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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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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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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拾亿——初秋

老家拾亿——初秋

煎熬了一个酷暑,终于迎来了秋,谁也会松口气,一脸的喜悦,终于凉快些了,这个夏怎么这么热。是啊,三十五度以上的高温,最高气温达到三十七八度,甚至突破了四十度,一热就是十多天,今年雨水又少,酷热难耐一点也不是夸大其词。初秋,从刮来的风力就知道,一丝丝的凉意提振着人们的精神,尽管中午还是那么热。但是,清晨和晚上的清爽,说明酷暑已是秋后的蚂蚱,清爽的日子将越来越多。

记忆里,小时候的夏天也热,可总感觉没有现在热,三十五度已经是最高温了。人们在树荫里摇着蒲扇,报怨不止。那时候,没有风扇空调,纳凉的工具就是蒲扇。最感到热的就是女人们,大热的上坡回来,再天钻到灶膛里烧火做饭,一坐就是半个小时,加上烟筒不是那么通,灶膛里的烟火不时地钻出来,弄得满屋都是,从满是烟的伙房里钻出来,脸上通红,汗流不止,烟熏的眼睛直流泪,咳嗽声不断,汗水湿透了身上的衣服,裸露的胳膊上还沾满了黑灰。娘做饭出来,先到压水井的池子里洗一阵子,脸、脖子、手臂,甚至头发也浸湿了,才感觉舒服些,也不用毛巾擦拭,直接拿过蒲扇猛扇一气再去掀锅,伺候一家人吃喝,一家人吃着饭,她也不停地摇蒲扇,有时我和妹妹轮流给她摇蒲扇,站在她身后,双手拿着蒲扇,使劲、快速得摇,一摇二十下,我摇妹妹数着,妹妹摇我数着,娘就很高兴,猛一阵的夸赞。夏日的时候,娘还特别喜欢喝凉水,把大半 舀子凉水灌进肚里,娘说很畅快。于是,看娘这样,我也喜欢上了喝凉水,娘却阻止我喝,说小孩子喝了肚子疼,肚子里还生虫子,大人就没事。如果入了秋,娘就高兴起来,总和我说可熬过来了。一个秋天里,娘总是很高兴,哪怕是上坡回来很累,脸上也是笑着,坐下歇会儿,再去烧火做饭。娘怕热却不怕冷,整个冬天里,她就那一件兰花的薄棉袄,外面也不套褂子,大冬里进进出出的,也不戴帽子,尽管手上满是冻裂的血口子,从没听到过她喊过疼。以后才知道,不是娘不怕冷,是那时候穷,没钱买布做衣服。我记得,那时候的冬天真的特别冷,滴水成冰,胡同里的地面都都裂了,裂缝能伸进一只手去,屋里的水瓮常结冰,早晨,娘起来烧火都是用瓮旁的秤砣砸破瓮里的冰才舀水做饭。那时候的冬天,雪还特别多特别大,一冬三场大雪那是经常的,有时候雪大的封了门。我还记得那个一九七五年的冬里,姥爷走了七八里路来给俺家扫雪的情景。姥爷来扫雪,娘还没起来,只是隔着窗子说话,等娘起来,怎也推不开门,原来开始下的雨,后来下的雪,气温骤降,把门冻住了,要不是姥爷来,一家人都被困屋里了。

所以,农村里,人们都说春秋是好时候,不冷不热,特别是秋天,从酷暑熬过来,,进入了清爽的秋,那种心情好得不得了。喜欢秋,不但是贪图凉爽的空气,更高兴的是一年的收获都在秋里,棉花、玉米、高粱、大豆、谷子、地瓜等都成熟了,该收获了,这是鲁北平原上秋天的景色。辛辛苦苦一年,就是为了这个秋。秋里,谁的脸上也都是笑。在清爽的天气里,在早晨的白雾中,上坡拾棉花,下地割豆子,场里剥玉米,小推车一趟趟的往家运粮食。这个时节,娘总是忙忙碌碌,“争秋夺麦”,娘总和我说这四个字,收了庄稼种冬小麦,耕地、平地、砸坷垃,耙地、下种,这种忙碌在分地单干后尤为突出出来。地都是自己的了,谁也把地当成命根子,不像在生产队那样,见重活躲见轻活抢,出工不出力,天天混工分,现在混不得了,都精工细作,孩子老人都参与,产量就上来了,温饱也解决了。那时候,一家都能存个四五千斤粮食,陈粮食接着新粮食,谁家也不再为吃饭发愁,而且粗粮全成了细粮,才几年的时间啊,一天三顿,锅子不嗤啦不吃饭,老辈传下来的咸菜瓮也没用了,老咸菜没吃的了。所以,分地单干富了农民,解决了温饱,这是中国历史上从没有解决过的难题,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解决了。娘很知足,她说过顿顿吃大白馍馍谁想到过,说啥也没想到,她忘不了小时候挨饿的滋味,忘不了去南山里乞讨的日子,忘不了很多饿死的孩子就那样扔在西沟里被野狗啃食的惨景,更忘不了三年自然灾害饿死的那些人。所以,娘很知足,特别是到了秋天,看到坡里金灿灿的庄稼,总是喜上眉梢。

