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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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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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耄耋怨

耄耋怨

过了年就九十岁了,单邬爷掰着指头算着。他没上过学,不识一个字,一辈子只靠掰指头算数,算得还很准。上集卖个菜也是这样掰指头,萝卜似的指头一伸一曲,钱数准错不了。当然,他认识钱上的数字,不像他老伴,只知道分大票小票,也不知被人家骗了多少。如今,老伴死去快十年了,儿子儿媳妇也前两年过世了,他跟着唯一的孙子过活。孙子不是个孝顺的,脑子还不好使,不但是外人说,他自己都这么认为。这还是自己能动,能帮他们干点活,见了也没个好脸子,特别是孙媳妇,光听他和邻居说,“养父母的老天经地义,倒养起爷辈的老了,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也就是说,她很不情愿养自己的老。平日里,也就跟着吃饭,往往吃他们剩下的,因为他们一家人吃饭,根本不让他上桌,一家人吃完了,他才去吃,往往是残羹剩饭,吃了还得洗盆子刷碗。每次刷碗都是小心翼翼地刷,刷得干干净净。因为这个孙媳妇爱干净,上次刷碗,也不知怎的,碗沿上有点汤点,被孙媳妇堵着门口骂了顿,一个碗摔倒他屋里。这还没完,孙子也来训斥他。他就反驳了两句,被孙子掰断了自己的烟杆,打掉了自己的毡帽,还掐着他的脖子往桌子上磕碰。他不知道这个孙子为什么变得这样,小时候可是很稀罕他的,两三岁上抱着、四五岁上扛着,有点啥好吃的都给他,自己不是有养老金吗,钱几乎都花在他身上。儿子的话,别这样宠他,宠坏了就是个不孝顺的种。可是,隔辈亲呢,他忍不住的稀罕。是的,儿子的话没错,宠不出个好来。儿子肺癌,住院都是他和儿媳妇轮着伺候,这个孙子竟然没去一趟医院。儿子病了将近两年,肝癌,不是疼吗,最后都是他给儿子打杜冷丁,晚上他陪着儿子熬过长夜,受了多少辛苦自不必说。还有儿媳妇,儿子走了不到一年,她偏瘫了,一个老爷家给儿媳妇端屎端尿、喂水喂饭,自古就没有的事。他遇上了,没办法,孙子外面工作,十天半月不回来,孙媳妇自从婆婆病了,根本不去她屋里,不伺候也就罢了,还天天骂咧咧的嫌弃不给她接送孩子。是的,她在家里给人家做衣服,论件记,很多时候赶活,忙了,干烦气了就发火,冲谁发火呢,家里除了他就是瘫在炕上的儿媳妇。很多时候他不得不照顾着儿媳妇,再去接重孙子,坡里的几亩口粮地还得是他的。

他自己也怀疑,快九十岁了,身体还怎就这么好,眼不花、耳不聋,身体还挺棒,骑个三轮车,蹬得飞快。如今,儿媳妇走了三个月了,他为这个事一直耿耿于怀。儿媳妇本来好好的,手脚的都能动了,甚至他还想着,再过些日子让儿媳妇下床来锻炼着走。就那天下午,他去村里幼儿园接重孙子回来,孙子孙媳妇都在自己屋里哭哭啼啼的,说娘不行了。这怎么可能呢,自己前后出去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人怎就不行了呢。他想上去看看,孙子拦着不让,他一把推开孙子,看着儿媳妇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得老大,脖子上还有勒痕。他回头瞪着孙子孙媳妇,“你们心真狠呢,她可是你们的娘。”说着,禁不住老泪纵横。孙子好像有悔意,或是心虚害怕,一下子跪在地上。孙媳妇就去拉他,低声说了句,“早去早享福,村里得这样病的人,哪一个有好的。”“你!”他指着孙媳妇,要不是看在重孙子的份上,他不会这样罢休,他往上拉了下儿媳妇的内衣,盖住了脖子上的勒痕,忍不住伤心痛哭起来。活了大半辈子了,还头一回遇上这狠心的女人,竟然教唆丈夫把自己的亲娘勒死,这个缺半个心眼的孙子,拿婆姨的话当圣旨,让干啥就干啥。还能怎的,去告孙子孙媳妇吗,那重孙子怎办?帮他们掩盖吗,这是不是助纣为虐,儿媳妇九泉之下如何闭眼?当日,他很矛盾、很难受。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送走了儿子,再送走儿媳妇。当他闭眼时,谁又送他入土,他感到无限悲哀,自己躲到自家的地里大哭一场。孙子找了他来说:“爷,在这儿干啥呢?娘早说走唉,是你拦着不让。”“你个嘲孩子,是你娘怕拖累你才这么说的,你怎下得去手啊,那是你娘啊。”“娘让的,说拿她的腰带勒脖子,还教俺怎勒,俺就那么一勒,豆豆娘也那么一勒……”

