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乡，踏寻李贽足迹

在故乡，踏寻李贽足迹

福建/王忠智

人，都有恋乡情结，随着年龄增大，这结越打越紧。这结是一草一木，那山那水的化身，常青在你的记忆中；这结有无限空间，沉稳的，刚烈的，柔软的，细腻的象慈母的手掌，给你暖暖的抚慰；这结是用鲜红的丝线织成的，千丝万缕地牵动你的心。在梦中，这些丝线常常把我拉回故乡深处。

今年夏天似乎来得早，农历五月，已是小暑节气。五谷是节气醉忠实伴侣，不违农时是他们的座右铭。得益于生态环境保护，茂盛的山村，树木蓊郁，空气清新，阡陌纵横，接受淳朴、原汁原味的风儿摩挲，入画的田园风光是养眼营养素。

倘佯在章田洋的田埂上，追寻一位先哲的足迹，任晨风撩起思绪的发梢，不忍踩落露珠的晶莹，与稻谷、花生、番薯、果蔬一起感受被历史温润700多年的名字“章田洋”。一片上千亩近似方形的洋田，在岁月如歌的涛声中，按照春夏秋冬的旋律，畅想丰年恋歌。坐落在南安市柳城三保村这块肥沃小平原，曾让多少达官富贾垂涎。凡事自有定数，李贽叔父李章田，初时到“南邑小郡”（丰州）做生意，经常折本，便到南安三十都胭脂巷买田置产，并以章田名之。方形、菱形、三角形、半圆形，更多不事雕饰，这片田野有其独特个性。临洋南边，就是九十九溪发源之一—榕桥溪，水给田园生机，清凌凌的水，绿油油的水草在飘舞，小鱼小虾穿行悠游。山坡上牛儿悠闲吃草，几个小伙伴躺进浅水区，随便捞起几只合掌拍几下便红彤彤的，放进嘴里多香甜啊！少年李贽经常回乡读书、劳动，想必也参与其列。

李贽也是恋乡的。宗祠是血脉根系所在，即使离乡背井千里万里也要回来在祖宗灵位前呈上几柱香。李贽经常回乡到宗祠祭拜，时时翻开泛黄谱牒，清楚地记载自他的三世祖李信生（字允诚）就迁至南安榕桥三保胭脂巷。其父李钟秀不会种地，便到泉州郡城开馆授徒。兄弟姐妹众多，“寒肤嗛腹”温饱难以维持，经常得到叔父李章田接济。章田“连蹇多娶”配继侧室六人，仍“晚诞儿息”。叔父对其疼爱有加，有过继之意。“馈膳服劳，事之若父”，叔父恩泽，李贽铭记在心。李贽回乡读书坚持做些力所能及的劳动，往往被叔父阻止。

金灿灿的稻穗，沉甸甸的喜悦。这片土地清晰地记得，当年李贽边走边吟诵诗词来到章田洋，烈日灸烤着田野也灸烤着佃户，光着起满水泡的膀子，挥动亮闪闪的镰刀，一会儿，一排排稻子卧地而倒。“噼噼啪啪！”打谷桶里放着鞭炮，满满的金黄的谷粒带来丰收的快乐。抑制不住兴奋，李贽也荡起双手。

这年的李贽，刚好十二岁。山虫唧唧，寂静夜空星星眨着眼睛。书房的灯下，写下了惊世骇俗的《老农老圃论》。白天的情景跃然纸上，农夫的命似山石坚硬，心如溪水清纯。他们的汗水是高贵的，并非孔子认为那样。孔子反对樊迟学农，骂他为小人，是不对的。章田洋的亲身体验，更加坚定了他为百姓争得正当公平地位和权益而斗争的信念。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榕桥四周群山环抱，南有山地六大要隘的梅花岭，北有雄峙晋水大雾山，东有大帽山，西有绝海山，峰峦叠翠，流泉飞歌，五代泉郡知府王延彬曾设立云台歌馆。高山密林，云雾缭绕，香烟绿绿，梵音淼淼。唐代开山“飞瓦岩”一片寺，宋代开化洞观音石佛造像，北宋白云寺……。山水的灵性滋养人的心性，心性激发人的才气，英才辈出，孕育一进士五举人：进士李佺台，举人李贽、李应先、李元禄、王靖。在其任上，父亲、祖父先后去世，义无反顾回乡“丁忧”，每每回乡都亲临祠堂祭拜。他的尊乡重祖美德数百年后仍得到发扬，至今榕桥李氏祠堂，奉有李贽神主，配享四时祭拜，挂有旌表李贽功绩的匾额“乡贤名宦”“举人”。楹柱“龙湖六籍文章艳，函谷千言道德新”，“祖孙父子科第，兄弟叔侄连登”。李贽与李应先堂兄弟，李贽与李佺台堂叔侄。他的尊乡重祖美德数百年后仍得到发扬

沿着涧泉叮咚，野花缀径，鸟语啁啾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空濛曙色攀援而上。背上书袋的李贽，心境如幽潭般静谧。白云寺的左厢房即是其读书室，

书声朗朗，随着烟雾升腾，换了人间，这里是孕育李贽早期思想的摇篮。对孔子的言论作为判断是非标准，程朱理学的“存天理，灭人欲”，“男尊女卑”提出质疑。启动反潮流，反封建伪道学；提倡“以民为本”“泛爱众，真平等”。变革现实，“至人之治”“绝假纯真”的《童心说》超前跨越千年时空的革新历程。

山有山的伟岸、倔强，海有海的自由、包容、豪放。故乡有高耸入云的戴云山，浩瀚无垠的泉州湾大海，造就他倔强的秉性。提倡自由解放，呼吁重农重商，应为商人正名，敢于冒险犯难，“只知进就，不知退去”，反封建、反传统，自由，跳脱传统思想羁绊。铸就坚硬骨骼。

。榕桥溪，就像一条碧绿玉带系在故乡的腰上。故乡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淳朴民风从小就熏陶着他。至今仍存“李贽桥”，仍在风中述说姚安三年知府任上，兴庙学，制，捐薪奉修桥造路，离开姚安城“车中仅图书数卷”，市民攀卧路边，车不得发累累廉政清明的故事。

有些事不但要亲力亲为，而且要用心去揣摩。当你踏入榕桥门槛，天空一蓝如洗，与700多年前没有两样。凝心静听，哲人的脚步依然在章田洋的田埂上回响，山野小径会告诉你从这里曾经走出一位名列中华八十三英杰、二十五位思想家之一。我也因缘分的不经意安排，攀上一位崇敬的哲人为乡人，而倍感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