灶膛里的火也不灭,她就洗头,用洗衣粉洗,自己洗完了还给俺三个洗,说洗干净了好穿新衣服过年。这时候,俺们也很听话,娘给洗了头,还给洗脚,并用热毛巾给我们搓洗脖子的黑泥,她先用热毛巾围在俺们脖子上,没人给俺们围一块,就让我们在灶膛里坐着,她也不心疼柴火了,总是不停的烧,火苗子都窜出来,灶膛里就很暖和,捂一会儿,毛巾不热了,再把毛巾弄热再捂,直到感觉到脖子上痒痒的,实在受不了了,娘就给轻轻地搓,一撮,脖子上的黑泥就滚落下来,娘给搓一遍,洗一遍,一会儿就感觉脖子清亮亮的,感觉就像剥了一层皮去。等给俺们洗完,她打扫完,基本就黑天了,她就做饭,扫屋也就彻底完成了。每年扫屋,娘不但扫屋,还给俺们清扫一下。哥哥妹妹能保持着身上的干净。我不行,二十五集上一去抢鞭,又弄的满身的土,满头的纸屑,又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土孩子。我这样,娘是不让我上炕的,等晚上吃完饭,再给我洗,洗完了我塞到被窝里,再到院子里拍打我棉裤袄上的土,缝补我挂烂的口子,就在油灯下,娘一针针的缝着。娘的话,你穿好衣服也穿不出个好来。

赶年集

俺们村里,赶年集从二十集上开始,能放着的藕、芹菜、山药、野蘑菇都可以买了。其实,我家在一九八零年以前是不买这些的,买点豆腐干就是最好的佳肴。年上,就两顿饺子,年三十晚上和年初一的早晨。年三十这天,早饭后在院子里打扫卫生,中午这顿饭也不烧,谁饿了吃点晾干粮垫吧一下。一早晨起来,娘就忙活下午这顿饺子,先从房梁上拿下储存的三棵白菜来,拍打掉上面的灰尘,切馅子、和面等,下午这顿饺子都吃的很早,两三点就有放鞭的,这叫抢年。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我没记着爹娘赶过年集,爹娘赶年集是在一九八零年以后,早买回来的藕放到水里养着,再买点姜、花椒、八角啥的。到了二十五集上,这才是真正的赶年集,吃了早饭,爹娘一块儿去,爹负责割肉,娘只管买菜,芹菜是少不了的,还有韭菜。爹割肉,有时候会买回一个猪头、一挂猪下货回来,挂在东北屋的梁上,专等二十九那天弄下来收拾干净,晚上大锅煮肉,一家人吃上一顿肉算是一年中的打牙祭。娘买芹菜,她总是很小心地提回来,光怕弄断了,还不让俺摸,就像啥宝贝似的。中午,她也顾不得做饭了,再去集上买碗、筷子、香、烧纸、年画等,反正是这个二十五集,该买的都买下,年前就着一个集了,谁家也是这样。像俺们孩子,跑到集上不干别的,专到卖鞭的地方抢信鞭。那时,卖鞭的专门有鞭市,卖鞭的地方人潮如涌,特别是那一群孩子,哪里有放鞭的就往哪里跑,就像潮来又潮去,就只为了抢个鞭。甚至,鞭还没有响完,一帮孩子挤上去就抢,抢鞭被挤趴下是很正常的,手背上有血迹也很正常,几十双手去抢那个鞭,抓破手谁也不在乎。

我就是那帮抢鞭孩子中的一员。只可惜我手慢、反应也慢,往往抢不到几个。去抢,卖鞭的还大声斥责,甚至用脚猛踢。有的孩子就被踢哭了,咧着嘴,手摸着腚,眼里婆娑的,咧着嘴,看上去挺可怜的,可谁也不在乎他,那么多放鞭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再加上叫卖声、还价声,足能把孩子的哭声淹没了。当然,有些孩子不是被踢哭,也有被踩着手踩哭的,也有被压摞压哭的,还有被大孩子打哭的,反正哭就有原因,就为了抢个信鞭。抢鞭弄一身土,浑身疼痛,但是谁也不收手。我也是,奋不顾身的抢,人家放鞭的鞭还提在手里呢,就跑上去直接从人家手里夺。人家不生气嘛,放鞭是为了买卖,听响声才会有人来买,都抢了去,人家当然发火,骂是轻的,时不时抡起巴掌打、还用脚踢。我就挨了好几次打,大巴掌打到背上,要不是很多人挤着,能把你打飞了;挨脚踹,一脚一个猪拱地,趴下了再有些孩子压在身上,那滋味好受吗。其实,有些大些的孩子不是专为了来抢鞭的,是专门来捣乱的。从早晨抢到中午,很多孩子的口袋里都是满满的信鞭,也有带引信的,只是很短,这是最好的。抢满了口袋,我会跑回家放下再去集上抢。抢鞭,大人从不反对,有时候还夸,抢了这么多啊。好像谁抢的多,谁家的孩子就能似的。在俺家里,也就是我干这事儿,哥哥从不去抢,还不敢放鞭,他放个鞭,手里拿着香,还没点上呢,就吓得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开。一直到下午,鞭炮声才稀稀落落的停下来,集上的火药味才慢慢散去。说真的,我很喜欢闻这种火药味。我把抢的鞭小心地收着,有时候扒开来弄出火药点着玩,有时候丢到火堆里让它炸响,反正是玩的不亦乐乎。对于过年分得两封鞭,我是舍不得放的,一直稀罕到正月十五才放完。那时候,鞭都是用草纸封着,共十七个头,黑火药的,响声有点发闷。我都是拆开一个个的放,用手拿着,点燃引信,使劲扔出去,让它在半空炸响。那时候,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敢这个放法,胡同里没几个孩子。他们放都是插在雪堆里、墙缝里、树杈上、石墩上放,点燃后一溜烟的跑开,胆子小的很。放鞭持续到正月十五后才落下帷幕。