秋的天很蓝,就像蓝宝石一样;秋的云很白,像一座座小山从天空飘过。碧空如洗,天高云淡,清爽适宜。小的时候,就在生产队麦穰垛旁,我常常躺在松软的麦穰上看着满天的白云,蓝蓝的天空,总想着我会驾云就好了,在白云里徜徉,在碧空中遨游,那该多好。我还会再路旁的大杨树下捡那些死掉的蝉,用镰刀刨一个坑把它们埋了。其实,这时候还有蝉鸣,不过叫得不再高亢,而是听着很凄惨。秋天的风劲道足,总是吹得那些杨树叶子哗啦啦的响个不停,那些飘落的树叶晃晃悠悠在半空中漫舞,一群四五岁的孩子跑过来,谁的身后也拖着一串杨树叶,掉落的树叶被他们哄抢,一片片捡起来,串成一大串,拿回家给娘烧火,娘总是笑着,说杨树叶有油性,烧火很旺还不冒烟。还有三三两两的孩子沿着沟渠、地头找羊角、香瓜、紫茄子、红枸杞,这些野果子是孩子们的最爱,馋了就跑到坡里找野果子吃,也有淘气的孩子去偷生产队园里的老黄瓜、嫩茄子吃,总听到一声声吆喝,看园的老人撵着一帮孩子跑,嘴里还骂骂咧咧。而这帮孩子死性不改,菜园子总是他们紧盯的目标。我也从经跟着胡同里的跟永是队里的菜园子里偷茄子和冬瓜,看园的人撵都撵不走,俺们就在菜园子边上转悠,一点也不怕他,还常常欺负他,他就去找家长,爹娘也不过一笑了之,训斥俺们几句。

初秋里,最多的还帮娘干活。这个时节,正是摘棉花的时候,棉地里一片白,一人一个布兜,拾得棉花在地头上一堆堆的。小的时候,我总是趁没人的时候,把她人的棉花放到娘的棉花堆上,拾棉花论斤算工分。分地单干后,拾得棉花都是自家的了,有空就被娘叫着去帮她拾棉花。娘是种棉花的高手,她种的棉花接的桃子特别多,这使两邻居很是羡慕,人家那么精心种,棉花并不好,娘总是粗种,邻居的话,看你修棉花,果枝都被无情地批下来,看着让人心疼,摘花心人家都小心翼翼,光怕碰掉了果子,你可倒好,一把把揪下来,人家一垄不到头,你已经一个来回。干活太粗拉了,说娘不会种地。可是,到秋后一看,娘的棉花桃子特别多特别大,就像蟹爹说的,还光说人家种地粗,看人家的棉花桃子,种地不狠心不行,看人家东营娘,干活在地里呼啦啦的,从不怕碰掉了桃子,咱倒时小心翼翼,结个桃跟家雀头似的。哦,干啥都有攀比心,种地也是。攀比,嫉妒,人的天性,总想着自己的比别人的好。

初秋里,我会拿个铁锨,提个小桶到沟里跑泥鳅黄鳝。到了秋天里,沟里都干了,沟底那些小洞就是黄鳝、泥鳅的家。可是,那个时候,人们并不吃泥鳅,刨来都是喂鸭子,鸭子吃得特欢,掀起来活着吞下去。而有时候逮泥鳅纯粹是为了玩,根本不要,要了有啥用呢,知道能吃,娘忙的不给做,她起早贪黑,天天在坡里,天天有活。生产队里,只管等着队长分配活,不用操心。分地单干后,啥活也得自己操心,特别是娘,她最操心的是耕耩,自己没有牲口没有耧,耩地光让邻居帮忙,人家帮忙是先完成自家的,娘就在地头等着。一个秋里,娘总是从早忙到晚,忙到我们长大、离家,很多年里,都是她自己在家里;很多年里,总和娘回去忙秋,一直到地不种了,承包出去了,娘还自己开了块开荒地。于是,秋里,只要有空,我总是回家和娘忙几天,一直到初冬打了柴子。

那些年的初秋只有在回味了。娘走了,在二零一一年的春里。以后的初秋里,只剩下我自己,总是回家一趟,在老屋里坐一会儿,到娘的自留地地头看看,我的世界里缺少了最亲的人。

这个初秋里,我想着娘,我也相信娘想着我……

2023年9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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