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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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甲辰龙年。龙，中华民族的象征；龙，深居五湖四海，在中国人的崇拜里，遇到大旱之年，必将祭拜龙王降甘霖，是否奏效，也不得而知，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今年同一时期里，比往年降雨少得多，麦收以后，夏种夏播遇到难题，河沟干枯，播上种出不来苗，半人高的春玉米极尽枯死。哦，龙年，在人们的想象里，不说风调雨顺，也应该是个平安年景，毕竟在人们的印象里，龙是水的象征，那知今年遇上了火龙，大地旱的冒烟，河沟底龟裂如网眼，庄稼种不上，农人看着着急，急的在地头转圈，要是因旱耽误了农时，秋收可能没了指望。
作为农村出来的孩子，回老家看着乡亲着急的身影，我也感触很深。忽就想起1988年的7月里，娘在西坡浇地的情景。那一年也是少雨，春玉米已经半人高了，旱的玉米叶蔫了。那时已经单干了，浇地村里不再管，都是个人插伙蹲水泵灌溉。那时，家里就娘一个人，急的她跑东家串西家，和人家打听西坡里啥时候蹲泵。可是，生产队的水泵都安到了别处，一时倒不下来，也忘了是谁家潜水泵，娘就去和人家帮忙。其实，人家六七家已经插好伙了，根本用不着她帮忙，她也不顾尴尬，硬是加入到人家中去，中午还买了两捆啤酒给人家送去，人家抹不开面子，也就答应娘等人家浇完了，可以让她用泵浇地。
于是，娘就天天去等，可是，西边水塘里几乎抽干了，浇地都是靠一晚上的淋水。四五个人在坑塘里顺了深深地水沟。等人家浇完了，坑塘几乎都龟裂了。没有来水，光靠淋水浇地，让人等的心焦，也幸亏是潜水泵，只要有点水，一推电把子就能上水，这样浇了两天一晚上，二亩多地的玉米才浇了一多半。正是星期六下午，我放学回家，到西坡找到娘，看娘坐在沟边上，正在操作电把子，眼看着水沟里的淋水沒电把子了，一推，不过一分钟就抽干了，又得摁下来。娘看到我，教我怎么操作，她说中午饭还没吃，得回家烧饭去。我答应了娘，娘起身往家去，走路时腿一瘸一瘸的。我一看这样不行，还得挖深水沟。于是，衣服一脱，只穿个小裤头，拿着铁锨下了沟，从水龙头开始挖，把坑挖大挖深。当时，十六岁的我满身的力气，挖水沟并不觉得多吃力，将近一个小时的功夫，我往前顺了十几米，我的想法，直接挖到汉家河河底，汉家河河底是有些水的，只是流不过来，我正挖的起劲儿，挖的夕阳一片红，哥哥骑着车子来了，我正打算上去开电把子，沟里已经渗出了不少水，就吆喝着哥哥开泵。我挖的水沟见了效，连续抽了四五分钟水才干了。哥哥喊我上去吃饭，我一看还有十几米就到河中心了，说等会儿再吃，要不天黑了就没法挖了。
哥哥一直看着我挖沟，他还在上面指点，冲我喊水里有鱼。我早看见水里的鱼了，都是些小鲫鱼，只是没工夫逮罢了。其实，我早捡着大的扔到了沟的一边，和哥哥说让他拿桶拣。哥哥听到我的喊话，脱了鞋，提着通，顺着水沟拣鱼。不一会儿，娘也来了，看到满沟的水，赶紧去开泵，又跑去自家的地里看，看着水缓缓流进地里，脸上满是笑，地里已经很旱了，不说中午叶子打束，就是早晨晚上看，玉米叶子也是打束，玉米棵下面的老叶子都枯了，浇过的玉米叶子伸展开来，一片旺，没浇过的束束着。娘的话，这就是个灾年，自从进入五月还没有下过一场雨，雨季里旱，要是过去，早举家逃荒要饭了。又对我说，正如俗话说的，晚看西天一片红，十日无雨情，早看东南一片红，来日雨势浓，看这样没雨，好不容易轮着了，又正是星期，慢慢浇吧。
还有十几米就到河中心了，我上来吃饭，娘说她也想下去挖，却一直怵头。这片地里，浇了才十多户，娘说人家按泵，她硬塞了进来，才排了个十号，昨晚上你爹在这儿一晚上，今儿你兄弟两个的，千万别让人抢了泵去，今天四喜爹来了好几趟了，光在这儿嘟嘟，说十号明明是他的。娘看着俺哥两个，心里有了底气。我狼吞虎咽一阵子，说河中心水洼里一洼子鱼，我弄上来，明天炸鱼吃。于是，我提着桶匆匆下了河，那一洼子鱼看着不多，一抓不少，鲫鱼、鲤鱼、黑鱼聚在一起，捞了大半桶，等我把鱼提上来，天已经渐渐黑了，我让哥哥帮娘把鱼送回去，他回家睡个觉再来替我，反正水沟顺好了，光管抽就行。
由于顺好了水沟，抽的时间就长些，哥哥半夜来的，我让他守着电把子，自己钻到玉米地里看了看，这段时间浇的不慢，再有三十多米就到头了。我回来和哥哥说着，他明天还要上班，就让他回去了。一晚上，我就在坐在电把子旁，手拿手电筒，沟里有水就抽，沟里没水就停下来打盹，一直熬到四点多，我去地头看，还有十多米就到头，地太旱了光裂纹，很吃水，站在地里，就能听到土地喝水的声音，那是咕咚咕咚的喝，就像久渴人仰起脖子喝水一样。等我从地里出来，娘已经来了，正在开电把子。我和娘说着还有十多米就到头了，娘笑说浇得很快，要不是你顺水沟，没有这么快的，今儿一天也浇不完。沟里渗水快了，能抽个十多分钟了，不像昨儿下午，开了关，关了开，愁死个人。的确，渗沟长了深了，渗水就多，这很像挖的横着的水井。
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基本浇到头了，四喜爹已经等了三个多小时了，从六点多来，一直等到现在。娘不时和他说着，要不是孩子顺了沟，天黑也浇不完。四喜爹只是笑，闲着也是闲着，他下到沟里，又挖宽了不少。我和娘说着，差不多也到头了，还是让人家浇吧，娘不放心，去地里看着，等她从地里回来，又浇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才完成。我冲四喜爹喊着，四喜爹赶紧上来，忙不迭是的上来，把水沟改到了他家地里，我和娘收拾一下，交代好了，正准备回家，耙爹骑车子来却和四喜爹为浇地吵吵，娘劝说了几句，叫上我回家了。路上她说着，你看种地多不容易，土里刨食辛苦着呢，旱了不行，涝了不行，懒了不行。我明白娘的意思，他是让我好好读书，走出土地。娘的心情也理解，谁家父母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呢。
唉，农民种地真不容易！
2024年7月1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