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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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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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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

我说的老房子,是养我育我的房子,却不是生我的房子。我出生时爸妈还是跟爷爷叔婶他们一起住,一岁多时在一场剧烈争吵中分了家,有了现在的老房子。

前天(端午)跟妈打电话才得知老房子要粉刷了,这是国家扶贫的,为这爸还特地从广东赶回了家。老房子盖于1998年,是个土房,这是我们当地农村既原始又常见的房子,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穷苦的苗族村。这种土房一般长15米,宽6米,高7米,墙由土筑而成,故称土房。房内由木材搭成三层楼(楼层间距由下往上依次缩短),柱子和横梁及其他连接物都是由木材组成,瓦为泥瓦。在十几年前,我们村大多是这样的土房,偶尔有几家石头房(用石头砌成墙的房子)和砖房(分红心砖房和水泥空心砖房),有砖房的人家都是我们羡慕的对象。在很多地区,苗族人的房子都是草房(整个房子都是用草编织成的),东南亚地区较多,文山马关地区也有。

当代社会发展最大的特征就是“快”。现在我们的老土房也都在,只是砖房更多了,甚至有了小平房。近几年国家持续加大扶贫力度,明年就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之年,土房子是不能留了,但拆迁又是件难事,我们也不愿,就得将墙粉刷变样,铺上楼板。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老房子早晚都会拆迁或改装的,所以我一直很注重对它的保护和留念。以前拍过不少关于老房子的照片,今年一月份回家过年时还拍了些视频,我知道这些视频以后都会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得知老房子很快就要被粉刷,我连忙给放假回家的妹妹打了电话,嘱咐她再多拍些照片和视频,以便留念。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再次回到家,但可以肯定的是,当我再次看到的老房子时一定是变了样的。它或许是崭新的,或是华丽的,却不会是我喜欢的。这么多年,人、牛、马都住在房子里,以前猪和鸡也都住里面。晚上睡觉时总能听到虫声、蝙蝠声、犬吠声在我们的耳边回荡,在村里回荡。这是农村的生活,这是千百年来农民们的生活,这是自然的生活。此时此刻老房子的模样在我脑海里忽隐忽现,它似乎活了,哭着,笑着,我也暗暗哭着,笑着。

老房子很破旧,墙砌了又砌,瓦片翻了又翻,木材被虫子咬了又咬。漏雨是最常见的,屋顶上漏,墙脚也漏,严重时屋里都被水淹了,我们只得用瓢盆一点点舀尽,再往灶里取些柴灰撒下,不久又干了。墙脚不是土,而是石头累成的,一般是超出地面一尺左右,因为土被水淋过墙容易倒塌。我家的墙因为刚开始盖房子时闹了很多纠纷,也没有援助,墙没筑多高就勉强住下了。这一住就是10年左右,后来爸买了空心砖才加高了墙。门一开始是几块木材拼成的一扇门,在门外面能撑起个口子,小时候每当忘记带钥匙时我就从口子钻进去。木块空隙处够人伸手,爸将“羽毛粘(一种黑色的塑料皮)”钉在上面,盖住了缝隙,这样才勉强能遮风挡雨,只是没过几年“羽毛粘”也破了。那时候,我家没通电,一是没钱,二是住的较偏远些,我家是住在村头,半山腰上,人家不愿费这个劲弄。那时,家里仅有一盏煤油灯,这是老式的煤油灯,现在在电视剧里能见着。那煤油灯没撑多久玻璃就被摔碎了,自此就不再用。爸改装了个粘轮胎的胶水瓶,瓶子比成年人的拳头稍大,在瓶盖穿个孔,把车轮的气管插上,再把一条红带子从气管穿过,瓶子里倒上油,在外面露出的带子点上火,油就自动从瓶里流向着火处,就这样,这盏灯用了好几年我家才通电。有了电才知道原来家里还可以那么亮,现在都无法想象那个“黑暗”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不管怎样,我们一家五口人也都熬过来了。我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成长的,在那个破烂的老房子成长的。

时光渐渐远去,由不得我们半点犹豫。这么多年悄然而去,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爸妈却一天天老去,身体大不如从前 ,皱纹在他们脸上疯狂生长。每次回家都感觉爸妈又老了许多,今年爸正好满50岁,妈48岁。眼看着爸妈老去,我无能为力,心如刀割,只能在默默里哀婉涕泣。爸妈是勤劳的苗族人的典型代表,他们用两个小小的身躯靠种地来供我们兄妹三个人上学,就这点村里人也都赞叹不已。在我的认知里,我的爸妈是善良的,更是伟大的。爸小学毕业,妈二年级辍学,他们没文化,但是他们思想不落后,爸妈常说:“我们可以笨可以不如人,但是你们不能跟我们一样,你们要好好读书,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要长我们的志气。”爸妈的教诲我从来都不敢忘记。当年的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大学,更别谈自己能上大学,而现在我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本科大学生,我不容易,但很幸运。我的读书生涯很曲折,吃过不少苦,有很多苦是一般人不可想象的,我辍过学,也选过不少的读书方向,大学因专业问题也差点结束了求学之路。我知道往后还有很多艰难险阻等着我,但在我的字典里,是没有“怕”字的,因为怕是没用的。

再过几天老房子的模样就彻底变了,以后也许不会再有这样的土房了。老房子很平凡,但在我心里它胜过所有的高楼大厦。老房子承载的是一种历史记忆,一种文化,一种精神。老房子一直在我的心里,我的肉里,我的血液里。无论何时,无论哪里,它都在。

2019年6月9日于黄淮学院 熊启光(萧遥草) 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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