蒸馍馍

盼年就为了吃好的、穿新的。在农村里,不管大人孩子,最主要的是为了那口吃的。常年地瓜、萝卜,窝头、咸菜,不见一点油水,都馋了,就想着年上的白馍馍、猪大油的青萝卜大包子。进入腊月后,家家揭开封存麦子的大瓮,女人们的簸箕派上了用场,扎个包头,一簸箕一簸箕的拨粮食,拨出麦糠,挑拣小石头、小土块,倒在院子里的包袱上擦洗晾晒,这往往需要大半天的时间。然后,男人推着去加工。加工有两样,一是带麦皮的,也就是农村人嘴里的老粗面;二是出麸子的,也就是净面。净面蒸两锅白馒头,年上招待亲戚吃;粗面蒸上几锅卷子,过完了那几天年,一家人吃粗面卷子,一直吃到正月十五。至于年糕、豆包、大包子,都蒸不多,农村人的话,这是解馋的,也就是刚蒸出来让你吃,再以后留着走亲戚用。腊月二十五以后,家家炊烟浓,户户馒头香,整个村子都笼罩在饭香里。村里人别管是谁,都是一脸的笑。

娘发面子,两个大盆轮流转,天天灶膛火,寒冬屋里暖如春。发面、醒面、揉面,炕成了主阵地。娘就在炕上揉馒头。俺也想帮忙,要块面揉着玩,娘开始不让,经不住我和妹妹软磨硬泡,就各给我们一点,我们也学着娘的样子在面板上揉。娘揉馒头很快,那么一大块面,不一会儿,娘就揉成一个个馒头,这些馒头很奇怪,在笼布下,大半个小时就长大了,还发出酸甜的味道。看一个个馒头长大了,娘就上锅蒸。那时候,烧火都在屋里,锅头连着炕,一烧火炕上就暖和。紧挨着锅头,是炕最暖和的地方,往往老人都睡在这个地方。姥娘来俺家住下就睡这个地方,还有奶奶,生病的那些日子,就在俺家炕头上睡着。这年上火不断,炕热得单层被都盖不住,还蹬了。娘蒸年糕和豆包,我和妹妹就不离娘的眼皮。因为这时候,娘会把里屋挂在墙上的枣子取下来,洗干净了,再用热水烫一下,很好吃。这时候,娘会分些给俺们吃。用水烫一下的枣子散发着浓浓的枣香,很是诱人,姊妹三个抢着吃,娘不让了,说蒸完糕剩下吃。还有豆包,煮熟的豆子冷却后掺上白糖,里面再放个枣,就像包包子一样,不过没有褶,皮在手里一收一捏一转悠,就像变戏花一样,成了一个小馒头;还有水萝卜大包子,娘都是萝卜切碎,热水里烫一下,捞到冷水里,用手使劲攥出来,沥干里面的水分,再用筷子搅合碎,倒入熬猪大油剩下的碎渣滓、烫好的干粉切碎、加上葱姜盐调味品拌馅子,拌好了馅子,娘总是尝一下,总是再放点盐。我也学着娘的样子尝一下,觉得很香。

年上蒸干粮,往往得三天时间。三天里,谁家的妇女也是忙这些,有女儿大的人家,往往女儿帮娘忙活这些。俺家里,就娘一个人忙活。可以说,这几天里,娘一刻也闲不下来。爹也在家,很多时候,他挑水,晒柴火,整理院子,有时候也帮着烧火。俺们孩子主要是玩、吃,跑到胡同里炫耀吃的啥。其实,这时候,谁家也吃好的,那个孩子的脸上都泛着油光,变得水灵起来。

