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约定 第二章 . 一棵树上的果子

月光下的约定

第二章 . 一棵树上的果子

        福贵到了八岁才上小学，那时，一般也是这个年龄上学，没有幼儿园。读书也没有课本，一开始就发一本毛主席语录，从毛主席万岁学起，要说也还有难度。福贵与湾里一个亲房的侄儿有才同班同学，天天同来同往。他比有才大两岁，又是叔叔，自然处处照顾有才一二。特别是搞劳动，他总是帮有才出力。不过，到了做作业的时候，有才的确有才，成绩比福贵好，有才又帮他完成一些他做不来的题目。鱼帮水，水帮鱼。玩玩傻傻总是在一起。进小学开始是在村部完小读，到了三四年级，学校又把偏远地方的孩子分班，以近就近。学校北在李家坳祠堂办一个班，东方在燕子岩办一个班，西南与东南和南边在鸡公堡办一个复式班。

福贵和有才在鸡公堡读书，离家比村学校近了一半，其实到村小学也只有一里路。教书的老师姓高，是鸡公堡小队的人。住在鸡公堡东南边榜上。一年四季穿蓝军干服上衣，黑大布裤子。头发蓬乱，门牙有一颗镶嵌着金牙，说话涶沫四溅，你要是坐在前排，那就算你倒霉。

鸡公堡有一个同学，姓贾，字伯谦，跟福贵同年，快十岁还在流口水，脖子上秋冬四季围着一条毛巾，说话口讫，湖北罗田人叫结子。福贵慢慢跟结子好起来，常常学结子说结话。早上到学校来见了面：福，福，福贵，你，你，来来来了。福贵：我我我，来来来了。伯谦：你，你，早上吃吃吃什么？福贵：有有有什么吃呀。还不不是吃粥粥呢。福贵开始是学伯谦玩的，时间学长了，也慢慢结巴起来。再想改也改不了。从此，福贵又多了一个毛病----结巴。

           莲花岗是福贵家的湾子，从西北一座主峰向西南蜿蜒，起伏到乌石岩，分支一条山岗向东南绵延。至莲花岗湾后耸起山包，山包左边的山岗向前延伸挽住湾子，再沿到公路边，中途还有好多小山岗分支交错。北面山岗向东北婉转，里面住有一个大湾子，先前有二十多户人家。此地人称大莲花地，湾前有两口池塘。莲花岗右边山岗在湾子前高耸，再向东南分出两条山岗延伸。两岗下面又分几道山脊，下面又是一个湾子，叫台子。因为，湾子周围下来山岗多，湾前有一口塘，过去地理先生认为是一朵小莲花。左右莲花上面的山岗就称莲花岗。湾前也有一口池塘，远处有一座独立的山岗，像一枚印章，印章靠湾子的一边又有一口池塘。这里山势奇特，地理复杂，山林茂密，古树参天，无论是在东边公路还是在其他三面，如果没有深入进去，很难看到隐蔽的村庄。只有在公路东边的大山上，远远可以看到山村和袅袅炊烟。形成的山冲，是兵家要地。解放前在这里据扎有国民党部队，山岗上有战壕。解放后，这些战壕，是这几个湾子儿童游戏作战的好地方。在大集体，偶尔，也有几个湾子年轻人在这里打群架。现在，因为水土流失，慢慢夷为平地。福贵常常跟这几个湾子的儿童在这些山上玩耍。采蘑菇，找兰花，捡柴，打猪菜，放牛，放羊。爱玉也经常跟她父亲过来，大人聊天，儿童邀到一起上山去玩。捉迷藏，用桐子树叶子包炸弹打仗。她喜欢学福贵结巴，福贵哥哥，你，你，你捡的，蘑菇，菇呢？福贵知道是学他的话，就赶着打她，她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追着追着，“叭---”爱玉摔了一跤。呜呜地哭，福贵赶上去哄，不哭，不哭。跶了（摔倒）还长得好一些。还把爱玉身上尘土拍一拍，爱玉也就不哭了。

夏天，爱玉来了，福贵就与有才带爱玉，到池塘外面的几棵泡桐上捉蝉儿，用刮过了的麻杆，在顶端用牛尾巴的长毛扎住，一头打一个圆框活结，轻轻伸到蝉的头部，轻轻套上，往下面一拉，蝉就拉住抓着。这个步骤要一定技术，弄不好蝉就跑掉。抓住的蝉先给爱玉，有时爱玉不细心把蝉搞飞了，又哭。福贵只好又哄着再给她捉。后来干脆把蝉的翅膀掐去一部分，蝉就飞不了几远。烈日下，他们汗流浃背，脸上流黑色汗水。到了吃饭的时候福贵的父亲到处喊，回去反复嘱咐福贵要带好妹妹。冬天，一般他们来往就少一些。天太冷不方便玩，从麻城过来有一天大河，叫排路河，上面接胜利河，是黄冈巴水系的发源地，巴源河。

河很宽，冬季水不多，但没有大桥，农民用木板搭桥，“人走桥上颤摇摇”。胆小的人过桥就怕。所以爱玉即使跟父亲一路，也是抱着过来。福贵也不敢过桥，有时跟父亲一起去，父亲回来也就立即回来。

        福贵在十三岁的那年冬天，一个星期天，父亲叫他送面条去麻城爱玉家，大晴天，上午，天气寒冷，晚上结的冰到了十点还没有完全融化。父亲嘱咐要慢慢走，他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泥水，冰块，顺利到了大河边上。当他亦步亦趋地踏上木桥，慢慢向桥中间走去，桥上有的地方有水，有的还有薄薄的冰。此刻，从麻城那边过来一个大人，两人相遇的时候，大人主动让在木板桥架子边上，让福贵过去，那知道福贵一过去还是打了一个趔趄，一下晃到河里去了，顿时，身上的衣服全打湿了，手上的竹蓝也掉进了水里，福贵抢起竹篮，面条也湿了。这时，那个过路的叔叔，立马跳进河里，把福贵抓住，拉了起来。福贵冻得直抖擞。大哭。那个叔叔问明白他去哪里后，返身送他去了爱玉家。爱玉的父母给那个叔叔换了鞋袜，一边千恩万谢，感激的不得了，一边给福贵换衣服，鞋袜。用葱姜下面条祛寒，还安慰压惊。

自从这一次过后，福贵冬天下雨，落雪结冰就再也不敢去麻城。不过，心里也常常惦记着爱玉，爱玉也惦记着他。那时的孩子生活差，营养不良，还没有早熟的现象。心中似乎也有青春的种子萌芽。他盼望冬天早点过去，春天一气来临，草木尽快透青，花儿尽情开放，燕子飞来，成双成对。他们好在星期天一起玩，不玩，放牛也是好的，捡柴也要得。这冰天雪地，满树银装。别人看来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福贵看来是满目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