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拾忆——小孩子的开裆裤

老家拾忆——小孩子的开裆裤

穿开裆裤，童年最模糊的记忆。

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的孩子都穿过开裆裤。开裆裤是过去农村三四岁的孩子穿得裤子，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都要穿。月孩子穿土口袋、三四岁穿开裆裤，农村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小时候，我不但穿开裆裤，夏日里还光着屁股在大街上跑着玩。那时候农村的孩子都这样，见怪不怪。穿开裆裤的好处，孩子拉尿方便，蹲下就拉，不用退裤子就尿，省了大人的很多功夫。过去的农村人可不像现在的人这样清闲，那时天天有干不完的活，很少有时间照顾孩子。再说，那时的孩子也多，没有计划生育，谁家也好几个孩子。孩子多了就不稀罕，不像现在的孩子，抱着捧着，哄着诓着，撵着跑着，好吃的东西往孩子嘴里填，好看的衣服舍得花钱买，谁家孩子出来也是一身新，家里零食玩具一大堆。过去的孩子，饿了吃块干粮，大人还不让，总是那句话‘光狼窜，吃多少能饱啊！’是的，本来够吃一顿的，这个孩子一块，那个孩子一夹，一顿饭不够吃的了，做饭的就发了愁。所以，大人看见孩子偷拿干粮吃就斥责。那时的孩子好像肚子永远填不饱。

记忆里，我就穿过开裆裤。那时，胡同里跟我差不多的孩子都穿。冬天，一条棉裤一个袄，一蹲小屁股往外跑，外面寒风刺骨，地上冻得满是劈纹，裂的宽的都能伸进孩子的手指头，大人出门都是弓着身子偏着头，双手伸进袖子里，躲在南墙的旮旯里晒太阳。孩子却呆不住，一会儿也不安稳，时常撅着个腚，迎着个风，就是感觉不到冷。大人都说：“孩子火大，身上有火龙丹呢。” 有没有火龙丹不知道，但是，摸一把，哪个孩子的小屁股也冰凉。那时，哪个孩子的鼻子下也挂着两条青龙，一进一出的，实在挂不住了就用袄袖子一抹，一大半的鼻涕就粘在了袄袖子上，时间长了，整个袄袖子黑油发亮，很像杀猪人的袄袖子。有条件的家庭呢，大人就会给缝上个套袖子，脏了能拆下来洗，一般家庭呢，大人根本不管，也只有到年上才给套上个套袖子干净两天。那时的孩子，没有感冒一说，孩子不愿意动了，一摸额头发热，轻了给敷块凉毛巾，厉害了去村卫生室给要个退烧药片，掰成两半或是四分之一，掰开孩子的嘴丢进嘴里，半碗温水给灌下去，哪里有功夫哄，孩子闹，紧闭着嘴不吃，顺手两巴掌，趁孩子张开嘴哭的功夫，药片给丢到嘴里，又一托孩子的下巴，灌一口水，药片就滑倒了喉咙里。那时的孩子常吃药吐，那是大多没进食道，孩子挨打，裂开嘴正哭呢，气管打开，药就滑到了气管里，还在本能的保护反应，脖子一伸，嘴巴一张，给吐了出来。这是本能的保护反应，真要吐不出来，孩子的小命可不保。那时的大人根本没这个意识，为此还打孩子呢，丸子不吃就研成面，搅和在水里灌下去，大人对孩子就这么粗鲁。说真的，孩子多，不稀罕。孩子不听话，张嘴就骂、抬手就打，家家的大人都这样。要跟现在的孩子相比，那时的孩子就是风雪中的草芥，随便丢在那里；现在的孩子都是温室中的红花，都是小心的捧在手里。

寒冷的冬天，棉袄棉裤，外加上一双不跟脚的棉鞋就是孩子过冬的衣物。棉袄棉裤不管厚薄，棉鞋不管露不露出脚指头，都是一穿一冬天。冬天也有免袜子，是人工做得白袜子，穿一冬天变成了黑的，脏的里面都有泥块，晚上脱下来就往外扣，脚上的泥垢染黑了脚丫子，不但是脚上黑，脖子上也是一层黑泥垢，农村里土话叫侟（实在查不出该用哪个字代替，找了半天就先用这个字吧），一个冬天不洗脚不洗澡，脖子上脚上都是黑侟。是的，不是那时候人不讲卫生，是条件不允许，天又冷，柴火稀罕，用大锅烧热水洗洗，谁家也舍不得。大冬天里，很多人家烧火时馏一盆水一家人洗脸用，大都是这样。熬过了冬，等到了开春，天暖和了，很多孩子还都是那一身棉袄棉裤。天热了怎办？把棉袄棉裤里的黑棉絮掏出来扔掉，就成了单褂单裤。夏日好说，很多孩子都光着身子，基本不用穿衣服。