炸年货

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是在二十七、二十八两天里开炸,也就是蒸完馍馍以后炸年货。对农村人来说,炸年货是很郑重其事,父母各有分工,男人烧火帮厨,女人执掌锅勺,炸藕盒、炸鸡、炸带鱼、咸鱼、小醋沏鱼,还有人家炸豆腐、绿豆丸子、腥肉丸子等,这是改革开放后。单干前,也就是炸点藕盒、绿豆丸子啥的,很多人家根本不炸,主要是缺油。我就没想到过单干前家里过年炸过东西。在这些炸货里,我最喜欢的是炸藕盒,藕刮掉皮,洗干净后,热水煮了,凉凉备用。大多数人家,在蒸干粮时已经把藕煮了出来,藏在里屋里。为什么说藏呢,因为怕孩子偷吃。藕刚煮出来时,已经分给孩子点尝尝。煮熟的藕很好吃,咬一口,满嘴的藕香,让人吃了想再吃,一个孩子就分那么一小块儿,几口就吃完了,还没打过馋虫来。所以,不是大人防,孩子真有心偷食。我就曾几次到里屋翻找,还真没找到。等炸的那一天,娘端出来,均匀切成一段段的,中间再切一刀,不切断,里面夹馅。馅主要是碎葱和盐,很少有夹肉馅的,农村人没那么多肉,肉是用来包饺子的,这可是过年不能少的,再穷的人家年上也会吃顿饺子。炸藕盒,不会填肉馅。年上,我吃过姥娘家的藕盒,二姑、小姑家的藕盒,馅都是大葱。藕盒里夹上葱馅后,外裹一层面,再放到鸡蛋加面粉搅合好的面糊里裹一层面糊,等油热了可以下锅炸了。随着锅里油花翻滚,一个个藕盒乍得金黄,漏勺捞出,沥干油,放到和面的大盆里。我们三个孩子各拿着碗在旁边等着呢,娘在炸的空隙里,会给俺们一人一个,只给一个,多了不给,俺们三个就各自到一边,也不怕他烫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要知道,对头一年里,也只有年上才能吃到炸藕盒。而且,年上不是顿顿有藕盒吃,这些炸货是伺候客人的。再就是炸鸡,鸡肉剁成小块,用酱油、八角、花椒、葱、盐等调料品味过,裹上面糊油里炸,炸得金黄捞出,冷水下锅,再放上莪子、山药、肥肉骗子、肉丸子、粉皮等,就是我们这儿过年必有的“糊涂鸡”的做法,只有年三十中午才能吃到,初一到初五炖来是招待亲戚的。我家里,一九八零年以前没吃过糊涂鸡,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年三十的一顿菜大多是白菜帮炖肥肉片子,切成薄片,也不过放十来片,扁豆似的厚薄,炖那么半锅,一人一碗白菜汤,一人分不着一片肥肉。舀碗时,先给奶奶舀,爹拿着勺子满锅里巴拉,都舀给给奶奶了,爹吃饭时还问,看着放了那么多肉片,怎还没有呢,是不是炖化了?娘就说,一共十来片,都舀给他奶奶了,哪里还有?爹就不说话了。我通常给奶奶送,一碗菜,两个馍馍,奶奶总是说,你大伯家炖的鸡,很香,等年上也让你娘炖。我也不作声,看着奶奶锅台上剩下的那点油汤,闻着就香。大伯家生活条件比俺家好很多,很多年里年上就吃糊涂鸡。俺家年上开始炸鸡是一九八二年的年上,那时,已经分地单干两年了,家里条件好些了。记得那年,娘从集上买的两个鸡架,鸡腿、鸡胸脯、鸡翅膀都没了,就剩个鸡架子,肉不多,但也是炸鸡。村里很多人家都像俺家一样买鸡架,真正杀鸡的没几户人家。那一年,中午炖的鸡架,一人一大碗,也吃得很香。还有炸刀鱼,我也很喜欢吃,买不起刀鱼的就炸绿豆丸子、肥肉片子,来客炖白菜,掺上这个也很香。再不好的人家炸豆腐,反正是怎说也得炸些。其实,我家和很多人家一样,单干前是不炸年货的,连油都没有还炸啥,分得那几斤油都让娘集上卖了,剩个半斤八两的留着年上调馅子、包饺子,剩下的就在墙上的小油罐里,那可是要吃一年的。所以,七十年代里,年上很少炸炸货,改革开放后,生活条件好了,家家才炸炸货。小时候,我能吃上炸货是去走姥娘家,尽管,姥娘家条件也不好,但是年上都有炸鸡、炸藕盒。但是,也不是随便吃,倒是像分着吃,能吃上一两块鸡肉,一块藕盒子就很好了。炸货炸完了,就是煮大锅肉了。

煮大锅肉

腊月二十八以后,收拾猪头、猪下货是男人的事。一大早,摘下挂在梁上的猪头洗刷、烫洗、拔除残留的猪毛。在院子里生了火,烧红的铁条、铲子啥的往猪头有毛的皮上、猪鼻子里、猪耳朵里烫,那个焦糊的味儿很难闻,我总是躲得远远的。哥哥整正和我相反,他喜欢干这个活儿,更喜欢亲自烫,烫着还冲我诡笑,有时还咬起牙来坏笑,好像猪头就是我一样,发泄着平时对我的不满。爹往往把这个活儿给哥哥,他去洗猪肠子,洗了一遍又一遍,把猪肠子反过来翻过去洗,最后放上玉米面揉洗,可不管怎么洗,我总闻到一股猪粪味。再就是爹把割得肉上的肋条骨分离出来,劈成一条一条的,把哥洗好的猪头用锯子锯开,用斧子劈成四五块,都放到水里泡着,就去挑水。二十九这天家家挑水,从上午到下午,胡同里都是水桶的吱呦声。这一天,能把井里的水挑干了,把家里的水瓮挑满了还不行,还加上两满桶准备着。那些白天挑不上水的人家,半夜里就起来挑,非把水瓮挑满为止。农村的习惯,三十到初二这三天是没有人家挑水的,也不是谁规定的,就是传下来的风俗。村里有个说法,“年上不干活,干活干一年”,意思就是年上干活劳累一年,捎带着不走运儿。煮大锅肉都是晚上吃完了饭,灶膛里的火旺旺的,锅里冒出的热气里有一股肉香。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在二十九晚上猪肉,若是小年,没有年三十,就二十八晚上煮,反正很少有早煮的。这时候的村子里,路过谁家的门口,都能闻到一股肉香,这一晚上,谁家的大门也关得严严的,也没有谁今晚上串门,就是穷人家哪怕没肉煮,也会把大门关了,老辈里就这么说的,“二十九晚上不串门”,初一开始,就可以随便串门了,去谁家也笑脸相迎。肉煮好后,爹嘴里总是唏嘘着把肉捞出来,那意思是怕烫发出的声音,爹把肋条骨上的肉撕下来,撕成小碎块,娘早已经切好了葱丝,再倒上酱油和香油一拌,激发出来的那种肉香,在我的心目中是最香的美味。这个时候,爹总是拨出一碗来,趁热给奶奶送去,每年都是他亲自送,差不多等俺们吃完了他才回来,自己另切上些猪肠子、猪头肉啥的,再倒上一茶碗酒,自己喝点。趁这个空挡,娘就收拾着,把肉端到里屋里,把肉汤倒进坛子里,锅里添水、烧热,碗勺子的洗刷干净,等忙活完,差不多子夜了,一年最解馋的夜晚就结束了。其实,这个时候,俺们孩子解了馋,早早睡下,进入梦乡了,睡梦中,小嘴还不停的蠕动着,仿佛还在回味肉的香。

