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

晶晶

晶晶趴在桌上写着作业，不时停下来竖直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这是一处工地的简易房，离着不过二三百米就是工地，一座座新楼一天一个样，不断的拔地而起，工地上的嘈杂声此起彼伏，她早已经听惯了这种声音，一点儿也不影响她的学习。她是跟着爸爸妈妈来这儿打工的，在这里，她听到了董永和七仙女的美丽传说故事。哦，这里是董永故里，董永的孝行，如“鹿车载父”、“榻前侍父”、“卖身葬父”等，老师都给她们讲过，她也很想讲给爸爸妈妈听。可是，爸爸妈妈太忙了，早出晚归，一天也见不上多少时候。即使见着了，大多时候都是爸爸妈妈在吵嘴打架，她就很害怕，不敢说。她很崇拜董永的孝顺，在家里也特别听话孝顺，帮妈妈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爸爸妈妈回来，她总是笑脸相迎，甚至，她想着帮爸爸妈妈洗洗脚啥的。可是，她不敢，她的爸爸妈妈看上去并不喜欢她，甚至把她当成累赘，总是冷言冷语的对她，烦气了、不顺心了，她就是出气筒，不管是爸爸妈妈，都会出手打她，妈妈掐，爸爸推，很多时候，她被爸爸推倒了地上，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她“赔钱货”等难听的话。她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何这样对待她，她做得不够好吗，她不乖吗？她才八岁，像她这么大年龄的孩子，还都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呢，而她已经帮爸爸妈妈干活了。甚至，她学会了煮面条和做西红柿汤。可是这些，好像爸爸妈妈根本看不到眼里，对她从来没好气儿，爸爸妈妈吵架也经常把气洒在她身上。

是的，爸爸妈妈三天两头的吵，妈妈骂得凶，爸爸打得狠，往往妈妈被打得浑身青肿，甚至血头血脸。刚开始看到爸爸妈妈打架，她吓得哇哇大哭，跑在爸爸妈妈中间去。而爸爸根本不顾及她，一把把她拽到一边，往往被甩在地上，她只能坐在那儿哭，看着爸爸把妈妈摁在地上捶打。妈妈也不服软，打不过就抓，通常里，一顿打后，妈妈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爸爸脸上多了几道血印子。打完了，谁也不管谁，爸爸踉跄的回到卧室躺下，一会儿鼾声如雷，妈妈整理一下衣服，用手扶着腰坐起来。这时候，她流着泪搬个杌子放到妈妈身边，妈妈会用手摸摸她的胳膊，小声地问她，“摔着了没有？”她总是摇摇头，眼睛里满是泪。尔后，妈妈会坐在杌子发呆，一坐就是很长时间，她也坐在桌旁，静静的写作业，好大一会儿，妈妈会问她，“晶晶吃饭了没有，妈妈去给你做。”她总是说吃过了，哪怕她没吃过，因为家里根本没有饭。很多时候，爸爸妈妈都是在工地上吃，有时候给她捎回点饭来。爸爸酗酒，早晨醒来就喝，喝上一茶碗才上工地，晚上散了工基本都去喝酒，喝到更三半夜回来，回来不是好好睡觉，而是撒酒疯，摔东西，家里的东西都被他摔得差不多了，就剩几个碗，还都有豁口裂纹。

其实，这本来就是个暂时的家，没有几样家具的。有时候，她很恐惧这个家，不愿意回到家里来。可是，她又不得不回来，不回家能去哪里呢，在这个陌生的小县城里，她没有别的亲人，最亲的就是她的老师了。老师看她那么瘦弱，总是很关心的和她说，回家跟你妈妈说，要多增加营养，多吃饭，看你黑瘦黑瘦的，不吃饭就会营养不良。她总是点点头，她也很想吃饭，可大多时候家里没吃的，爸爸妈妈天天在工地上，时不时给她拿回几个馒头来，这也许是她两三天的饭，她时常饿着。但是，她不敢和爸爸妈妈说，光怕爸爸妈妈又吵嘴打架。有时候，家里的桌子有剩下的鸡骨头，那是爸爸喝酒剩下的，她总是舍不得扔，把鸡骨头再啃得干干净净，甚至那些软和些的小碎骨头，她会嚼嚼咽下去，因为能顶饥。有时候饿极了，她会去工地上捡别人吃剩下扔掉的馒头。那次，为了半块馒头，她还差点儿被野狗咬了，要不是不远处有个拾荒的老人，看着野狗在撕咬她，拿着棍子把野狗赶跑，也许她会被野狗咬死拖走，她的胳膊上、手上都被野狗撕咬破了，当时吓得哇哇大哭，回家后自己找破布包起来，妈妈回来问她怎啦，她撒谎说不小心摔倒磕破了，妈妈也没再管她，自管收拾一番出去了。