单邬爷啥也不说了,说出去让人家笑话,说出去这个家就完了。他掰着指头算好了,不跟他们过了,自己单过去,自己的老屋虽说破旧,但也还结实,收拾一下就能住,她和孙子说“单邬啊,你媳妇容不得你娘,也断然容不得爷爷,爷爷不跟你们过了。”“真的,爷爷,你不和俺们过了,俺媳妇也这么说的呢,光怕你不同意,俺也怕你和娘一样勒脖子。”单邬高兴地说着。这个少了半个心眼的孙子啊,单邬爷使劲拍拍他的肩膀,又是两眼老泪。家里,单邬媳妇包的饺子,刚煮出来。单邬爷本想着进屋等着,单邬媳妇初次的叫住他,还叫了一声,说一块儿吃吧。也许,她是感激爷爷没举报她、揭穿她,所以显得热情起来。“不了,你们先吃吧,等会儿爷再吃。”他说着,进了自己屋,并关了门。单邬媳妇哼了一声,心里暗骂着,“不识抬举的老东西,你等着。”单邬高兴地和媳妇说:“爷爷答应了,出去自己过,以后家里就咱四口人了,你高兴了吧。”“去、去、去,吃你的饺子。”单邬嘿嘿笑着,就像完成了一件很大的任务一样高兴,向媳妇讨功。“那跟爷爷说过养老本的事吗,可不能给他。”单邬头摇得像拨浪鼓。“那你还吃,一边站着去。”单邬果然站到一边去,像一个委屈的孩子。媳妇自个儿吃了饭,领着孩子进屋了,耽误还在一旁站着。这时,单邬爷打开了门,看着一旁站着的孙子,心口像堵住了一般难受,这个花钱买来的孙媳妇,怎也没想到是如此的蛇毒心肠。