年三十

吃完煮肉后,早晨起来,年三十了,一年的最后一天,正是年味最浓时。吃了早饭,爹会再打扫一遍院子,院子角角落落里的一些垃圾都会打扫出去,叫“去旧纳新”,就是没有啥垃圾了,也要拿起扫帚像模像样的这儿扫扫,那儿扫扫,又叫“扫污垢出门”。娘忙着剁馅子、包饺子。很多年里,村里很少有吃中午饭的,专等着下午那顿饺子。这一天,也是年三十集,一般人家是不会去赶集了,只有那些很贫穷的人家、没有钱置办年货的人家才会去赶集,这个集往往在早上,天不亮就有人去,老辈里传下来的,叫“穷汉子”集。谁家去赶集是被瞧不起、被另眼相看的。所以说,这个集都是去偷着赶,天不亮就去,刚有炊烟时就回来。年三十上,东西都便宜。集上也没啥好东西了,都是一年买剩下的。那些穷人家去割点肉,买点零碎用的,就这些东西。娘和我说过,刚分家的那一年,她一早抱着哥哥,挎着十斤豆子去年三十的集上卖,天上还飘着雪花。当时,家里穷得啥也没有,队里分的十斤豆子放了一冬也舍不得吃,实在过不去这个年了,就去卖豆子,还便宜卖的,贵了人家不要,想割点肉割不着了,就买了两个猪蹄子,称了五斤白面,买了一棵白菜包饺子,就这样过的年。那时,哥哥一岁多,刚会嘟噜话儿,锅里煮着猪蹄子,还没煮熟,小嘴里就哇哇叫吃肉肉。年三十晚上包的顿饺子,连点油也没有,一棵白菜剁碎了,放点盐就那样包的。娘笑说着,我分明看着娘眼里含着泪水,“那时候是真难啊,缺吃的,少烧的,就住在两间小南屋里,冬天冻死,热天热死,那是啥日子呀,比在你姥娘家日子更难。现在好了,有吃的,有住的。”是的,在娘眼里,这就是富日子。爹打扫完后,又开始扫门上、窗户上的灰尘,准备贴春联。是的,不管谁家,再穷也要贴春联,贴上春联才算是过新年。那些不贴春联的人家,都是家里有老人去世守孝,三年内不贴春联。因此,再穷也要贴春联,好区别那些守孝的人家。贴春联,一般吃了中午饭就开始,也有上午早贴的,上午贴和中午贴的基本都一个样。这个活是家里男人的活。这一天,那些识文解字的人,地位一下子高起来,很多不识字的人家都请到家里好茶好烟的伺候着,帮着贴对联。这贴对联曾闹出很多笑话,村里就有不识字的人家,就在大门上贴了一副对联,“进门猪羊满圈,出门鸡鸭成群”,闹了大笑话,成了村里人的口头谈,重了多少年,一到年上就这么当笑话传。所以,为避免这样的尴尬,很多人家就请有学问的人帮着。贴春联还是传承了前人的习惯,从右往左贴,不能贴反了。还有横批,这个倒是不很重要,通常是“政通人和、万象更新、前程似锦、吉星高照、人勤春早、国泰民安”等常用的,和啥对联相匹都合适。至于对联,大多以十二生肖的转换和宣扬国家的惠民政策和人民的美好愿望为新颖。例如2023年是兔年,就有“月里嫦娥舒袖舞,人间玉兔报春来。横批:玉兔赐福;百年天地回元气,一统山河际太平。横批”国泰民安;金虎辞旧催穷去,玉兔迎春带福来。横批:兔年大吉等等,都是人们的美好期待和愿望。爹是上过完小的。所以,他贴春联总不找人。娘打好糨子,还热乎着呢,俺们就贴春联,先贴大门,这是最重要的,门槛上贴窄的,门上贴宽的,横批都是四个字,中间贴萝卜钱,就是花花绿绿的,用毛头纸染成各种颜色,镂空的背饰有方孔钱纹、万字纹、水波纹,是汉族传统民间装饰刻纸艺术,也是传统的春节门楣吉祥饰物。人们买萝卜钱不叫买,叫“揭”,都是给我揭多少个或是揭多少钱的,卖家就各样的给你揭。这些萝卜钱往往不贵,揭三毛或五毛钱的就够贴的。贴好大门后,再往影背墙上贴一个大大的福字。从一九八三年后,还有人家倒过来贴,取其谐音,“福到”的意思,如果过有人到家里拜访,说你家的福到了,主人家就很高兴,笑说“福到了。”大门上贴完了贴屋门、饭屋门、窗户上,挨着贴个遍。贴上春联,家里就喜庆起来,谁看着也高兴;贴完春联,娘已经包了不少饺子,先煮出一些来上坟,通常三个碗,没个碗里三个饺子,再拿上两双筷子,一壶酒,几刀黄纸,酒壶里通常不是酒,而是娘从瓮里灌得凉水,这些通常是娘收拾好,爹去上坟。四五岁上,都是爹一个人去上坟,七八岁上,爹才带着俺们去。到了坟上,俺哥俩跪在爹两边,通常爹先把坟头纸压上,再摆好贡品,用手指头在地上画个圈,圈里画个十字,就把黄纸放在上面烧,边烧嘴里边嘟囔,叫着爹娘,说着过年的话儿,纸快烧完了,就从碗里夹个饺子扔到纸灰里,在把酒(其实是水)倒在上面,爹就磕头,俺们也跟着磕头,磕完头就上完坟了,收拾起来回家。年三十,村里很多人家也请,就是请先人们回家一块儿过年。在家里,先把轴子挂好,摆上供品,点上两根香,双手敬着走出家门,一直走到村外,冲着南边的坟地敬着香拜两拜,就往家走。一路上,不能说话打招呼,一直到家,对着轴子拜两拜,插在香炉里,就算把先人请回来了,年三十晚上,一直香不断,还不能睡,得陪着先人喝点酒过年。早晨,来拜年的都对着轴子拜,年初一下午,再两根香把先人们送回去,把轴子收起来,供品撤下去,就算和祖先过完年了。

