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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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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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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录

年娘,村里人有这么称呼的,也有叫她春娘的。称她年娘,因为她的第一个孩子叫年,农村里就有这么个习惯,称呼女人都把她的第一个孩子名连上,譬如石头娘、廉明娘,前缀都是自己第一个孩子的名字。那为啥有称她春娘呢?说起来,还是年娘命苦,嫁的第一个男人犯了痨病,一口痰没上来,就这么憋死了。一家人都怨她,怪她没照顾好男人,要不是有个孩子,早把她赶出了家门。从此后,一家人把她当做牛马使唤,干最重的活,吃最差的饭,还时常饿肚子。她在这个家里待不下去了,就自己嫁了个老光棍,就在邻村,和本村隔着一条土路,不过二三百米,就像一个村一样。年娘的意思要带着年嫁,毕竟孩子还小嘛,离不开娘,人家也同意了。可是,婆婆死活不同意,骂媳妇不正经、偷汉子,纠集一个家族的人把她打了一顿,撵出家门,并把孩子藏起来,从此不让她再着孩子的面。男人把被打的血头血脸、半死不活的年娘背回家里,也没举行啥仪式,从此和男人生活在了一起,隔年就生下一个闺女,就叫春。所以,村里人也称呼她春娘。

春娘,前窝里一个孩子,后窝里又熬下三个孩子,一个闺女两个儿,也算儿女满堂。可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就在改革开放的前夜,男人去给生产队浇地,晚上看机器,也不知怎回事儿,水泵翻在水沟里,他就被砸死在水沟里。等到天亮有人去换班才发现异样,水泵不见了,人也不见了,于是就找就捞,有人下水摸到了水泵,从生产队牵来老黄牛,牛拉,几十个人拽,水泵拖上来了,男人也飘上来了。春娘哭得撕心裂肺,村里人同情她的同时,背后里又议论她命硬,方男人,嫁到谁家谁家不得好。从此后,春娘拉着三个孩子过活。转过年来,分地单干了,孩子小、家里没劳力,家里里里外外指望一个女人,日子过得有多苦,村里人都看在眼里。耕地没有牲口,她就带着三个孩子用铁锨、䦆头刨,没有篓下种,人工划沟撒种,没有车辆拉庄稼,小车推、孩子们背。村里人都看她难,也都想帮她一把。可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春娘名声不好,谁也不愿意触这个霉头。没男人的日子真苦。几年后,苦尽甘来。随着孩子们长大,家里车牛马都有了,日子就一天天的好起来。不但如此,春娘还有经济头脑,在村里开了第一个馒头房,由于她蒸得馒头香,分量足,周围十几个村子的人都来换她家的馒头,后来还开了豆腐坊、酱坊,买卖好的让村里人都眼热,谁也不再说她方男人了,见了面也都恭恭敬敬的。就凭着这些买卖,春娘给两个儿子盖了房,娶了媳妇,就是前窝的年,结婚时,她给了五仟。五千块,在八十年代是个大数目,砖瓦房能改一个院,还能娶个媳妇,钱也花不了。于是,多年不让她看孩子的前窝婆婆,孙子结婚那天,亲自登门来请她,说她是孩子的亲娘,孩子结婚,她就是婚礼现场的主角。

