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小麦

徐 朝

霜降过后，我们北方广袤的田野里，没了玉米、没了高梁、没了大豆……只剩下，一望无际，绿油油的冬小麦。

冬小麦的种子，自入土那一刻，就注定了和人生一样，有着喜怒哀乐，历经重重磨难，它必须走完下种、出苗、分蘖、起身、拔节、孕穗、开花、成熟几个生长阶段。俗语称“七谷八麦”，意思说，小麦八天就破土而出，这时的农民，早起披着棉袄，抽着旱烟，仨一伙俩一群的 ，溜达着来到自已的麦田，在阡陌的地埂上，查看着小麦出苗情况，刚刚出土的麦苗是嫩黄色的，小小尖上顶着露珠，被太阳一照，像婴儿在眨巴眼，喜鹊们蹦蹦达达的觅食，我不解地问爹“它们找什么吃，什么粮食都没有。”爹说：“它们在啄地下的蝼蛄，保护小麦生长。”

冬小麦的一生，只有七个多月的时间，和人生比起来是短暂的，但与其它作物来比，它的一生是漫长的。冬小麦有着慈母般的包容心；有着忍辱负重的顽强毅力；有着默默无闻的奉献精神。小小麦粒有着博大精深、令人赞叹，使人琢磨不透的文化底蕴……儿时我去后邻二大娘家里玩，她让我们猜迷语：”幼儿不怕冰霜，长大露出锋芒，老来粉身碎骨，仍然洁白无双。”我们你看看我，他看看你，谁也猜不出来，二大娘一拍手，笑着说：”这不是小麦吗？”现在想起来，足以证明，这是祖祖辈辈，对赖以生存小麦的感念和赞赏吧！

冬小麦下地后，深深扎根于沃土中。冬小麦一般扎根于土壤15公分左，甚至更深，一株小麦根须总长八十公里，难怪冬小麦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冬小麦出苗后立冬前，须完成一生最痛苦的磨难，就是‘’分蘖＂。它像慈母一样，把孕育的孩子分娩出来，尽快的让它们破土而出，适应天气的变化，增强它们的抗寒能力。麦妈妈靠着强壮的身躯，强忍痛苦，把一个个身强力壮的儿女生出来，都想落个多子多福的好名声。它们一家一般有4一6个孩子，多者IO个。孩子逐渐长大，它又让它们另立门户，使它们独立自主，放飞梦想，这就是冬小麦像母亲一样的包容之心。

＂ 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这句农谚曾是中国北方农民千百年来生产活动的座右铭。但随着全球气温变暖，我国北半球气候带北移，加之水、肥条件的改善，如今北方冬小麦的播种时间已变成了‘’寒露种麦正当时。＂单就这一点来说，冬小麦有着坚忍顽强的抗争力，其它作物是做不到的。特别是到了冬天，没有适宜的温度和温暖，在困境中生存。记忆中，六七十年代，水利条件差，大部分麦田浇不上冻水，遇到雪少之年，天寒地冻，小麦强忍寒冷，小麦冻的打了蔫，虽然小麦都葡葡在地，但顽强的生活着，并且承受着牛、羊、人的糟蹋，大地上冻前，小麦正在生长期，散跑的小牛犊子，跑到麦里啃食麦苗，有的农户，晚上牵着羊去麦田里偷啃麦苗，更有甚者，有的极少数农民，为羊囤积饲草，晚上偷偷去割麦苗，我邻村的一个农民，两个晚上，把生产队的三亩水浇地麦苗给”剃光了头”，小麦痛不欲生。生产队逮住这名社员后，公安机关，以破坏青苗罪判了一年半刑。小麦最渴望冬天的大雪，每到大雪季节，它们都在利用各种方式祈祷雪的到来，看到西北天乌云密布，天上飘落雪花，它们拥抱着母亲高兴地说：“娘，下雪了，棉被来了。”农民都高兴地说：‘’冬天盖上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这是来形容，大雪对冬小麦生长的好处，当我们一家人坐在温暖的屋里谈笑风生时，冬小麦一家人在厚厚的棉被下，也蒙头大睡，享受着老天爷赐给它们的最高待遇。它们甘愿在这冬日的旷野里固守着死一样的沉寂。全然不是退缩，更不是屈服，在恶劣环境中，以守为攻，以退为进，用最小的代价保存有生力量，忍辱负重，表现的如此坦然和安然，这也绝对算得上一种胸怀和气度。

冬小麦，在气息悲凉中落地生根，在饥寒交迫中蛰伏等待，葡葡于地，修根养气。当立春的暖风吹过，麦苗脱去黄色的裙子，书写大地上锦绣的文字，黝黑土地上麦苗悄然舒展如蓝的绿叶，盎盎春意潮涌着大地。那醒目的嫩绿、温暖的淡绿、奔放的草绿、沉重的酽绿，汇成一片浩渺无边的海洋，从眼前一直向天穹铺展开去；当农民为小麦浇水、施肥时，有时一冬不逢雪雨的麦苗，像饥饿的婴儿，静静地吮吸着甘甜的乳汁，麦苗随即挺立起来。麦田里的水蒸气随着水的流淌向前滚动，麦尖上沾满了晶亮透明的水珠，太阳照来好似颗颗宝石闪闪发光。一行行绿里淀青，青里泛黑的麦苗正在焕发出勃勃生机，透出醉人的绿，溢出动人的蓝，份佛正在铿锵翡翠般的诗行；当东风号角一旦吹起，它们绝不懈怠，奋起生长，一地绿毯最先铺开；当孕穗扬花时，麦粒逐渐完盈饱满；当＂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时，冬小麦都抖擞精神，瞪大了眼睛，盼着主人接它们回家；当布谷鸟呜叫时，一台台大型小麦联合收割机，驶入冬小麦的地盘，它们列队迎接。把麦芒翘起来，以示，快来把我接走吧，天太热了，不然，我们会脱落在地，给主家造成损失。一时挨不上收割的小麦，不高兴的垂下头去。随着小麦收割机的轰鸣声，小麦顺从向大地深深鞠躬，应声倒下，流入粮仓，它们深情地对大地说：‘’再见了母亲。＂它们望着农民丰收后的张张笑脸，躺在主人的拖拉机斗子里，你推我搡的抢着说：＂谢谢你的养育之恩，我们会用美食来报答你，主人，咱餐桌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