抢年

年,古传说是怪兽,头长触角,凶猛异常,长年深居深山或海底,每到除夕才到人间,吞食牲畜,伤害人命。因此,每到除夕这天,人们扶老携幼都外逃,躲避年的伤害。有一年除夕,正在人们准备外出躲避时,村里来了位乞讨的老人,只见他手拄拐杖,肩搭袋囊,银须飘逸,目若朗星。他走进一家乞讨,老婆婆给了他些食物,劝他快走吧,年就要来了,会吃人的。老人捋髯笑道:“不怕、不怕,年是给我把门的,有我在,它不敢行凶。”可是,村里人根本不信他的话,都外出躲避了。半夜时分,年来到了村子,享受村里人给他准备的美味。可是,他发现今年的气氛不对,家家门贴大红纸,屋里灯火通明,正在纳闷,忽然,家家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年吓坏了,不敢再前行,就在此时,在它面前闪出一位身披红袍的老人,冲它哈哈大笑。"年"一看是主人,大惊失色,一溜烟的跑没影了。第二天是正月初一,村里避难的人们回到了村里,见村里一切如旧,都十分惊奇,各自回家,却见大门上不知谁给贴了大红纸,院子里还有焚烧的竹子啪啪作响,屋内几根红蜡烛还发着余光,家里东西一点不少,都很纳罕,到谁家也都这样。老婆婆忽然记起昨日来的老神仙,一定是他赶跑了年,他临走告诉人们年怕啥,门上贴红纸,院里爆竹声,屋里大红烛。原来年怕这些。于是,欣喜若狂的人们为庆贺吉祥的来临,纷纷换新衣戴新帽,到亲友家道喜问好。这件事很快在周围村里传开了,人们都知道了驱赶"年"兽的办法。从此,每年除夕,家家贴红对联、燃放爆竹;户户烛火通明、守更待岁。初一一大早,还要走亲串友道喜问好。这风俗越传越广,成了中国民间最隆重的传统节日过年。年的来历不再累述。

俺这儿的风俗,祭祖回来,煮好饺子,在出锅时,先捞出三碗,放在院子中间的小桌上,摆上筷子,烧刀黄纸,磕头敬天地。孩子们把准备好的鞭炮早已经挂在长长的竹竿上,单等大人一声,可以放鞭了。于是,就在大门口,有孩子举着,有孩子点燃,然后捂着耳朵跑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响起来。你放我也放,家家门口鞭炮声。顿时,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放鞭抢年,最早下午两点左右就有放的,越早放越好,俺这儿叫“抢年抢福”。第一声鞭炮响后,噼里啪啦声一直延续到傍晚才结束。放完了鞭,先舀一碗给奶奶送去,俺家里很多年就这样,是满满的一大碗。小时爹亲自送,俺们大了我和哥哥送。俺家里,经常是我送,给奶奶送包子,奶奶会高兴的接下,说一声快回家吃吧,我就拿着空碗匆匆跑回家。年上,奶奶从不包饺子,就她一个人,大伯和俺家送的她就吃不了。我跑回家,往往是一家人围着锅台已经开吃,娘通常坐在炕沿上吃,爹在灶膛里吃,爹和哥哥之间空着的小杌子就是我的座位。通常,俺姊妹三个谁也不愿意挨着爹吃饭,爹是个严肃的人,不好言语的人,孩子们都怕他,挨着他就紧张。我通常也不挨他,端着碗倚在炕沿上挨着娘吃。年三十的饺子,往往吃的很多,早晨吃得少,中午不开火,饿了大半天了,肚子早咕噜咕噜响了,所以吃的很多,往往一大碗还不够,这是过年的第一顿饭,也是一年中最香的一顿饺子,有很多肉,咬一口都流油。那个年代里,农村人肚子里都缺油水,一个冬天里,天天萝卜地瓜老咸菜,吃不上一顿炒菜。不像现在过年,年三十中午,炒上满桌子的菜,鸡鸭鱼肉都有,晚上的饺子再香也吃不出香来。不等吃完饭,大伯家的弟弟就来了,他口袋里满满的鞭炮,那是等我一块出去放鞭炮。吃饱后,我也拿上鞭炮和他一块儿跑出去放鞭。此时,满大街的孩子,手里都拿着鞭炮和点燃的香,零碎的鞭炮声响个不停。这是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候,三三两两,一帮一伙,喜笑颜开,讨论这鞭炮的大小、响声。我通常和胡同里的玩伴跑到南大街上放鞭,南大街上的孩子最多,几乎全村的孩子都在这儿,熙熙攘攘,就像赶集一样。一直玩到晚上七八点,鞭放完了,也回家了。家里,娘一个人在家里包饺子,她通常在炕上包,笑看着我跑回家,叮嘱我别让鞭炮炸着手。俺村里,很多孩子年上放鞭炸着手的,炸得最厉害的是跟杨的弟弟,他不知道地上的雷子点燃了,等了很长时间不响,就去抢信了的雷子,谁知刚拿起来,雷子就炸响了,炸残了手,落了残疾。因此,娘总是让我放小草鞭,就是孩子嘴的小草鞭,爹也常买这样的鞭,大鞭不给我放。小草鞭,就是拿在手里放也伤不着。放完了拿出去的鞭再要,娘是不给的,说明天再放,都放了以后玩啥。我也听娘的话,洗洗手,爬上炕,帮着娘摁剂子。吃了晚饭,爹就去奶奶家,一直做到很晚才回来,那是和奶奶过年。奶奶呢,也会炒几个菜,看着爹和大伯坐在一块儿喝点酒说话儿。哥哥常和大伯家的大哥玩,他们从不带我玩;妹妹和胡同里的雪、春花、丽花玩,常在雪家里玩,娘总是去接她回来。其实,饭后,娘早烧好了一锅水,谁早回来先给谁洗,洗头洗脚洗身上,通常,她灶膛里的火不灭,几根粗木头在灶膛里就那么烧着,所以,屋里就很暖和,洗完了把俺们送被窝里,再给拿点好吃的零食哄着,像大米花,一两块糖果等。年三十的晚上,爹基本不睡的,就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的抽颗烟,娘随便忙啥,她总不闲着,爹娘说那是守夜迎春。那一晚上,我通常在鞭炮声中被惊醒,那噼里啪啦的的鞭炮声在零时响起,爹通常在院子里放,把鞭挂在枣树枝上放,还不是放一挂,连着放好几挂,这是他年上买的最好最响的鞭,都是准备着在年三十晚上、子夜、年初一早晨放的。子夜的鞭放过以后,爹和娘才会和衣躺下睡一会儿。当我又被鞭炮声惊醒,爹娘正在煮饺子,满屋的热气都看不清他们的身影。煮好饺子,爹又去院子里放鞭,鞭炮声再次达到高潮。抬起头来看,姊妹三个的新衣服已经板板正正的放在各自的枕头前。我的新衣服简单,哥哥去年穿的新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哥哥妹妹基本都是全新的,一脸的高兴,而我的心思也不再新衣服上,自然心情也不错。可往往我的衣服穿着不合适,别看哥哥比我大,可我个子并不比他矮多少,甚至还比他身子粗些,他去年的衣服我自然穿着不合适。娘就帮我穿着,勉强穿上,浑身紧的难受,娘就很发愁,没办法,只好换下来,还是我以前的旧衣服穿着舒服,穿着舒服就行,我又不要好,这一点娘最喜欢我,不给她添负担,也很少考虑我的穿,她的想法冻不着就行。可突然有一年,我就要好起来,那一年上,娘想用爹的旧裤子给我毁一件,可她突然忙忘了,等早晨穿的时候才想起来,就想让我先将就着穿着,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怎能穿起大人的裤子,跟麻袋一样,穿上都能把我个人套进去,而自己平时穿的棉裤裆裂开了口子,露着旧棉絮。于是,我就不愿意,爹也说娘,娘尴尬地笑着说忘了,饭也没吃就给我缝棉裤。我不愿意,哥哥却在一旁偷着笑,他那种笑我很反感,看他穿着一身新衣服,黄军帽都是新的,而我除了一双新单鞋,啥也没有。娘就哄我,多给我鞭我也不要,扔在炕上。那一次,应该是我让娘最受难为的一次,这和娘有一年上为了一块方围巾和爹拌嘴的事有点像。年初一造成煮着饺子,娘只是提了嘴,说混一年连块围巾也买不起。爹就不愿意,就在灶膛里烧着火抹眼。我知道,爹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不让人说话,光夸他行,他的虚荣心很强。