是的,这个孙媳妇是花钱买来的。要不的话,谁会跟这个缺半个心眼的孙子。唉,说起来也一把心酸。孙子刚生下来时不傻,而且还是很聪明的孩子,一岁多上就能背诵唐诗,还能写不少字儿。那时,他是多高兴啊,三辈里单传,枝都没断,孙子又这么聪明,地下见到祖宗们也有话说了。谁知,孙子七八岁上,一场高烧,不但烧坏了脑子,还烧坏了耳朵,左耳朵聋了,人也变得木讷痴呆了,小学没毕业,学校就不让上了,说让上聋哑学校,还得花不少钱。所以就不上学了。跟着他爹进了铁厂当学徒工,手把手地教,还真学了一手本事。他爹走了,厂里也没辞退他,让他继续干着,一月工资不低,就是愁媳妇。当地说了几个,还都是知情人做媒,钱花了不少,都是在快结婚时,人家悔婚了,说再生个嘲孩子,那一辈子可怎办。后来,村里又说四川媳妇的,只要有钱,不管是年龄大还是有残疾啥的,都能说上媳妇。这个孙媳妇就是这样花钱买来的,买来时还是个孩子,据她自己说还上初中,有一天放学的半路上,被她的姑姑假说带她来山东找个好工作,回家和爹娘说了声,就跟这个亲姑姑来到了山东,被拐卖到了这儿。刚进门时,她死活不干,又哭又闹,一家人劝着看着,不让她跑。这可是花了三千多块钱的。那个时候,三千多块钱是个大数,一般人家是没有的,这可是攒攒了一辈子的,一家人省吃俭用才攒存起来的,绝不能钱没了,人也跑了。孙媳妇不是没跑过,那么高的墙头,硬是跳下去了,也不知他啥时候上了心,看到了竖在南屋旁的梯子,从屋里跑出来,眨眼功夫就爬上了南屋,毫不犹豫跳了下去。赶紧开门追,还真有来接她的,就是她的姑姑和另外一个说是他叔的男人。一直追到村外,要不是孙媳妇歪着了脚跑不快,还真就让他们跑了。追回来后,也不和她客气了,也不顾她喊叫了,一家人把她摁在炕上,让单邬和她有了男女之事。而单邬有了第一次,像是开了窍,天天要那事儿,孙媳妇不从就喊来爹娘摁着,很快的就怀了孕,有了孩子。有孩子牵着,她也没了逃跑的念头。说到底,单邬爷也知道,孙媳妇这是报复,报复他们的不近人情。是的,是有些不近人情。虽说一家人心善,从没打过她一巴掌,但把她看得死死地,刚来时,关到屋里大半年,吃喝拉撒都在屋里,不让她出门。最后,还帮着孙子羞辱了她,要知道,那私密的床帏事儿就那样看着,这种羞辱他也觉得过分。可是,没有办法呀,传宗接代是大事儿。记得儿子快咽气时,孙媳妇就在一旁冷笑着,很解恨的深情,正好被他看见。她一点也不避讳他,挑战似的就那样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只好避开她的目光,他不想惹事儿,谁让儿子先对不起她,这叫一报还一报,他没有理由怨恨孙媳妇。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糊弄孙子勒死他亲娘,这也太心狠了吧,她的仇气怎那样大。他知道,除了让孙子和他有夫妻之事外,儿子儿媳妇并没有再对她做啥出格的事。而且,把她当亲闺女对待,不让她上坡干活,家里有啥好吃的都让着她先吃,坐月子期间,吃了他家八只老母鸡,这可是家里从没有过的事儿。一家人围着她转,他这个老头子也不例外,第一次看重孙子还给了二十元钱,那可是他攒了很多年的钱,一直没舍得花。这样,她也该满足了吧,除了这件说不出嘴的事伤害了她,别的没再对不住她,她竟然这样记仇,想让这个家家破人亡。

这一点他早看出来了,别看她年龄大,心里明镜似的。她听到过很多次孙媳妇背后里指着他骂,就因为刚把她抓回来的那天晚上,儿子儿媳妇让孙子欺负了她,他不是会治脱臼吗,村里小孩子胳膊腿的脱臼都来找他,这独门手艺还是跟着一个乡村老中医说的,那是在一九六零年,挨饿的年代,两碗野菜粥换了这手艺,他记得那是个傍晚,村里来了一个说不上乞讨者,肩上还背着药箱,路过他村里,饿得不行了,晕倒在路上,是他把人家扶到自己家里,给了两碗野菜粥,把那人就醒了,人家为了感激他,就教了他这手艺。村里包括邻村小孩子脱臼了都来找他,他都很热情地帮小孩子复位,却一分钱不收。孙媳妇脚崴着了,他自然上心,进屋碰上了一家人这档子事,他没有制止,所以孙媳妇也恨他,别看他治好了孙媳妇的脚,一点残疾也没留下,孙媳妇也不感激他。当然,他也知道,对孙媳妇来说,一家人对她这样,她定然恨之入骨。可是,她要是不跑也不会有这样的羞辱。毕竟,村里来的那些外地媳妇,大多都是这样的手段,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用不着父母帮忙。自己孙子不是有点那个吗,不点播不晓得那事,只知道喜欢的不得了,天天和媳妇打闹,还帮她洗脚,她就天天耍着他玩,就是不让他沾身子,在屋里吆三喝四的。气得儿子儿媳妇没少骂孙子,和他说又不开窍,也顾不得脸面了,只得手把手地教。唉,说到底,这也是罪过,行了一辈子好的单邬爷,只有这件事儿,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毕竟,当年孙媳妇来时还是个孩子,为了留住她,竟然用了那样的手段,觉得有点儿不人道、伤天理。因此,孙媳妇背后的辱骂,他当做没听见。可是,孙媳妇鼓动孙子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他是有惊又怕,掰着指头不知道怎办好。

