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坟上那棵桑树

                爷爷坟上那棵桑树

                                    徐朝

       离开老家多年，除给老人上坟很少回家。清明节回家给老人上坟，跪看爷爷坟头上那棵枝繁叶茂的桑树，似乎看到爷爷、奶奶，父亲、母亲那一张张慈祥的面庞。这棵桑树情系我们家几代人，它历经沧桑，毅然挺立在我爷爷的坟头上。

       奶奶在世时给我们讲，抗战期间，我爷爷是八路军地下交通员，经常给八路军传送情报，一年春天被汉奸出卖，小日本把我爷爷捆绑在村北大桑树上，用皮鞭抽、灌辣椒水等酷刑，把我爷爷打的死去活来，让我爷爷说出八路军在我们村的活动地点，我爷爷宁死不屈，不说半个字，日本鬼子问不出情报来，灰溜溜的走了。等乡亲们把我爷爷抬回家中，已是奄奄一息，他老人家怀恨而去。我爷爷去世第二年，我爹和叔叔姑姑给爷爷上坟，发现爷爷坟头长出来一棵小桑树，回家告诉奶奶后，奶奶说：“坟头上长桑树，象征着子孙后代人丁兴旺，家庭幸福美满，这是你爹在地下保佑着咱们。”为此，全家人更加呵护这棵桑树。我爹经常去坟地里修剪桑树身上钻出来的树杈，十年后长成了一棵大桑树。

      奶奶去世和爷爷合葬时，管事的找到我爹说：“得把那棵桑树刨掉，不然无法挖坟。”我爹的跪下掉着眼泪给管事的说：“那不成，这桑树是我爹的象征，是全家的命根子，请兄弟爷们儿们多受累，一定把这棵桑树留住。”我奶奶下葬后，每逢大雨过后，我爹就扛着铁锨，看看我奶奶坟那边的坟土塌陷了吗，如沉下去的话，我爹就往坟头上添些土，生怕树根裸露出来，吸收不到水分，桑树会枯死。

      尽管我们全家人对这棵桑树百般的爱护，但也逃不过去不公正的砍伐。在那“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年代，坟场内人们为先人树起的墓碑被砸碎，为祈福的石马、石象等石器也被砸碎，就连树也全部被砍伐。一天中午，我爹看到民兵套着马车往大队部运送砍伐的松树，我爹一溜小跑来到坟场内，一看傻了眼，只见几百棵参天松树没了，我爷爷坟头上那棵大桑树也被砍了，整个坟场内只剩下光秃秃的坟头，散落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树枝和白碴碴的树墩子，空旷如野，几只找不到巢穴的鸟，在空中盘旋哀嚎着。我爹垂头丧气地往家走，回到家掉着眼泪抽闷烟，我娘见状不解地问：“这是咋啦。”“咱爹坟上那棵桑树被砍了。”爹哭着说。全家人听后，默默无语两眼泪，那天中午饭谁也没动筷子。一年后，我们去给爷爷奶奶上坟，发现树墩子周围钻出好多枝杈来，我爹回家拿了斧头和锯，留下一根粗的枝条，把其余的枝条全部砍去。几年后，这根桑树条就长成了三把粗的桑树，如今已长成好大一棵树了。这棵桑树靠着自己的顽强的生命追求，把根牢牢地扎进泥土，在有限的坟头上吸收有限的水分，但它却活的很自在，很快乐。它的树干上的杈杈丫丫，每一条都是向外延伸，树冠形成蘑菇形，绿叶子上闪着光，显得非常茂密。

      每次上坟时，我总是习惯地，扒拉开坟前的杂草，跪在爷爷坟前，烧着烧纸，观看坟前的变化，但依旧看到桑树下，一丛茅草在微风中摇摆，黄绿的色彩显示着生命的存在，这或许就是茅草一生最美的修炼吧！我望着这棵桑树，想了许多许多，看起来这棵桑树似乎有些孤单，但是时光雕琢了桑树的生命形状，赋予了桑树的灵魂，它有曾经被呵护的记忆和笑颜；有无辜被砍伐的痛苦。以一棵幼弱的树的成长，勇敢的面对孤独、面对存在的挑战，面对着春夏秋冬的考验，学会了承受、沉默、隐忍、坚强，这不正是爷爷和日本鬼子抗争的精神之所现吗？树枝被风吹的左右摇曳，似乎和我们招手；树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似乎听到爷爷在喊我们，在叮嘱我们要讲求孝道，家和方能万事兴，无论在生活和工作中遇到什么困难和挫折，要勇敢的面对和担当，希望就在前面，我们在地下保佑着你们……此刻，天近黄昏，很轻的风徐徐吹拂，晚霞给桑树披上了一身璀璨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