拜年

拜年是传统习俗,是人们辞旧迎新、相互表达美好祝愿的一种方式。向长者叩头施礼,遇有同辈相互问好。“一声过年好”代表了所有的祝福。最主要的拜年是在初一早上,一家子兄弟一起在村里给长辈拜年,家里兄弟越多越是家丁兴旺,人人羡慕。年初一早晨起来,先给爹娘磕头问好。十岁之前,早晨起来,没有给爹娘拜过年,也没有给奶奶送过饺子,都是爹去送,毕竟太早了吗,天还没亮,天上还有星星呢,也就是三四点的光景,还没起来呢,等娘给我们穿衣起来,外面依旧很黑。但是,胡同里已经有了动静和说话声,那是早起拜年的。俺们小时候,早饭通常不吃,都是爹娘吃了盖在锅里。习俗里,年初一的早晨必须早起,爹娘出去拜年,俺孩子们就在家里。等再大些,也有人来给爹娘拜年的,爹娘就在屋里铺上一块草席。于是,一帮接一帮的来拜年磕头,这帮进那帮出,热热闹闹的。爹分烟、倒茶,娘分糖果,特别是给小孩子,总是往他们口袋里塞。农村里拜年,不分姓,只按村里辈分大小。我一直弄不懂村里人是如何分得辈分,只知道辈分越高,家族人丁就不旺。后来查阅资料,有可能是从先祖那里论辈分的,就像我们村,原来叫王家村,村碑上说明朝移民时,有王姓人家最早来此居住建村,所以被称为王家村,后来有程姓、高姓等陆续来此居住。先来的为大,排辈时就排在第一位,其他姓依次之。那么,刚来的王姓是不是俺的先祖呢?还真拿不准。紧挨着不远的王集村有本家姓,族谱上记载了明朝大移民时,先祖兄弟三个从河北枣强迁来建村,并最早建立起了集市,所以叫王集村。我查看了家谱,找到了本家那支,一支住在了现在的王集,一支讨饭去了昌乐安家,一支来到了现在桥子村,就是俺家。六十年代,迁往昌乐的那支又回到了王集村。如果说现在的桥子村是俺先祖最早来此建村的,为何家族很小,就俺和大伯家两家人?当然,从家谱上也看出,俺家很多辈上都是单传,又分住在两个村子里,俺这一支,到了父亲这辈才兄弟两人,我这辈上,人丁才算旺起来,兄弟五个。家丁不旺,辈分就高。不说父亲的辈上,就说我这辈,村里第三辈,村里很多人喊我少爷。村里王姓有三支,第一辈王姓和俺们根本就不是一家子,同辈王姓和俺家也没有多少关系,还有一“汪姓”更不搭边了。也就是说,俺村里的三王姓都不是一家子,都有各自的家族,硬说俺家先祖最早来此建村,不要说村里人家不相信,连自己都说的不扎实。那么,这三家王姓是不是一个老祖宗,人口多就分了三支,从没见过记载。那些年里破四旧,轴子、族谱都烧了,也再无考证。还有一种说法,祖爷爷那一辈上住姥娘家,俺家才在桥子村落户的,去和父亲求证,他也说不上来,又去问王集的叔叔大爷,没一个知道的,实在是无从考证,也是一种遗憾。还听父亲说,湖滨鲁王村还有一支本家的,六七十年代还有来往,这些年里老人都去世了,也都不走了。这一支的先祖又是从族谱上哪里分支的,族谱上也看不出来。于是,又增加了疑惑,不由感叹,族谱缺失,亲人见面不一定相识。远的就不说了,村里人来给爹娘拜年,俺也得出去给人家拜年,从十二岁那年,大伯家兄弟三个,俺兄弟两个一起拜年。大伯的话,咱的家还从来没有这么旺过。出去拜年,磕头不多,开始刚给叫大爷的拜年,后来加上叫叔辈的拜年,总共也就十五六个头。但是村子大,转一圈也七八点钟了,等俺回家,还有来拜年的。拜年的少了后,爹和娘也出去转转,而他们的头更少了,就三两户。所以,娘很快就会回来,忙活着俺们走姥娘家的事。

