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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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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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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喊文白相


 

秋收后,月爹拖着板车进镇卖棉花。当他把虾弓般老腰伸起来吐气时,发现一辆自行车减了速,缓缓滚来,自行车上堆着一个胖子。他?文白相?

历史变迁了,那副眼镜他却是熟悉的,那段交情他也还是记得的。

那一年,月爹做媒,介绍他上张村做女婿,四个荷包蛋滚了一个到桌子上,怎么也没找到。给人第一印象如此,对象自然告吹。月爹建议他配了眼镜,白净,文明,加上眼镜,找到了如意妻,不久由生产队会计提升为村会计,又升为副乡长。青春永葆,官运亨通,直到如今。人往往就那么一步。月爹在心里叹道。车轮滚过来了。

“文乡长——”月爹把那个“长” 字抬得老高,拖得蛮长,倾注了无限景仰之情,那双清亮的老眼像在仰望璀璨的明星。

“嗯。”文乡长的鼻孔和喉根同时动作,发出缓慢而短促,浑厚而低沉的回应,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向着正前方,滚滚而去。

年底,月爹进镇办年货,也骑自行车。亲家路宽,抬头又碰见文乡长。

这家伙真不是东西,亲亲热热甜甜蜜蜜恭恭敬敬地叫你,你还端架子,用鼻子来嗯。人不求人一般大,水不流来一般平。你官大,我岁数大……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山不转水转,流到一处了,不打招呼也难为情。于是,月爹目视前方,不减车速,摇铃而过,声宏嗓大: “老文!”

“你好!”文乡长的摩托在人群里放不开神速,也只好慢下来,忽听有人呼唤,马上擎起茁壮的右臂,声音亲切,笑容满面。 

大年初三,月爹到亲戚家饮酒,酒至半酣,徒步回家,走在乡间的大路上。远远的,一辆小车停在路边,车身闪着耀眼的金光。车门开处,歪出一个胖子,眼镜又晃过来。虽然是醉眼朦胧,却也酒醉心灵,他能清楚地认出,这不是当初滚了一个鸡蛋到桌子上怎么也没找到的文白相吗?一点不错。

新年见面,恭喜发财,但已拘不得礼节了——新年三天无大小;加之酒厚,气粗,勇气倍增,便直呼其名——“文白相!”

这一呼不打紧,文白相赶快从车里钻出来,小跑着上前,拉起对方的手,握着,钳着,热情高胀: “您好!您好!您好!……哦,哦,你是……月爹。”声音低了,手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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