是的，她发现这些日子，妈妈和爸爸一样，下工回来收拾一番就出去，都是很晚回来，有时候还闻到妈妈满身酒气。她不敢说话，总是把一碗水端给妈妈。妈妈接过水碗一口气喝掉，有时候会无缘无故的说：“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把妈妈扶到床上，帮妈妈脱掉鞋子，拿单子给妈妈盖上，她就坐在桌旁，等着爸爸回来。爸爸通常会来的很晚，有时候半夜两三点钟才醉醺醺的回来，一下子猛地推开门子，推得简易房都晃动，她光害怕房子会一下子塌掉。爸爸进屋来，血红的眼睛瞪着她，她心里发毛害怕，光怕爸爸打她，就往床边倒退着，嘴里喊着妈妈“爸爸回来了。”她是寻求妈妈的保护。通常里，妈妈会醒来，她坐在床上，懵松着眼看着铁塔似的男人，也不管他，只对女儿说，“快去睡觉。”她就会跑到墙角自己的小床上赶紧上床。她的爸爸一点也不避讳她，很多时候，她看到爸爸把妈妈压在身下，毫不顾忌的撕扯妈妈的衣服，她吓得不敢看，用被子蒙住头，只是听到，爸爸妈妈的床不住地晃动，还能听到妈妈的哭声，就那么一大阵子，屋里才消停下来，她才会在惊恐中睡去。

突然，有一天放学后，她看到妈妈在家里，像以前一样坐在杌子上发呆，凌乱的头发，满脸的泪痕、撕扯烂的衣服，她就知道，爸爸一定又打妈妈了。她小心的走到妈妈身边，轻轻地喊着妈妈，脸上流下了泪水，还问妈妈疼不疼。妈妈用手撩着她额前的头发，苦笑着摇摇头，“晶晶，以后要是妈妈不在了，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妈妈，你要去哪儿？”她哭着问。“哦，妈妈找了个新活，离着这儿远，不经常回来。”“妈妈，带我去吧，我怕爸爸，我也能干活了。”妈妈揽着她亲了亲，“晶晶长大了，可是呀，人家不让带孩子，你在这了好好地，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来，要是馋了，自己买点好吃的。”她摇摇头不要，她知道爸爸妈妈挣钱不容易，老家里还有病着的奶奶，出来打工就是为了给奶奶挣钱看病，这是妈妈常和她说的。有时候她就想，老师讲过，董永打工挣钱给父亲抓药治病，爸爸妈妈和董永一样，也挣钱为奶奶治病。想到这些她就很高兴。可是，爸爸妈妈经常的吵嘴打架，她又很害怕，很迷茫，爸爸天天喝酒花钱，他为何不省下钱来给奶奶攒着治病呢，她想不清为什么，是不是干活累了就得喝酒，就得吵嘴打架？她低低的问，“妈，爸爸为何光喝酒和你打架？”一听她这么问，妈妈就忍不住哭，她也知道，孩子还小，有些事情不懂，就啥也不说。看着妈妈收拾好了行李箱，她哭了，“妈，你要去多久，爸爸知道吗？”“晶晶，爸爸知道，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最多三四个月。”“妈妈，我不让你去。”她预感到了不好，光怕妈妈去了不回来了，她很早就这么想过，每当看到爸爸打妈妈的时候，她还想着，妈妈怎不跑，跑得远远的，别回来了，爸爸就打不着她了。可是，妈妈真要走了，她又舍不得了，忍不住抱住妈妈，哭得满脸是泪。妈妈使劲抱抱她亲了亲，又把五十块钱塞到她手里，拉着皮箱，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追着喊着，追出了好长一段路，眼看着妈妈上了一辆黑色的车，很快的远去了。

