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挑水的日子

我的老家属于丘陵地带，祖祖辈辈吃的都是井水。

村中有两口老井，井台皆用青石板铺就，高出地面一大截，为的是防止雨水倒灌，污染井水。井壁用青砖砌成，日久天长，上面长满了厚厚的青苔，雨季的时候，会顺着青苔向下淌水。每口井都打得极深，站在井口探头朝下看，只能看见一个白亮的小点。提水用的绳子，挂在扁担梢头一大捆。

农忙的时候，孩子们也要干活，其中一项就是挑水做饭。记得第一次挑水的时候，我大约也就七八岁，个头还没有扁担高，需要将担子两头的钩绳挽短，才能挑起桶来，否则水桶就会拖地。在井底打水也是一个技术活，要很有技巧地上下左右摇晃绳子，使原本口朝上的水桶反转过来，口朝下入水，才能灌得进去。最难的是往上提水，几十米的高度，一口气根本提不上来，中间要歇息两三次。歇息的时候，也不敢松劲，要把井绳勒在井口的石板边上，两脚站稳，身体后仰，把绳扯紧，这样桶才不会下坠。好在那时我提水所用的，是小一号的桶，否则人小力弱，中途就是想停也停不住。尽管如此，几桶水提上来之后，我还是感到双腿打颤，两臂发酸，喉咙发干。

我尤其害怕下雨天挑水。肩上负重，脚底泥泞，一不小心，就会摔跤，结果是桶翻水洒，浑身泥巴，令人懊恼万分。农村生活的艰难，我最早是从挑水的过程中体会到的。

若夏季干旱时间太长，井水就会不足，人们就要不分昼夜地排队挑水。水浅得快要见底，连水桶都没不住的时候，大人们便会找一个孩子，让穿了高腰雨鞋，用绳子吊到井底，拿水瓢一点点舀水。井水渗出得越慢，待在井中的时间就越长，好在下面凉快，孩子们倒也不急。自家的水桶舀满了，还会帮别人家舀。这样的事情，我小时候干过很多次。

等到土地龟裂，井水干涸的时候，人们就要步行三五里路，到地势较低的邻村去挑水了，一趟下来，人累得半死。不过这都是大人们干的事，小孩子受不了。挑回家的水，人们都像用油一样珍惜。

直到本世纪初，一位经商发达的村民捐了款，我们村才打了一眼机井，铺设了自来水管道，人们挑水的日子，才算彻底结束。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正是在那些挑水的日子里，我学会了忍耐和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