是啊,老辈里的俗话,‘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放过谁。’儿子儿媳妇走了,不说是报应吧,那也是自我安慰而已。不是吗,老辈里都是忠厚传家,都很长寿,爷爷、老爷爷那辈上都是高寿,无疾而终,办得都是喜丧。自己这辈上,也马上九十岁了,也算是高寿的了。独有儿子这辈上,疾病上身。儿子肝癌,刚过七十;儿媳偏瘫,七十有三,按说都不到死的年龄啊。他唤过孙子坐下吃饭,孙子摆摆手,看着屋里,低声和他说:“媳妇不让呢,偷吃挨打的。”比划着那笤帚疙瘩打他的样子。单邬爷看着,心里一阵酸楚,这个可怜的孙子啊,可怎办呢。他只好舔着脸来到孙媳妇门口,低三下四地说“单邬还要上夜班呢,让他吃吧。”孙媳妇推门出来,笑嘻嘻的,“爷爷,你说啥呢,谁不让他吃饭啦。”又冲着丈夫说:“快吃,吃了上班去。”单邬这才坐下来,端起水饺往嘴里塞着,看来他是饿极了。他身量大、干重活,胃肠就宽大,吃得多。看他那吃相,孙媳妇鄙视地看了一眼,又对单邬爷说:“单邬说你要搬到老屋去?”单邬爷点点头。“去吧,一把年纪了,该享享福了,到外面别说俺撵你,是你自己愿意的。”“怎能这样说呢,孩子俺还接着,你只管干活就行,坡里的活也不用管。”孙媳妇哼了一声,进屋拿出了他的养老本,“这个给你,别出去说俺不给你养老本,上面才几个钱呢,还不够俺一天的活赚的钱多呢。”单邬爷接在手里,本想给孙媳妇一个笑脸,孙媳妇已经回到屋里,屋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他把养老本装在口袋里,想过去吃饭,桌上的水饺早已经让孙子一扫而光。孙子腆着肚子、打着饱嗝站起来说一句,“爷爷,再住一晚上,明早儿俺回来帮你搬。”单邬爷应着,冲他摆摆手,“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

单邬爷看孙子骑着电动车出门了,他收拾着碗筷,洗刷干净了,就进屋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自己有啥东西呢?只不过是被褥,屋里别的东西都是儿子儿媳妇的,能用的他也不想要,免得孙媳妇又生事儿,不能用的或是破旧的东西啥的,他都打包起来,也算是提孙媳妇打扫卫生吧。他把那些东西放在破旧的三轮车上,关好了门,想把钥匙还给孙媳妇。他踌躇的走到孙媳妇门口。孙媳妇像是在屋里瞅着他,门玻璃床上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单邬爷看到了,他说:“孙媳妇,钥匙放这儿了。临走,俺还得多说两句,单邬是个很单纯的孩子,对你的话也言听计从,希望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一个家庭经不住折腾,过去的都过去了,欠当啥也没发生。”孙媳妇抱着孩子推门出来,“欠当啥也没发生,爷爷说得好轻松啊,俺忘不了这个家是怎对俺的,俺要是您的亲孩子,您能看着俺那样遭人祸害吗?一家人上手啊,要脸不,心怎那么狠呀,遭报应是老天有眼。”“孩子,俺知道你委屈,可是那种情况下,你让俺怎办,这都是命,人要认命,当爹娘的攒攒一辈子,平日里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攒攒来攒攒去不都是为了孩子吗,当时为了你拿出全部积蓄,为了啥?”“为了啥呢,为了祸祸俺,你知道你孙子是个啥,那就是个半嘲傻子,你们害了俺一辈子。”“孩子,你说话得讲道理,是俺祸害你吗?俺是花钱的,要说祸害你是你姑是你叔。”孙媳妇被堵得无话可说,“他们也会遭报应的。”孙媳妇说着,赌气进了屋。