走姥娘家

俺们这儿的风俗,初一走姥娘家是雷打不动的,大人都特别重视。娘拜完年回来就忙活这事儿,一个大芫子,馍馍、年糕、豆包、饺子,装得满满的。可是,俺们都小,背着芫子就沉,特别是哥哥,他老大,虽说不一定赶得上我有劲儿,芫子也得他先背,他背起来嫌弃沉,就往外拿东西,娘就夺着不让,说少了不好看,爹要是在,哥哥不敢放肆;爹不在,哥哥理道子就多,说个不停,娘就要我先背。姥娘家离俺村八里路,还听姥爷说过是大八里,啥意思也弄不很明白,但一定是比八里还远。这么远的路,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轮流背着个大芫子确实不轻快,挎着胳膊疼,背着压得肩膀疼,反正是很怵头。小时候走姥娘家,都是和举轴、廉明兄弟俩一块儿去,他姥娘家和俺姥娘家是一个村的,甚至是前后邻,就隔着一条大街。举轴比俺大很多,由他领着,没人敢欺负俺们。八里路,得走一个多小时。所以,每年俺都早走,十点多钟才到。每年去,不是大舅就是小舅,早在村东等着俺们。俺哥俩到了姥娘家总是发一顿脾气,别说给姥爷姥娘磕头了。俺去,姥爷家里都是欢声笑语。姥爷姥娘很稀罕俺们,啥好东西都拿给俺。孩子们图吃,一会儿就高兴起来,和大姨家的孩子跑去玩了。大姨家是本村的,也是姊妹三个,去就找他们玩,再大些就不能光玩了,得围着村子给长辈磕头。奇怪的是,别看在俺村里辈分大,到了姥娘家村里,辈分特小,娘就笑说过,“进了村,不管碰上谁,叫姥爷姥娘准没错。”姥爷也说,他兄弟九个,数他最小,而村里大部分人都姓魏,都是一个老祖宗,张姓刘姓外来户就那么几户。所以,娘说进村见谁喊姥爷姥娘没错很有道理。走姥娘家磕头不比在村里磕头少,磕完头差不多十一点多了,玩一会儿就吃饭,吃了饭就走,。烦气的是娘拿来的东西,姥娘只是换换样,还是那么多,留下碗饺子,再给娘还回一碗饺子来。这里面有说法,娘要给嫁出去的闺女留一碗饺子,表示闺女虽说已经嫁出去了,还是娘的心头肉,嫁出去的闺女要给娘一碗饺子,代表了思念之情。至于馍馍年糕,留下娘的,换上姥娘家的。也就是说,走姥娘家,芫子里来回一样沉。于是,一路累的,回去又冲娘心焦一番。以后,长大了,条件也好了,走姥娘家不在走,而是骑自行车,九十年代骑摩托车,二零一五年后,小汽车。开车走姥娘家没几回,大舅小舅接连去世,姥娘家没人了。我已经五年没走姥娘家了,娘的姊妹们还剩下个小姨在别村,也六十六了,一年一趟,算是走姥娘家的延续吧。

初一走姥娘家,初二、初三走姑家、姨家,姑表和姨表兄弟们凑一块儿,玩得很高兴。并且,小时候走姑家、姨家会有压岁钱,不多,一毛两毛的。有一年,小姑父还每人给了五毛钱,这是收到最多的一次,还都是崭新的票子,高兴的收在口袋里,不停地摸着,光怕丢了。回到家后拿出来向娘炫耀,娘也很高兴,稀罕了几天还是被娘诓了去。以后,听娘说,小姑父一家初五来时,娘给了小表弟一元钱,帐已经还回去了,这都是礼节性的,亲戚也这样,人家给你孩子多少钱,你也得给人家孩子多少钱,以后才懂得这个。对那些刚结婚头一年的新女婿,这初二或是初三要走丈人家,这是最隆重的走亲戚。新女婿提前准备好红包,分给丈人家那些孩子,还要准备好丰厚的礼品给每家送一份。当然,这一天,有些地方新女婿也能接到红包,但送出去的比收回来的少得多。当然,各地的风俗略有不同,“十里不同俗”吗。博兴的南面和北面就不一样,南面新女婿分红包没有收红包这一说,北面的新女婿就收红包。