她擦擦眼泪，看着手里的五十块钱，这是第一次妈妈给她钱，还给了她这么多，她一下子想到了那些美味的零食。每天去上学，同学都吃着零食，闻着香喷喷的零食，她馋的直咽唾沫，就躲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在学校里，她是受排挤的，谁也知道她是打工人家的孩子，都不和她玩，还嫌弃她身上脏、有味，谁都不愿意和她一个桌，她就个人一个桌，孤零零的在教室的后面。老师也和她说过几次，回家让你妈妈给你洗洗澡、洗洗头，要讲卫生。她总是点头答应，回家自己洗衣服、洗头、刷鞋子。开家长会，人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去，独有她，爸妈没去过。她回家和妈妈说，妈妈就让她和老师说，妈妈很忙，没有时间。所以，老师也不喜欢她。尽管，老师说了很多次，不让同学欺负她，还是有同学不时欺负她、讥笑她。她又望着妈妈远去的路，抹着眼泪儿，自己回了家。心里还想着，妈妈走了也好，走了就不挨爸爸的打了，爸爸打人很狠，很多次里，他看到爸爸把妈妈用脚踩在地上，抽出皮带狠狠的抽打妈妈，总是把妈妈打得奄奄一息。有时候，妈妈躺好几天才能去干活。回到家里，看着空落落的家，她有些害怕，她也想离开，回到老家，回到奶奶身边，奶奶对她好，小时候总是用筐背着她上坡，给她采野果子吃。可是，她怕自己回不去，她不认得回去的路。

晚上，她没有吃饭，心里一直揣揣不安。她做完了作业，就趴在桌子上等爸爸回来，她要和爸爸说，妈妈出去干新活了，想着想着就哭了，妈妈走了，她觉得无依无靠了。她害怕爸爸，害怕他那血红的眼睛，就像狼的眼睛一样贪婪、凶狠。奶奶和她说过，遇见狼不要跑，把双手高高的举起来，就显得你特别高大，狼就不敢吃你。这些话，她深深的记在心里，她也试过，每次爸爸打妈妈的时候，她总是把双手高高的举起来，可爸爸依旧打妈妈，一点也不管用，她就怀疑奶奶的话，遇见狼真把手举起来，狼就不吃你吗？爸爸厉害还是狼厉害？天很晚了，爸爸还没回来，她知道，爸爸一定又去和人家喝酒了，实在熬不住，她就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忽然，门子被人撞开，她一下子醒来，看着爸爸醉醺醺的回来，吓得往后退着。男人在门口晃荡着，不时地打着嗝，酒臭气立刻满屋子。男人看看她，也没说什么，踉跄的去床上，躺下就睡。她才松了口气，想去帮爸爸把鞋子脱了，因为他的鞋子上满是泥巴，还有身上的衣服，一往床上倒，满屋子灰尘飞扬。她不敢发出一点儿响声，轻轻的关了门，也想上床睡觉，毕竟都十二点多了，她也确实困了。刚关上门，回头一看床上，爸爸已经坐在床上直勾勾的看着她，吓得她浑身一哆嗦。“你、你妈呢！”她吓得语无伦次，“妈、妈妈去干新、新活了。”“这个臭、臭婊子，跟着野男人跑了，把个小杂种留给我。”她看着爸爸骂着笑了，笑得很狰狞。“臭婊子、不要脸。”骂了两句，又躺下去。把晶晶吓得，她大气也不敢喘，拉灭了灯，蹑手蹑脚的摸到自己床上躺下来，用手捂着胸口，赶紧闭上眼睛，想让黑夜保护自己。爸爸刚才骂得脏话，她似懂非懂，她也听过工地上有这样骂人的，都是男人骂女人，设么害人精、女妖精、臭婊子啥的，可爸爸非要骂自己“小杂种”呢？尽管她还不明白，但是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啥。也许是醉酒的缘故，她听到爸爸在床上不停的翻身，压得床吱扭吱扭响就心惊肉跳。