单邬爷叹息一声,看来这是个解不开的死疙瘩,以后会怎么样,他不敢想。回到自己老屋里,他都懒得收拾,被褥炕上一扔,仰面倒下来。如今,儿子儿媳妇都去了,孙媳妇又是个刺儿头,报复心极强,这样了还不散伙,孙子以后怎办?说不定孙媳妇一包耗子药就打发了他,他越想越怕,忍不住老泪纵横,‘造孽啊’,如果知道这样,想当初还不如不买这个媳妇 ,儿媳妇也不会走得这样憋屈。一连几天里,他不出门,光掰着手指头算。可是,这个账他算不明白,欠人家的,人家报复回来,好像也挑不出人家多大毛病来,心里有恨,对孙媳妇怎也恨不起来。他也知道,孙媳妇好像和外人有染,那次从场里回来,一个男的从孙媳妇屋里出来,看着他忙说,是她娘家兄弟找来了,说着还当着他的面哭哭啼啼,是他娘家兄弟吗,长得一点也不像,而且,他还看到,孙媳妇衣冠不整,头发凌乱,还踏拉着鞋。可是,他没抓着现场,也不好乱说。为了宁事息人,他谁也没告诉。也许是这点,孙媳妇对他还算客气,时不时地喊她一声爷爷,他还从没听过孙媳妇喊过一声爹娘,天天见了跟仇家一样。怎办呢?他想帮孙子处理好他的事,万一哪一天自己走了也心安。可是,他实在想不出啥办法来。他也知道,要不是孙女孙子,是留不住孙媳妇的。如今,孙女已经上高中了,几乎一个月回来一次。孙女和他亲,时不时训斥娘不该无缘无故找茬发火,弄得家里不安宁。也许,她根本不知道她娘以前的事儿,从这一点上,他又觉得孙媳妇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很希望孙媳妇放下仇恨,使这个家和睦起来、正常起来。他把希望给予孙女身上。

一天晚上,吃了饭刚躺下来,门突然被推开,就见孙子气势汹汹的进来,劈头一句,“你欺负俺媳妇干啥。”说着,抡起手中的棍子照着他的身上就打,他躲闪不及,腰上挨了几棍子,只得在炕上翻滚着、躲闪着孙子的棍棒,他知道,孙子下手没轻没重,那一次一擀饼轴子打破了爹的头,一巴掌扇掉了他娘两颗门牙。孙子凶狠起来,凶神恶煞般的,好像是被控制了,只管下狠手打。他哀嚎着,大声的喊着,企图唤醒神志不清的孙子。单邬根本没停手的意思,下手一次比一次狠,他只得双手抱着头,在床上翻滚着。单邬嘴里还停的骂着,“老色鬼,敢欺负俺媳妇!”单邬爷的哀嚎声惊动了邻居,赶紧跑来夺下单邬手中的棍子,把他呵斥一番,“想打死你爷爷吗,你个嘲巴。”单邬爷已经被孙子打得爬不起来,腰上挨了几棍子,脊背上胳膊上挨了几下子。毕竟,他快九十岁的老人了,浑身的骨头,一个壮毛头小伙子,浑身有的是力气,下手有多重可想而知。单邬还两眼喷火呢,一口咬定爷爷欺负了他媳妇。邻居们就要揍他,看你爷爷多大年龄了,这些日子一直在老屋里,怎就欺负了你媳妇,又是你媳妇教唆的吧,你个缺心眼的嘲种,媳妇教唆你掐死了你娘,又来害你爷爷,看来纵容不得,就要报警。单邬爷呻吟着,忙拦着不让,真要报了警,这个家就完了,他老了,怎着都行,可不能眼看着毁了这个家,那单邬以后就掉在了地上,算了、算了,让他走吧。邻居们这才放开单邬,单邬还不服呢,气咻咻的,摔门子走了。“造孽啊。”单邬爷老泪纵横。邻居们劝说一番,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呀,这一次打你饶了他,还有下次,这次幸亏都在家里,要是大白天的,都去上班了,那还了得,是时候给她个教训了。但是,他始终狠不下这个心来。