过年,年初三也很重视,早晨也放鞭吃饺子,这应该是新年的第二个高潮,年味还浓浓的。等到了初四、初五,亲戚少的就走完了,这两天就在家里玩,也算是年的尾声了。那些年里,一般人家,从年初三开始,白面馒头吃不上了,换成了老粗面卷子。年初五后,又换成了两面子卷子,就是一半棒子面一半老粗面,甚至有人家吃上窝头了。一九八零年的年上,我家由于刚改了屋,那点家底都光了,存的麦子见了瓮底,还借了债,年就过得很惨,没有炸货,没有煮肉,蒸了一锅粗面馒头,只吃了一顿娘就不让吃了,年三十吃了一顿水饺,还是素馅的,年初一,一家人就吃上了窝头。走姥娘家就拿了几个粗面馒头和年三十剩下的一碗水饺。应该说,那个年给我的印象很深。一般来说,过了年初五,剩下的那点年货就不让吃了,光怕还有亲戚来,肥肉片子腌起来,剩下点炸货也收起来,也准备着过正月十五。而瓮里的干粮,很多人家吃不到十五就光了,换成了平常饭,年味就慢慢散去了。

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闹元宵,这是新年后的第一个节日,趁着年味还未散尽,人们还能高高兴兴的玩两天。“年三日,寒四日,正月十五玩二日”,老辈里就这么说的。新年和正月十五紧挨在一块儿,又是农业生产的淡季,不用考虑活计。所以,人们可以尽情的玩。正月十五又称元宵节,也称为上元节。元宵是一年第一个月圆之夜;上元跟道教有关系。正月十五元以观灯习俗为主。据史书记载,正月十五在西汉已经受到重视,但真正作为全国民俗节日是在汉魏之后。唐朝时,佛教大兴,仕官百姓普遍在正月十五这一天"燃灯供佛",佛家灯火于是遍布民间。元宵节主要有赏花灯、吃汤圆、猜灯谜、放烟花等。以后还增加了游龙灯、舞狮子、踩高跷、划旱船、扭秧歌、打太平鼓等传统民俗。这一天晚上,俺这儿吃水饺,放鞭炮,孩子们打着灯笼满街跑。可以说,晚上是孩子们最高兴的,大街小巷里满是灯笼,以各色纸灯笼最多,也有玻璃灯笼,这样的灯笼不怕风、不怕烧,就是沉,打一会儿就手腕子疼。而那些打纸灯笼的,风大或是一不小心,灯笼就会自己烧掉。还有些坏孩子专门戏耍小孩子,突然一声“哎哟,你灯笼下有只蝎子来。”小孩子一害怕,忙反过来看或是吧灯笼扔地上,灯笼就着了,化为灰烬,小孩子哭,大孩子笑,一溜烟的跑开。小孩子哭着回家里,家里还有,再打一个,反正纸灯笼不贵,每个家里都多买几个。也有的家长干脆给孩子自制一个,几根高粱秆一叉,彩纸一糊,里面插半截红蜡烛,一个灯笼就完成了。小时候过正月十五,爹就在家里专门给我们姊妹三个糊红灯笼,一晚上做好几个,我们玩得也很尽兴。回到家里,娘要我提着灯笼围着院子里的几棵老枣树转圈儿,说是能让枣树多结枣儿。我也就真提着灯笼围着枣树转圈,嘴里还小声说着娘教我的话:“正转三圈,反转三圈,枣子满树枝压弯。”转一圈说一遍,娘都是在旁边守着,如果娘不守着,我也不敢转,院子里太黑,害怕的早跑到屋里去了。正月十五的晚上不但打灯笼,还放滴滴锦,在黑夜里,点起来,甩动或是迎风猛跑,滴滴锦就发出很好看的火花。不光玩滴滴锦,还发起花,麦秸头上一个小鞭似的,拿在手里,点燃引信,起花嗖的一声从手里蹿出去,在半空炸响,戏称“钻天猴”。我是不敢拿在手里放的,都是插在雪堆里放。很多时候,插不牢,起花就会乱蹿,吓得我跑进屋关严门从窗户玻璃往外看着,心里还扑腾扑腾的跳。放起花最好在夜里,半空炸成个火花,很好看。正月这两天,村里的锣鼓队就会在大队院里响起来,分成好几帮,比赛打,看谁打得好,咚咚咚呛呛呛的,整个村子都能听见。村里有时也有来舞狮子、耍弄棍术的。那是邻村的岭子村舞狮队和武术队,岭子村的梅花拳在周围村里是出了名的,民间还传着一句戏语,“岭子的梅花拳,打着打着从头来。”但是,岭子村的舞狮队那是真本事,凳子上跳跃,一挪一闪,那都是真功夫,博得一阵阵叫好声。来村里的舞狮队,大队里会给他们点报酬。但是,到邻村听戏,那都是免费的。小时候,我就到过陈户、河东、郑家看过戏,都是吕戏,像“王小赶脚、小姑贤、李二嫂改嫁、墙头记”等,还看过很多,都记不起名字来了。

过了正月十五,人们的玩心就收起来了,年也真正过完了。孩子们上学,大人们准备春耕,土杂肥从栏里推出来,运到春地里去。就像农村里说的,过了正月十五,就该上套了。是啊“一年之计在于春”,对农民来说,春是好年景的开始,孕育着丰收的希望。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平日里就好吃好喝的,爱吃啥吃啥,小康社会解决了人们的温饱,提高了人们的生活水平,人们不再盼新年的好吃的。所以,年味越来越淡了。而且,很多人家都进城了,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很多村子都成了空村。那些年里,又实施“合村并居”,很多村子消失了。近年的土地流转,大部分农民离开了土地。年也越来越被人们淡化,甚至害怕过年,把年当成了负担,年的风俗也正在逐渐消失。生活习惯的改变,转变着人们的观念。但我还是希望,记住年的风俗,这可是我们优秀的传统文化。

王子营

2022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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