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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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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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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岑河看龙船

岑河是个分水岭。以岑河为界划分:东边湖里,西边乡里。西边乡里嘲笑东边湖里:来走亲戚就是来摘胡椒的;因为东边全是水,胡椒最怕水,种不起来。东边湖里嘲笑西边乡里:来走亲戚就是来背糯米的;因为西边极少水田,稀奇糯米。

西边乡里嘲笑东边湖里,来走亲戚,就万分惊讶:你郎今天怎么还穿了鞋子呀?是说东边全是水,出门就是赤脚。长时间赤脚惯了,就穿不惯鞋子了。有时走亲戚,赶岑河 ,实在没法,就提着鞋子,光着脚丫走路;快到了,才在路边沟里塘里摆两摆,把脚套进鞋子里。回去,一出亲戚家,一出岑河镇,鞋子就又提在手里了。

西边乡里的运输工具是鸡公车,小木轮子,转动没有钢珠轴承,木头和木头重压磨擦发出不断地周而复始地尖叫,像鸡公打鸣一样,所以叫“鸡公车”。还有一种大木轮子,也是独轮,手推,极少。70年代被橡胶轮胎取代,80年代消失。

东边湖里的运输工具交通工具是船。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有小木船。中国社会50年代至80年代改革开放,集体即生产队也有小木船,一般比私人家都大一点。端午节划龙船就是比私人家大一点的小木船。

端午节群体的头等大事是划龙船。就是划,不说赛。总以族姓或村庄为群体划分。那时没有背心T恤成品衣卖,都是本土裁缝做的马夹之类,颜色款式统一就行。由此定下青龙、黄龙、火龙、白龙等。一旦认定,世代沿袭。没有准备统一服装的,就乱穿衣,人们也美其名曰,叫它“杂龙”。

船头有锣鼓,敲打着极简单又极铿锵有力的节拍,好像就是两拍,锣一下,鼓一下,咚----锵!咚----锵!船尾有大橹,一般不用。人轻轻松松地划,船在河里自由地游。划船人两手在划,只有敲锣打鼓的人自由自在,敲打的动作可以做得滑稽可笑,甚至可以说是专门用来搞笑的,跟采莲船尾的艄公一样,跟专门搭配的喜剧演员一样。

岑河的河,穿镇而过。两岸垂柳下掩映着密密层层的吊脚楼。那宽那长的河,两条船总有靠近挨边并排的时候。这时候,两船的嘴巴就开战了,跟现在社会一样。不一样的是,并排的两船从没有悄无声息地阴消的,所有的都要发飚,抢飚。真正的龙舟竞赛是从那一刻的偶然相遇才开始的,没有对象,没有时间,没有起点,没有终点,也没有裁判。岸上千万观众就是最好的裁判,谁上前了,谁落后了,清清楚楚。这是纯原生态的。但一旦狭路相逢,两军相逢,勇者胜!智者胜!能者胜!

儿时的情景叠影眼前,明代公安派荆州人袁中道早就有诗为证:“旭日垂杨柳,倾城出岸边。黄头郎似马,青黛女如仙。龙甲铺江丽,神装照水鲜。万人齐著眼,看取一舟先。”抢飚时,动作要整齐有力,划者齐唱,或者说是齐吼:“咚咚地划!抢抢地划!划得那么前哟,吃碗麦炒面!划得那么后哟,吃碗枯豌豆!”抢标时,锣鼓齐鸣,两岸观者万千和唱,声震九天。这时,船尾大橹就起作用了,一搖,一挑,船就飚出老远。在船赢船,倾力相赛,强劲拼搏,两舟相争,各为其主,亲朋好友、姑、舅、姨,至亲,也毫不相让,有时甚至打起来。

这次5月初5“头端午”输了,5月15“大端午”再来,一直划到5月25“末端午”才关龙门。今年输了,明年再来。此间,说的,笑的,走的,玩的,全是端午节划龙船。

这样年年划,同样是奖励,只有“麦炒面”和 “枯豌豆”的区别,因为团结拼搏精神,爱国爱家爱团队的情怀,早已高于一切。当然也包含爱自己,被邻村的人看不起,被岸上那些穿红着绿的“青黛女如仙”们看扁了,那多丢人。

1960年代,我10多岁。有一回,在岑河看龙船,龙船划完了,方兴未艾,就游泳。我身边有个大口、大手、大个头,旁边人要他也下水,他推说没穿短裤。看年龄,应该是我父辈,便无意冒了一句——我脱给你!我没管他认不认识,也没管他多肥壮,我多瘦小,纯属随意。后来才知道,他是我们庙兴大队书记。后来开河做堤,他碰到我,夸我谢我多少回。退休后,我在“庙兴村史”中写了这段忘年交小趣事。

改革开放以后,私人家小木船消失了,端午民间划龙船也就跟着消失了。后来才开始出现政府专门组织的“赛龙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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