确实,春娘风光了几年。可是,孩子们成家后,她把家业一点不剩的分给了孩子们,自己搬到了老屋里一个人过。俗话说,手里有,孩子们孝;手里空,孩子们嫌,就这么现实。闺女春呢,因为分家时和母亲有了矛盾,不再上母亲的门;两个儿子呢,就因为母亲给了同母异父五千块钱而翻脸,也对她没好脸色。儿子对母亲不好,当媳妇的自然对婆婆不好。何况,前段时间,春娘好好地偏瘫了,也没上院,就在家里捱着,开始还有孩子来看看她,给她送点吃的。可是,都忙着挣钱啊,见她还能动,谁也不再管她,只有春晚上偷着来。闺女娘,啥时候也差不了。春娘从年轻时受苦受累惯了,但凡能动,她从不麻烦孩子们。当她拄着拐子能出门时,没有像一般老人一样在家里闲着,光等着那口吃的,而是有了新营生,捡破烂,整天背着个编织袋子,拄着拐子,拖着个残疾腿村前村后的捡破烂,不起眼的营生,一天也能赚个三块五块的,够自己吃了。不多久,她不知从哪里弄来辆破三轮车,骑上去,一条腿来回倒着,比她走省力多了。按说,她自食其力,不给孩子们添麻烦,孩子们该高兴才是。谁知,都嫌弃她丢人,给孩子们脸上抹黑,这不是明摆着打孩子们的脸吗。于是,孩子们来警告她,你的孙子孙女也都大了,又不是不管你,吃可以来馒头房拿馒头,花可以给你凑,你何必弄这出糟践俺。她就解释,绝没有给孩子们抹黑的想法,俺捡破烂欠当出去走走,不闷得慌,也能给你们减轻些负担,这有啥不好呢。村里人怎说别往心里去,嚼舌头能嚼出好话来,欠当没听见。她还打比方,刚分地那会儿,村里还有赶上咱难的吗,村里人说啥的没有,娘领着你们是怎过来的。她的一番话还真说动了孩子们,不再阻拦她,她也不再在村子周围捡,而是去乡镇上去,早晨一早走,晚上抹黑回来,省得和村里人照面。还别说,捡了几个月破烂,那那条僵硬的腿竟然有知觉了,甚至不知不觉的能蹬三轮车了,这事儿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还是在镇上上学的孙子碰上她问她,“奶奶,你腿好了?”“好了?”她还一愣,低头一看,那条瘫的腿真能蹬三轮车了。

孙子回家一说,几个孩子都来看她,她扔了拐棒,正在院子里忙活。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得偏瘫了一分钱没花还好了,村里多少得偏瘫的,很多都是躺在炕上窝里拉窝里尿,都是孩子们一刻不离的伺候着,他们这个吃苦受累的娘,怎说呢,反正都很高兴,对她不再冷言冷语,多年没上门的闺女也上门了,她就偷着给闺女些钱,毕竟是闺女照顾了她,分家时又没闺女的份,她心里也过意不去,觉得亏欠她。说实话,不是她不想分给闺女,是农村的风俗,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分家怎有闺女得份,两个儿媳妇也不会干。可是,想到在家里创业时,特别是开馒头房,闺女是出了大力的,也不怪闺女委屈。不能让闺女像自己一样,嫁人时娘家啥也没给,还把彩礼钱全部都留下,让她在婆家受尽了言语,吃尽了苦。她和闺女说这这些,说着说着娘俩都哭了。本来,春也不想要家里啥,只是摊上个好吃懒做的丈夫,天天烂酒,又不干活,赊的债,要账的天天堵门,要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早离婚了。

做买卖就是这样,谁开的早谁就赚钱。捡破烂也是这样,新兴的行业,春娘还真就抓住了商机,自己不再捡破烂了,她在村西,承包了村里十多亩荒碱地,专门收破烂。本钱没有跟孩子们要,而是自己去信用社贷了五万块就挂牌收破烂了。那时候,贷款容易,从村里开个证明,不需要啥抵押就可以贷给你。至于村里的十几亩荒地,春娘还有远见,和村里签了个长期的合同,一年承包费才三百块钱。不起眼的买卖,别说村里人,就是孩子们也没看好,都一个心思,不跟自己要钱就行,随她怎么折腾,还都怀疑,自己的老娘手里一定有个钱。因此,也都对她不过份,时候多了,还都来帮帮她。但是,常在这儿帮忙的是春两口子,有个正经儿事干,女婿也不再常酗酒打人了。

春娘收破烂几年后,村里人才佩服她的经济头脑。看人家一个女人,给孩子们都置办起了小买卖,大儿家馒头房红火,还开了超市;小儿家豆腐坊、酱油酷坊规模越来越大、效益越来越好;就连前窝的年也占了老娘的光,买了车跑运输,还开了配货站。村里人都说,摊上这么个有经济头脑的老娘,真是孩子们的福气,还说人家方男人败年,你看看人家给孩子们置办的家业,村里谁赶得上,不说村里,周围这一片谁赶得上。因此,都对春娘改变了看法,见了面谁也恭恭敬敬的问候一声。而春娘也不是记仇的人,不管是曾经笑话她,还是对她冷言冷语的人,都给个笑脸,按村里人辈分,改称呼啥的称呼啥,显得可亲,她威望也越来越高。