家里,孙媳妇和相好的一番云雨后,正在喝酒小酌。几杯下肚后,孙媳妇脸红扑扑的,一脸的娇羞。她给儿子撕了根鸡腿笑说:“看咱儿子,出息吧。”野男人很是开心,把儿子抱在怀里亲着,等那老东西一死,俺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了,光明正大的来,住在这里,俺是娃子的舅舅,谁也说不出啥来。“要不,咱还是走吧,那老东西已经碰上了几次,早有了怀疑。”孙媳妇有些担心,又道,“反正钱都在你那里了。”就在这时,单邬气呼呼地进来,“那老东西,俺打不死他。”孙媳妇忙向前问,“怎着了?”“被俺打得起不来了,要不是粪叉爹拉着,早报销他了。”“你是说?”“是啊,好几个人呢,还想把俺扭送公安局呢。”孙媳妇一听,顿时害怕起来,“你这个呆子,人都去了还打呢,不是让你偷着吗,他们还说啥来?”“还说啥来,都义愤填膺的说报警,俺听了怕,就跑回来了。”孙媳妇一听坏了,看着她的野男人,“惹祸了,这可怎好。”野男人一时也没了主意,他起身要走。孙媳妇忙拉着他,“你不能这么走啊,你拍拍屁股走人了。”野男人冲她耳语一番,她顿时有了主意,拧着单邬的耳朵来给爷爷赔情。邻居们都没走呢,看两口子进来,孙子媳妇一把鼻涕一把泪,几步来到炕前,问爷爷怎的了,他又犯混了,烧着火一眼没看上。单邬爷忍痛坐起来,笑了笑,“没事没事,快回去吃饭吧。”孙媳妇哭哭啼啼,“你看他病越来越厉害了,犯起混来,扯着那头发没轻没重的打,俺早晚被他打死。”孙媳妇卖起惨来。单邬很有本事的一样,站在那儿,挺直着腰板,一副很有本事的样子。邻居们暗道,‘又犯病了。’唉,也是,谁摊上这么个傻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事儿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单邬爷的身子却一天不如一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个脓疮必须剜出来,孙子才有个好的未来,光维护忍让不行,这样下去,这个家迟早会完。

终于,单邬爷发现那个男人又来后,赶紧打了110,。这两个人也太胆大了,做丑恶的事不关门,看他们多嚣张吧,却正好被派出所民警堵在屋里,两个人赤条条的正滚着床。他们被抓走了,单邬爷抱着哭泣的孙子也老泪纵横。这个家呀,本不该这样维护的,以前不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单邬下班回来,知晓了事情的原委,他却打骂着爷爷,不该毁了他的家,又蹲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这个不明事理的男人啊,邻居们都给他讲道理,他就是听不到心里,晓不过来,把爷爷和邻居们赶出家门,自个儿在家里哭泣。半个月后,孙媳妇回来了,听说那个男人被批捕了,还听说那个男人身上还有命案,是个骗吃骗喝的流窜犯。家里所有的钱给了他,成了肉包子打狗,孙媳妇好一阵的哭。她回来后,她老实多了,没白没黑的做缝纫。单邬像又活过来一样,按时上下班了,还来警告爷爷,以后不准到他家里去,和他一刀两断。单邬爷看着孙子满是仇恨的神情,一脸的苦笑,向孙子摆摆手。单邬气哼哼地走了。

中秋节的晚上,孙女给他送来了一碗饺子和半块西瓜。家里的事她都知道了,很感激爷爷,和爷爷说了很多话。单邬爷鼓励着孙女,要好好读书,将来上大学,给这个家争脸。再就是以后啊,不管弟弟怎样,都是你的亲弟弟。孙女眼泪婆娑的点点头。孙女走后,他吃着孙女送来的饺子,吃着吃着,忽感到肚子疼痛起来。他一点没有慌张,因为这样的场景他梦到了很多次,赶紧把剩下的几个饺子一块儿吃进肚里,就从抽头下面翻出那瓶子早就准备好的农药,一路踉跄着向老伴的坟头走去。不管怎样,他不能连累孙女,不能毁了她一辈子。肚子里如刀割,他浑身忍不住痉挛,嘴角已经有了白沫和血迹,这老鼠药的毒性还是很强的,他见过孙媳妇西屋一堆粮食旁的老鼠药,他更知道是怎么回事。一里多的路程,他跌跌撞撞走了一个多小时。此时,虽说月光很亮,却不见一个人,特别是去南边坟地的路上。他跌倒了,最后十多米,他是爬上老伴坟头的,每爬一步都很艰难,就像后面有人拽着他的身子。他几次昏迷,几次又醒来,终于到了老伴的坟头,他双手抱着,又使劲的拧开药瓶子,想喝几口,却再也没有力气喝下去,一瓶子敌敌畏都洒在了老伴的坟头上……

单邬爷的尸体被上面来的人拉走了。半个月后,孙媳妇被带走了。两个孩子哭着追到门外。临上车的那一刻,孙媳妇回头冲闺女喊着,“照顾好你弟弟。”惊人的警笛声消失了,单邬好像没受到啥影响,依旧天天去上班。姐姐很坚强,把弟弟带到了学校,她牢牢记着爷爷的话,好好读书,将来上大学,为这个家争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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