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的大雪

年后的大雪

年后的大雪下在夜里。早晨醒来，拉开窗帘，天地间一片白，屋顶、树林，公路、麦地，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平时川流不息的公路显得宽阔了、寂静了，偶尔经过的车不再急速的飞驰，而是缓慢地移动，就像慢慢蠕动的甲壳虫，在洁白的雪地上压出一道深深的车痕。哦，雪的早晨，人迹罕见，整个世界消停了，那份释静像是从遥远走来，如离别多年的老朋友。

我久久的站在窗前，凝视着这个粉妆玉砌的世界，那些浮躁和焦躁都在大雪里消散。这是年后的大雪啊，新年的氛围还没有淡化，大雪又增添的新年的浓情。这份浓浓的情啊，从尘封的心底冒出。那也是个大雪的早晨，娘在大门口扫雪的身影突然清晰起来，还有老家的房屋，长长的胡同，宁静的雪野，如一股清泉，全都冒了出来。我的心情急促起来，我要去踏雪，找回我多年的亲情和乡情。

楼下，洁白的雪地里还没有一个脚印。在这雪后的早晨，谁也在享受着这份宁静和温馨。我小心地踏下铺满白雪的台阶，在雪地里踩下一道自己的脚印。这正如一九八六年雪后的早晨啊，我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进我的雪野里，或是小心地走，或是急速的跑，或是扑倒在雪地里，或是大声的呼喊，我的身、我的心和天地融为一体，在这个粉妆玉砌的世界里，我是那样毫无顾忌的放飞一切，让雪毫无顾忌的洗涤我的心灵。我感觉到空灵的世界里，我就是一片雪花，一个雪粒，我有我的高洁和孤傲，我要在蓝天里翱翔，我会在云端上小憩，我和天上的仙姬歌舞，我帮着翩翩起舞天女散花，我会在龙宫里和龙王把酒言欢，我会成为行侠仗义的剑客！

那时的我，走在空旷的雪夜里，可以漫无边际的畅想，想累了，我会在高坡上静静地等待着太阳冉冉升起，从天际的一抹红，慢慢的涌动、升起，到一个通红的大圆盘悬挂在东方，当第一缕阳光洒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是那样的安详，阳光的爱抚如母亲的大手，那样温暖，那样幸福。当时，觉得雪野里的沟沟坎坎、一草一木都和我那么亲近。在这个雪的世界里，我心释然，我心满足，十六岁得我，正是疑惑爱发脾气的年龄。可是，在这雪野里，我就是拥有一切的翩翩少年，有理想、有抱负，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天地的主宰。

当母亲唤儿的声音响起，我知道，母亲一定是扫完雪，看我不在老屋里，站在屋后，大声喊我回家吃饭。我也会大声的应一声，回声响在整个原野。不多时候，一个黄影就出现在远方，如雪地里的一片黄叶，那是我家的大黄，它总是跟在母亲左右，此时听到我的呼喊声接我来了。我也会跑着迎上去，和大黄大闹一番。大黄是那样的兴奋，扑闪在我左右，和我喜戏，陪我赛跑，气喘吁吁地跑回家，娘看到我总是一脸的笑，眼神里满是疼爱。是的，在那个叛逆的年龄，尽管我不时惹娘生气，娘总不放在心上，哪怕我是冷眼，娘总是给我笑脸。

走在雪里，慢慢回忆着过去，从没想到过，在这几十年里，我失去了那么多；也从没想到过，会有母亲离开我的那一天。那一天来的是那么突然，母亲走得是那样匆忙，我不敢往下想，我双眼不敢眨眼，都满是热泪啊，在雪里。谁给我擦？

这场雪啊，是我十六岁的雪。十六岁的雪，充满幻想得我。如今，我也双鬓尽染白雪，步入中年，那个怀梦的少年郎，已经离得很远。雪纵然是昨日的雪，我也不是昨日的我。走过了人生大半辈，不时叹息人生的短暂。

也许，等我离开了这个世界，还会有同样的雪。那时，却没有了今日的我，我进入虚幻，化为乌有，化为尘粒。其实，问世间，谁不是这样呢？

面对，这是人生的不二的选择。雪可以换起回忆，却给不了未来。未来的路，还得一步步踏踏实实的走，把那些悲伤埋在心底，多一些笑脸，多一些阳光，阳光普照一切，笑脸给人温暖，不管是对家人、对朋友。

在这雪里，扫除心的雾霾，给自己个清清爽爽吧。在这个美妙的世界里，敞开心扉，才知道目前拥有最值得珍惜。

哦，已走到公园，并没有走进去赏雪景。我该回家了，妻和女儿还在家里等我。这还是新年的早晨，我想着怎样给她们做一顿可口的饭菜，再一家人站在窗前，一起赏这雪景。甚至，我想给女儿讲我过去和雪的故事，尽管她并不愿意听，也许会给我个冷眼。而且，我还要和妻给双方老人打个电话，商量着何时再回家探望老人……

王子营

2024年2月22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