可是,世上没有啥都顺风顺水的事。由于收破烂挣钱多,两个儿媳妇不干了,商量着找春娘理论,春已经嫁出去了,不能再吃娘家的饭,这收破烂挣得钱不能都给她,最起码也得兄妹三人平分。春娘就好言相劝,你们各自的买卖都不错,挣钱也不少,春为这个家出力不少,不能亏待了她,俺想着这个破烂点给她,你们不该有意见,俺一碗水端平。大儿媳妇一听恼了,“还一碗水端平,哪里有闺女分娘家财产的,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不行,没她的份。”二媳妇也附和,“大嫂说得对,哪里有闺女分娘家家产的,到哪里也说不过这个理去。”春娘对俩儿媳妇的嚣张跋扈有些恼,“你们这就不讲理了,财产已经分给了你们,你们还来争啥,我偏瘫时,你们来伺候我几天,谁说和我去医院看看了?都是春晚上偷着来伺候我,给我买药,怕你们看见不高兴,再一大早的走,你们说这话还有良心吗。这个破烂点是春的名义贷的款运作起来的,说到底,这个点就是她的,俺只不过是帮帮她的忙,明白了吗?”两个媳妇一听,干咽唾沫白瞪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大儿媳妇没理反缠,“你的话谁信,你要知道,你老了还得指望俺们发送你。”“你的意思是说,不给你们分钱,老了就不管俺了?”“你知道就行。”二媳妇帮腔。她们来闹了一下午,没争出个所以然来。晚上,两个儿子又来,也是这个意思。春娘真是恼了,骂他们没良心,小时候是谁把你们看大了,有点好吃的,你姐姐都让给你们吃,她一旁看着。怎啦,都忘了?亲姊热妹情分一点没有了?你们家里是缺吃的还是缺花的,钱重要还是亲情重要?别看春娘没上过一天学,不认识一个字。但是,讲道理,孩子们还真说不过她。两个儿子只是咬着,“老辈里就有闺女不争娘家财产,姐姐这算啥,让外人笑话不。”春就反驳说,“俺只是让娘帮俺想了这个门路,贷款是俺的,承包费是俺的,你们也不想想,娘给你们分家时留下啥了,不都分给你们了?娘偏瘫时,你们谁家拿过一分钱,俺说上院,都装二五不懂,大嫂二嫂是外人,娘没生她们养她们,她们有这样的想法还情有可原。怎么,你们也这样,太让人心寒了。”春说着就哭起来。俩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了主意,又不敢贸然回去,都是怕老婆的主,事没办成,回去还不得挨骂。于是,只管抽闷烟,赖着不走。春娘早看出来了,叹了口气,看着春,春进屋拿出两万块钱,“这是最后一次,从此后别来我这儿了。”看到钱,兄弟俩两眼放光,各揣了一万块,啥也不说走了。春娘看着两个字的背影,叹了口气,“唉,都钻到钱眼里了,俺看他们的买卖长不了,怎就、怎就这么不通情理,还拿送老要挟俺,俺还真不指望他们,死了也别发丧,直接拉去烧了,骨灰也别留,撒了散了。”于是,娘俩坐着抹眼。她们也都知道,他们之所以这样,和两个嫂子的贪得无厌很有关系。春娘对春说,“反正都转移到你们名下了,以后也别给他们钱了,再来不搭理他们,你的两个弟弟,你真是白疼了他们。”春说:“以后他们不给你送老,俺给你送,反正新社会了,也不在乎那些破风俗了,人家没儿光闺女的还不放丧了。”

