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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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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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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拾亿——一支冰糕

第一次吃冰糕是在南洼给生产队拾麦子时生产队长给买的。那年我9岁,一年级上了半年,转过年来麦上,学校就放麦假,到生产队帮着拾麦子。

记得那天早晨,天刚放亮,娘就把我和哥哥喊起来吃饭,饭后又让我叫过奶奶来看着妹妹,娘就领着我和哥哥去了生产队。此时,生产队里已经一帮孩子等着,他们叽叽喳喳、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想着能坐上马车下南洼,谁心里也很高兴。胡同里廉明的姐姐兰和南家的大闺女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她俩是我们学生队的队长,生产队长把活交代给她们,她们就领着俺几十个孩子在割过的麦田拾麦子。

在生产队的场院里里,娘交代了俺们几句,又让哥哥看好我,就和生产队的男女社员一块儿先走了。那时候下洼都走了去,二十多里路呢,将近走两个多小时。两辆马车,让给了一帮孩子们坐,队长的这个提议,没有谁反对,都有自家的孩子,大的十三四岁,小的八九岁,这么远的路,别说干活了,恐怕走也走不了去。再说,都心疼孩子,让孩子坐马车,谁也没意见。

等把牲口喂好了。很快的,两辆马车套好了。三套的、两套的,骡马脖下马铃响,骡马昂首挺胸,还不时打着响鼻,好像浑身得劲儿随时爆发出来。赶马车的是西邻家全爹和一大家子的坠,将近三十个孩子排着队坐马车,全爹却把我和哥哥抱到最前面的地方,这地方是马车最安全最舒服的地方,他的孩子都没让座这个地方。坐在这儿,可以看到骡子尾巴不停地摆动和骡子油光发亮的皮毛,我从没这么近看过骡子,甚至几次想伸出手默默骡子的屁股,却始终没敢。俺们坐好后,全爹又嘱咐了一遍满车的孩子坐好把稳,才吆喝了一声“驾”,冲着骡子屁股拍了一巴掌,骡子就大踏步的走起来。全爹随后跳上车辕,拿起车上的鞭子,“嘚、唔”的吆喝着牲口,马车越发快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坐马车,感觉倍好,就连过车辙,马车不时的颠簸,颠簸的小屁股疼也感觉非常美好。全爹不是个好说话的人,除了一路上吆喝牲口,或是不经意的看我一眼,从没和我说一句话。我却觉得有他在很安全。路都是土路,虽说过麦前,大队的东方红链轨车已经把那些深深的车辙推平压实。但是,坐在马车上还是颠簸的厉害,幸亏屁股下有草腰子垫着,并不觉得硌得上。

从村里出发,经过郑家村,过了马路,下了大坡,就在蒲洼沟西边的路上走着,路旁是一片片是金黄的麦田,风吹过,麦浪翻滚,麦香四溢,又加上清晨凉兮兮的风,那个心情,就像路旁一朵朵娇艳欲滴的小花,沾着露珠,迎风摆动,觉得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舒畅。

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等我们感到洼里,太阳刚露脸,社员们已经割倒了一大片。于是,队长吆喝几个人过来装车,车的后面,我们一字排开,捡拾地上掉落的麦穗。人多力量大,几个来回,已经追上割麦子的大人。在那群割麦子的社员里面,我看到了娘,她腰里带着草腰子,走在一帮妇女的前面。都说女人能顶半边天,割麦子和男劳力相比,我看能顶一个天。娘也看到了我和哥哥,看到她的孩子们,她一脸的笑,又俯下身匆匆的割着。天气越来越热,刚才的热情也越来越少,俺们几个终于熬不住捣蛋起来,或是做在地里搓麦子吃,或是跑到沟里摘野果子吃,渐渐的脱离了拾麦子的队伍,任凭兰大喊大叫,俺们几个根本不听她的,都快把她气哭了,去找生产队长,生产队长叫零解,是个脾气很好的男人,他笑说干不干不要紧,看好他们,别让他们到沟里去。于是,兰就追着俺们,说不拾可以,但是不能乱跑,又说队长要买冰糕,不听话的不给。

一听说冰糕,俺们几个老实了,光怕不分给自己,乖乖的跟在兰后面捡拾麦子,也不时地往路上看。常卖冰糕的认识,是个矮个的妇女,穿着干净,头上还戴个白帽子,她骑着一辆大金鹿自行车,车后座带个乳白色的木箱子,经常到村里买冰糕。那时的冰糕二分钱一支,眼看她打开车后座的木箱子,揭开一层白色的小被子,从里面拿出一只只裹着纸的冰糕,我立时眼冒蓝光,吞咽口水 ,曾经跑回家央求母亲给买冰糕,母亲一言不发,只好到自家水瓮里舀出半舀子凉水咕咚咚灌下,再跑出去和廉明追着冰糕的走街串巷,“冰糕、奶油冰糕!”都学会了女人的吆喝。眼看着别人家孩子买冰糕,忙凑过去闻味儿,感受冰糕的香甜和清凉。今儿,终于要吃到梦寐以求的冰糕了,说啥也得好好听话,拾麦子拾得满头大汗。

天气太热了,很多大人趁着割到地头歇着的时候,跑到沟里洗把脸,用手捧着喝些河水。俺们跟着大人来到河边,用手捧着喝,甚至趴在水面上喝,故意把自己的衣服弄湿,这样就感觉凉快些。洼里,除了地,沟沟坎坎上连棵树也没有,想找个树荫凉快一下都找不到,只能在太阳底下晒贼一样的晒着。娘说今儿还不是最热的天,最热的天里,三十二三度的高温能把人晒蔫了,跟晒蔫的庄稼一样。那是我中午不睡觉,光跑出处狼窜时娘吓唬我时说的。而队长终于没有辜负俺们的期望,他骑着自行车跑出很远,截下了卖冰糕的女人,把她领到俺这儿,让俺们排好队,一人一只。高兴的俺们啊连蹦带跳。

终于,一支冰凉的冰糕地到了我的手里,我小心的捧着,走到娘的跟前,娘帮我把包裹的纸揭开来,我把冰糕放在嘴里吸允着,那种凉凉的、甜甜的滋味直浸心脾。哦,我终于知道了冰糕的味道。我把冰糕递给娘,娘只是舔了一下,她舍不得吃。队长很好,孩子们有,大人们也有,他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所以社员们很拥护他。娘的冰糕,她吸吮了几口,就分给了我和哥哥。其他大人也是,把自己的冰糕给了自己的孩子,护犊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就是我九岁时第一次吃冰糕的情形。那时的冰糕就是糖精和水掺和后冻成的,一般人家的孩子却很少吃到。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每到夏天,我都给女儿批发一些冰糕放到自家的冰箱里,想吃随时可以吃。冰糕很多口味,绿豆的、红豆的、奶油的,便宜的一两块,贵的十几块,几十块的也有。我小时候,别说吃,听都没听到过。过去的冰糕,现在叫老冰棍了,五毛钱一支,我看到过,却没吃过,有时女儿吃也给我一只,也不过是小布丁,我说买个老冰棍,女儿却不让,我知道女儿为我好。其实,我只是想尝尝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2024年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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