一个晚上好不容易熬过去了。她醒来，看爸爸还鼾声如雷，呼呼的睡着，就小心地爬起来，胡乱洗了把脸，又把蓬松的头发捋了捋，用皮筋儿绑起来，背起书包，轻手轻脚的出去了。其实，她已经三顿没吃了，肚子里很饿，她手里紧紧攥着妈妈给的五十块钱，看到路旁有卖油条和馅饼的，很想买，又舍不得买，就跟以前一样，去工地的伙房外捡人家扔掉的馒头吃，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不觉得丢人，捡不到她就去伙房讨要，也都认识她了，知道她是谁的孩子，会随手给她拿两个馒头，甚至还会给她一点咸菜。她发现每当给她馒头时，胖师傅都会叹息一声，“造孽啊，可怜的孩子。”有时候她就想，自己可怜吗？如果爸爸妈妈不打架吵嘴，自己就很幸福。如今，妈妈走了，没有人和爸爸吵嘴打架了，家里就消停了。确实，女人走后，家里消停了，几天里都安安静静的。白天，她去上学，爸爸上工；晚上，她回家做作业，爸爸去买醉。她也不再那么害怕，享受了几天安宁。她就觉得以前打架是不是都怪妈妈？可是，她这样的想法错了，一天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喝醉回来的爸爸一把从床上揪起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你这个小杂种，还在这儿干啥，怎不死外面呢。”她被吓懵了，继而哇哇哭起来。她一哭，爸爸更恼怒，甩手给她两个嘴巴子，打得她晕头转向，又拉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拽到大床上。以前，爸爸就是这样拽妈妈的，她印象很深，很惊恐。被爸爸摔床上后，又被压在身下，也许，他把自己当成了妈妈，赶紧哭喊着，“爸爸、爸爸，我是晶晶。”“你个小杂种，以为我不认识你吗。”爸爸像打妈妈一样打她，揪着她头发狠命的扯、往枕头里摁，又是两个耳光，打得她鼻子嘴里的血往外流，接着就扯她的衣服。本来，她是睡着的，身上只有小衣，一把被爸爸扯了个干净，接着掰开她的双腿，还没明白怎回事呢，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他哭喊着，“爸爸、爸爸，我是晶晶、我是晶晶。”哭喊没有阻止爸爸停下手。弄了她一大阵子，她感觉身子被爸爸撕裂了，撕成了两半，当爸爸从她身上翻下来呼呼睡去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快死去了，身子不能动，除了疼就是疼。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她才回到了自己床上，哭哭泣泣了一晚上。以前，爸爸就是这样打妈妈的，她看得清清楚楚。妈妈走了，她又打自己了。她觉得自己的双腿被爸爸掰坏了，一直到了早晨还疼得不敢踩地。她强忍着穿上校服，逃出了家里，来到一个小树林里，坐在一棵歪脖子槐树下，好一阵的哭。以前，爸爸妈妈吵架后，她都是躲到这儿哭一阵的。今儿，她哭得时间很长，来时天上还有星星，现在太阳已经爬上了树梢，她还在抽抽噎噎的哭，妈妈到哪里去了，把她扔下？今儿，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去伙房要吃的，一直呆到每天那个点，就去了学校，趴在教室的桌子上，一动不动。对她的孤僻行为，老师也习以为常，并不管她。中午放了学，她就在校门口等着，也不回家。晚上放了学，没地方去了，她就在学校门口的街上慢慢地走着，手里紧攥着妈妈给她的五十块钱。

破天荒的，爸爸来接她了，头上戴着黄色的安全帽，骑着一辆破旧的电动车，身上的工作服上有一些油污。她想躲开，却被爸爸发现了她，叫住了她。她不敢不过去，坐上了爸爸的破电动车。回到家里，爸爸对她出奇的好，桌子上还放着一只烧鸡，“今天晚上爸爸加班，快吃了，吃了做作业。”爸爸第一次关心他的学习，他说着，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和她低声说：“昨晚的事谁也别告诉，听到没有。”她下意识地点点头，看爸爸扭头出去了，心里还想着，“是为了爸爸昨晚打我的事吗？不让我出去说。”就是爸爸不嘱咐，她也不会出去说。看着桌上的烧鸡，她真馋了，撕下一根鸡腿就啃着……