我就是光屁股长大的。光着屁股跟胡同里的小伙伴去东边的湾里泡澡，个个变成个泥猴子。湾里的水少，里面的孩子多，本来很清澈的水，让一帮孩子搅浑了，泥水里洗澡，自然就是一身泥，大人看见了也不管，天天生产队里干活，早出晚归的，，那里还顾得上孩子，吃饱了不饿就行，愿意怎玩怎玩。湾里让你去，那是湾里水不多，要是到井边玩，大人看见了要骂要打，不管是不是自家的孩子，只要有大人看见孩子在井边，都会大声的斥责，甚至骂得还很难听，农村人就这么实在。那时候，男孩子可以光屁股，但女孩子很少有光屁股的，还都是穿长裤，小短裤都很少有穿的，这是老辈里一直延续下来的传统。言传身教，很多女孩子看到光屁股的孩子，总是有意的躲开。男孩子光着屁股故意在女孩子面前起哄，就会挨骂，女孩的大人也会找到家里，自然会唉爹娘一顿打。

穿开裆裤，老实的孩子露屁股少，不跑不颠不低头，两个屁股蛋子一般露不出来。踢蹬的孩子，两个屁股蛋子几乎全露在外面。本来衣服穿了多少年，大孩子穿了二孩子穿，二孩子穿了三孩子穿，都不结实，一踢蹬就烂，，烂了缝补丁还缝不住，很多孩子的裤子都是从腰裂开到屁股下，这样还不安稳呢，再一闹腾，万一不小心被其他孩子扯一把，裤筒子都会撕开，就像光着腚穿马褂，没有风还一览无余，假如再有风，跟光着屁股一个样。

当然，我不是说是过去穷才穿开裆裤，现在的孩子也有穿开裆裤的。穿开裆裤有穿开裆裤的好处，特别是不能完全控制拉尿的孩子，方便孩子随时解手。再说幼儿怕热不怕冷，露着屁股利于孩子健康成长。直到七八岁上上小学，大多男孩子才不穿开裆裤了，也知道了害羞、男女有别。但是，一些坏孩子总是拿老实的孩子寻开心，趁你不注意，一把把你裤子揪下来，看着你的光屁股起哄，哈哈大笑。那时的裤子都是松紧带的，一把就揪下来，很少有孩子扎腰带。说实话，那时候也没有腰带，扎腰带也是系一根破布条，很多时候系个死扣子，到时尿尿解不开了，憋不住了就会拉到裤子里、尿到裤子里。所以，大人很少让孩子系扎腰带子。我刚上小学时，就让坏孩子揪下了好几次裤子，在一片起哄中，赶紧提上裤子，从柴子垛上抽根柴子撵着人家打。撵不上人家，打不着人家，追一阵子也就啥事没有了，真打着人家了，打疼人家了，可就真打架了，大的欺负小的，被人家摁在地上打，吃亏的哭，赚便宜的耍横，看到老师来，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跑开，万一被老师抓住了，那时候的老师可不管不顾，那是真打，啪啪的大耳刮子就打上了，大拳头就锤上了。那时的孩子皮实，挨一顿打也没关系，大人也不会计较，‘孩子多了不稀罕’，谁也根本不当回事儿。

在十一二岁的时候，程家廉明穿了条黄色的军裤，我就突然眼热起来，把人家领家里，跟娘要黄色的裤子。人家黄色的裤子是哥哥当兵不穿的旧裤子，虽说旧，但没有补丁，看上去很新很气派。而我当时穿的破棉裤，屁股上露出黑色的棉絮，揪一块出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浓浓的一股霉味，而且，裆部开缝子了，那时候也知道了害羞，走路不敢迈大步子，总是夹夹着腿走。看到人家穿了条好裤子，自然眼热，站在大门口，冲着在北屋里刷锅的娘大吼小叫，娘理都不理我，气得我脚猛跺地，甚至嘴里不干不净。娘没惯着我，她喂上猪，打发廉明走了，大门一关，拉过我就狠狠地几巴掌。我就大哭起来，娘也不劝我，几乎是提着我进了北屋，她坐在炕沿上，把我摁在她腿上，引了针线给我缝棉裤。我就吓得不敢动，怕娘手里的针不小心扎了我屁股。……

往事如烟，亲情如旧。呆坐窗前，让时光倒回，我喜欢光着屁股在大街上跑着玩、穿着开裆裤跟在娘的后面哼哼唧唧的孩子；我想念一生操劳、勤勤恳恳、和蔼可亲的母亲。可是，这些只能在回忆中了。

2023年1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