本来,好好的一家,因为钱反目为仇,再不上门。春娘说的也没错,做买卖扣,光看见钱,长不了。一年后,由于村里又有了两家馒头房,大儿家的馒头房开不下去了,只好关了门,超市的买卖也不好,东西贵不说,还卖假货,被罚了不少钱,也就是勉强开着门。二儿家的豆腐坊买卖也一落千丈,豆腐里掺假,卖酸了的豆腐,酱油里有蛆虫,时间长了,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了,谁还买,买卖就越来越不行,村里人都说,好好的买卖都砸了,他老娘积攒下的阴鸷都让不争气的儿子败光了,真是些败家子。而买卖不好,两个儿子儿媳妇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一股脑儿的赖到春娘身上,埋怨她要不是光想着闺女,分了他们精气神儿,买卖也不会如此,甚至咒骂她,并合伙抢了姐姐的破烂点,年来劝也不管用,都骂他是哪根枝上的,用得着来装五做六。把个春娘一下子气病了。春一看两个无赖的弟弟这副嘴脸,只好把破烂点给他们,回自己村开了个。俗话说,“做买卖讲究诚信和良心,买卖才会兴旺。”像两个贪得无厌的人,摊都守不住,没有半年功夫,收破烂这事也搞砸了,两兄弟因分财不均动了手,还差点出了人命,租赁的十多亩地也被转包出去,不但这些,还都染上了恶习,吃喝嫖赌,不败家才怪呢。

春娘给儿女们扒结的蒸蒸日上的日子如昙花一现,她后悔把买卖分给孩子们,要是在自己手里,绝不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只恨孩子们有钱了,学坏怎这样快呢。分家时,别说买卖,光现金一家子二十多万,她说这个钱是留给孙子孙女上学和将来成人时用的,也不知他们爹娘给他们还存着没有,一定是没了,因为时常有要账的上门。她就想不明白了,好好的买卖都挣着钱,怎还欠账呢?她也反思,是自己没教育好他们吗?没成家时在她手里都是好孩子,都能吃苦耐劳,怎就有钱了都变坏了呢?她想不明白,她也管不了了,自己快八十岁了,虽说头脑还算清晰,不糊涂,但也是有心无力了。

她在闺女家住着,这个女婿虽说没撵她的意思。但是,在她面前越来越放肆,起初,劈头盖脸的训斥春,后来竟然当着她的面打春,就因为要钱春不给他。他也是一身的毛病,酗酒上瘾,每天不喝场酒就过不去,喝就喝吧,还装大款,请些狐朋狗友下饭店,还带他们到家里来胡闹,不但影响她休息,还影响孩子做作业。她实在忍不了,说了他几句,女婿就不愿意,说当着朋友的面说他,不给他面子,就对她没好脸色。她觉得在闺女家待不下去了,就让闺女送自己回去,自己住进了老屋。说真的,她手里是有个钱的,因为孩子们都不是过日子的,她不得不想法攒个。她有钱,两个儿子都知道,时不时找借口来要钱,她一口回绝,谁也不给。于是,孩子们就对她没好气,时不时给她脸色看,很长时间不去看她,看她就要钱,就让她生气。毕竟上了岁数,经不起折腾,感觉身上就不舒服。她也没和孩子们说,自己从村里雇个车上了医院。看她身体如此不好,毕竟不是个小事儿,人家回来就和她孩子们说了。大儿子正月和二儿子小满赶紧去了医院。

病房里,老人刚滴上水,正月和小满就来到床前,不问候娘的病,而是斥责她不该这么打他们的脸,孙子孙女也到了成人的年龄,还让他们怎在村里人面前抬起头来,这个不孝的帽子他们可戴不动。春娘装没听见,只是扭头一边,不理他们。护士进来,知道他们是老人的家属,就要他们去交住院的费用。正月和小满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动。护士不满起来,“你们听见没有,赶紧去交钱啊。”说着,把药费单子放在床头,白了他们一眼,扭头出去了。正月看着娘,“钱呢,我给你交上去。”春娘也不搭理他,只是扭头一边,话也不愿意和他们说一句。正月恼怒了,他一下子拔掉春娘的针头,恨恨地说:“都一把年纪了,还浪费啥钱。”说着,,把春娘从床上拖起来,兄弟俩一边一个,夹着春娘就出了病房。满病房的人都呆住了,等反应过来跑出来看,春娘已经被两个儿子拖到了走廊的尽头,春娘的一只鞋子丢在走廊里。兄弟俩是开着三轮车来的,他们没好气的把娘塞进三轮车里,甚至用绳子捆住了她。春娘没有力气再挣扎,她不时昏厥过去,醒过来就流泪,她的思维里,总想不明白为何遭受这样的报应。正是寒冬腊月里,北风呼呼吹着,还时不时下着雪沫子。兄弟俩缩进棚子里倒是暖和些,把个病老娘捆在车斗里,又把车开得很快,纯粹不想让他娘活。