几天里，爸爸像变了一个人，一直对她很好，甚至第一次给她买了一大包零食。她不知道爸爸为何变得这样好，身上的伤痛被这些好淡化了，她甚至想着，如果妈妈像自己一样顺着爸爸，爸爸就不会耍酒疯打她、折磨她。不就是吗，只要爸爸回来，不管他喝了酒还是没喝酒，自己主动的躺在爸爸床上，爸爸就会很稀罕她，虽说每晚上被爸爸弄得很痛，很不舒服，疼得都不敢小便，但只要咬牙忍着，痛也就一阵子，爸爸会让她好好的睡觉。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晚上，爸爸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又犯了老毛病，扯着她的头发给了她两耳光，又把她摔在大床上，骂她为何偷他的钱，并把五十块钱摔在她身上。她本想说，这不是偷的，这是妈妈给我的。可是，爸爸摔得她太重了，就像身子被摔成了两截，她弓着身子，双手捂着肚子，满眼里都是泪。爸爸还以为她承认了呢，又上去打她，边打边骂，“你这个小野种，像你妈妈一样，偷老子的钱，跟野男人跑了，你这下小野种，从小不学好。”越骂越上火，下手就重，又扯掉她的衣服，掰直她的身子……她就像一条快死去的鱼，没有一点反抗，任凭爸爸的打骂蹂躏，她还是很想和爸爸说：“这是妈妈我的钱，不是我偷的。”可是，她就是说不出话来，痛一阵阵的袭来，就好像五脏六腑被爸爸掏出来了一样，她一阵阵的痉挛，一阵阵的恶心作呕。最后，终于忍不住吐在了床上。爸爸嫌弃的一脚把她揣下了床，连同她的衣服、床单子一块儿扔了下去。她重重的摔在地上，觉得喉咙里一热，大口大口的吐着血，爸爸没有再管她，而是像是哭着翻身睡去，鼾声又起。她庆幸爸爸睡去了，不会再打她了，她不敢大声的咳嗽，她觉得肚子里的五脏六腑都化成了血水，不停地往外喷涌，她想起来，趁着晚上把床单子洗了，把地上的血和自己的呕吐物弄干净，要不的话，早晨起来爸爸看见，一定还打她。她努力地想爬起来，努力的伸出手去扯床单子，还有自己的衣服，她想把衣服穿上，可觉得浑身都碎了，就像成了面团，腿脚不能动了，甚至都抬不起头来，她觉得嘴里在流血，下面也在流，身体里的东西都快流干净了，就像化了的冰糕，只剩下一根棍儿。

她还在努力，明天还期中考试呢，等考完试，她打算偷偷去找妈妈，她很想妈妈了，想得晚上躲在被窝里哭。快半年了，妈妈为何还不回来看她，她临走说得干三四个月就回来的，她不要晶晶了？她很委屈，她要去找妈妈，她要和妈妈说，爸爸变好了，不常随意耍酒疯打人了，只要她听爸爸的话，顺着爸爸，爸爸就会很好的，还给她买了很多好吃的。那五十块钱，她一直收收着，就夹在语文课本的封皮里，很严实的，昨儿她还拿出来看过，不知道怎就到了爸爸的手里，爸爸误会她偷钱了，所以打她。老师也说过，偷东西不是好孩子，偷东西要归还。可是，她没有偷，那是妈妈临走给她的，她要用这钱买车票去找妈妈。“妈妈、妈妈。”她在心里呼喊着。忽的，妈妈站在了她身边，冲她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她很高兴，她要妈妈和爸爸说，晶晶没偷钱，是妈妈给晶晶的，晶晶没舍得花，没舍得买零食。因为是妈妈给的，每天带着它，就像妈妈在身边陪着她一样。

她喊着妈妈，脸上有了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后记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妈妈抛弃了她，和另一个男人远走高飞了。酒鬼爸爸把气洒在她身上，酒后不但打她骂她，还侵犯她。也许，男人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才肆无忌惮的虐待她、凌辱她，把所有的气都洒在了她身上。一个年幼的生命，花朵一样的孩子就这样被虐待而死了。最终，男人受到了惩罚，将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就是这样，也换不回来孩子鲜活的生命。但愿天国里没有伤害，晶晶能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在爸爸妈妈的爱抚下、在七色的阳光里快乐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