家里,正月媳妇和小满媳妇正在春娘的老屋里翻着,翻得家里乱成一团,春娘送老的衣服散乱在床上,箱子、抽屉、墙上坎子里都翻遍了,啥也没找着。“这个老东西藏哪里呢,总不会都给她闺女了吧。”正月媳妇骂着。“真给她咱也没办法,也不知她现在怎样了,再半死不活了,不会说话了怎办?”俩妯娌正说着,正月和小满把春娘抬了进来,往炕上一扔,催促着,赶紧问,“再晚怕是来不及了。”两个女人赶紧上前,见婆婆已经不省人事,一个掐人中,一个晃动着她的脑袋,“唉,唉!钱呢,你把钱藏哪儿了?”本来,春娘这一折腾就丢了半条命,再这么粗鲁折腾她,只见她两眼反白,喉头响动,光有出得气,没有进得气了。气得正月媳妇狠狠地锤了婆婆后背两下子骂着,“看你再吃里扒外,不得好死。”四个人又折腾了一阵子,摸着春娘渐渐发凉的脸庞,确认娘已经死了。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掉一滴眼泪,赶紧收拾着现场,给春娘换上送老的衣服,又不死心,在屋里细细找了一番,一个老鼠洞、墙缝子也不放过,就差掘地三尺了,一分钱也没找到。最后一致认为,娘的钱一定在姐姐春那里。于是,就想着办法想从姐姐手里抠出那个钱,他们觉得,娘的钱一定少不了,没个十万也有个八万的。

后来,他们装摸做样的在家里哭一番,好让外面人知道,又打电话通知一家的人,并让人亲自接了姐姐春来,陪着姐姐哭过后,就装模作样把姐姐请家里,问起娘的钱来。春就知道,两个狼心狗肺的弟弟会问这个。其实,他们怎样把娘从医院接回来的她都知道,因为春娘上院前已经让人给春打了电话,想让春来医院伺候,她知道指望不上两个儿子。春在家里匆匆准备一番就往医院赶,可惜慢了一步,等她赶到医院,娘已被两个弟弟接走了,她到病房里收拾东西时,人家都和她说了,她难过的眼泪汪汪,知道娘这一回去是活不成了。果不出所料,她刚到家,就有人老报丧接她,她狠狠的给了两个弟弟一人一个耳光,指着他们,“你们是想让我把你们的丑事揭出来吗?还是让我报警!”姐姐的话畏住了他们,不敢再问钱的事,两个女人小心的陪着不是,都说孩子大了,还要成人呢,看在孩子的面上……看着他们那副丑恶的嘴脸,春呜呜的哭了一番,指责着两个弟弟没人心,忘了娘的不容易,光知道索取,不知道回报,让娘九泉下难合眼,又警告他们,你们好好的发送娘也就罢了,再出啥幺蛾子,别怪俺把你们弄臭。正月和小满答应着姐姐,商量好了丧费两人平摊,忽又觉得不对,忘了年,这丧费该三人平摊。托家族里威望高的人请来年,和他一商量,年答应得很干脆,说平摊可以,娘的骨灰得给他一半,他的亲爹地下也需要娘。正月和小满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们才不在乎这个呢,只要少拿钱就行。当然,这个事儿瞒着春,她绝对不会同意的。

是的,办完丧事后,春才知道这个事儿。可是,已经晚了,没挽回的余地了。她发誓,从此后再不踏进娘家的门。其实,分骨灰这个事儿,说实话,地下的春娘不一定会反对,毕竟,她一生经历的两个男人,虽说不上对她有多好,但都和她生活以一段时间,人都是有感情的,像她俩儿子这样的,毕竟是少数啊。

唉,村里人都说,春娘大本事,但是命不好,死了也不得善终,骨灰都给分了,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王子营

2023年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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