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凤凰人

10多年前，开春夫妻、黄德发、我，到时已晚上十点多，满街小吃拍照指点的游客竟被她妖醉而忘了昼夜。

 凤凰古城依山傍水，清清浅浅的沱江穿城而过。300多年来，渐渐发展，建筑风格依然是凤凰在张望，在向往，在飞翔。再规模化地发展，整齐，高耸，全是五六层，群楼，群凤，背靠满山青葱；而且楼楼凹槽廊檐挂着串串灯笼。白墙黑瓦红灯笼，凤嘴凤头凤喉咙，飘飘缈缈地顺山而下，倒影水中，分外妖艳，趁着灯火辉煌的时候，索性在沱江中冰清玉洁地洗着澡儿。

隔江相望，已有风情、恋情和痴情；再架桥流通，就有了交情、友情和商情。对着地图你数一数，人头攒动的雨桥、观光桥、金水桥、雪桥、曲桥、虹桥、风桥、雾桥等；桥上建有楼阁亭台，灯饰勾勒，挤眉弄眼，风韵别致；另有大拱套小拱的凤凰大桥、凤凰二桥和沱江大桥，专供汽车在上面划着流金溢彩；还有青少年儿童在“跳岩”上展现飞扬的活力，从一块一块高出水面而互不连接的石墩上跳过去，就像弹奏在琴键上，演奏出凤凰的古老与新生。

沱江把凤凰出落得风姿绰约。凤凰人们生怕它水落石出又春雨贵如油，筑起几道石坎，既保持上游每段都有足够的水位，又造成小瀑布，流出雪白的浪花和多彩，瀑出哗哗生机和气势。在北门城楼对岸，还旋转着一架高大的水车，吱吱嘎嘎地讲述着凤凰的故事和人物。

凤凰古城不分正街背街，不分大街小巷，处处游人如织。最窄处仅米把宽，两人相向需侧身才过。家家户户下面餐馆，笑脸相迎；上面旅馆，临江而望。

店铺都窄小，却都发挥到极致。乐器店里琳琅满目，民族音乐欢笑着，蹦跳着，姑娘端坐其间，眉开眼笑，双手拍打着羊皮鼓的轻快和得意。门口一个木墩，父子赤膊，汗光闪闪，抡起柱头锯断的木棰，像打铁匠一样，你一捶，我一捶，成了街头风景。有人抢拍，有人挤到旁边拍，几张照片，他的“木捶舒”就差不多成功了，和姜糖鸭血粑组成了凤凰三大特色美食。捶完了，木墩靠边，丝毫不占地方。

餐馆的招牌也千奇百怪。腊肉猪头摊开就成了图案，本是猪鼻子插根葱——装象；他不插葱，而插支香烟——创意无限。一只雪白大鹅站在柜台下，嘎嘎地叫，脖上挂个招牌——欢迎光临！柜台吊架上白纸黑墨横幅:本店不接待鬼子！等等。这几者选一即可吸引游人——撩人欢喜，激人共鸣，戳透时弊，引领潮流。我拍照，竟有众人跟着拍，后面往前拥，前面倒转来，一时堵塞。

稍微宽点的地方，心跳，赛美，哦，是苗服照相。帽子像古将军盔甲，银光闪闪，又叮叮当当；开春老婆陈红玲摆出最佳姿态，撩起长裙底边，歪头，笑出一张灿灿的脸，撩出一个团团的圆；多是几人合影，则两边提裙齐腰那么高，像孔雀开屏，更像凤凰展翅，与屋上砖瓦凤凰媲美，更显人间凤凰的活力与柔媚。

红色砂岩砌成的城墙伫立在岸边，南华山衬着清朝康熙年间古老的城楼，锈迹斑斑的铁门，仍显当年威武的模样。

我们驻足，欣赏门边一尊人物铜塑，全身古铜，几乎是100%的全铜。头上是朝廷文官的朝帽，衣裤皱褶上的金黄叫人赞叹雕塑家光线明暗处理的非凡功底。手里握一把油纸伞，哦，朝廷命官也奔波在民间；又很有点像毛泽东去安源；只是脸上蒙着黑色面纱，太现代，又太朦胧，像侠义女郎在等你千百年——蕴涵太丰富了。游客指着，点着，品着，赏着，居然有人走拢去勾肩搭背地造型，亲热，咔嚓一照，才谈笑风生不留遗憾地离开……

有女孩竟踮起脚慢慢凑上去，去吻他。那铜塑居然被人间温情复活了，有呼吸，有颤动，还有温度。女孩退下，咂着嘴唇，可能觉得甜蜜蜜的。然后自言自语，又公开秘密，大声说：人！真人！活人！

 所有人都惊讶，有的敬畏退后，有的亲切上前。这比莫斯科红场几个特型艺人公开揽人有偿合影要有味得多。那是靠天生长相，酷似伟人；而这是靠生命修养静穆艺术的程度和造型艺术的层次自然而然又由浅入深地吸引你。

那铜像奉献该要多么大的抵抗力，拒诱力、冷却力呀。

我们跟着现实船姑走，我仍一步一回头地敬他：他是凤凰的义工，高尚的义工，艺术的义工。

 开春老弟问船姑这，那，船姑说什么都有。开春趁势追问有没有翠翠？船姑说翠翠在沈从文书里，在凤凰城里，在你我心里。

我惊讶了，感叹了。谈话那么随意，却那么流畅，那么机智，谁也没有用心思考，可见“边城”读者之多，影响力之大；可见凤凰感恩之深，已像沱江之水，渊源流长。

水草在软泥上油油地梳着长发。江心已有歌声吸引我们顺江而下，苗家女子立于船头，晃亮着银帽，挥动着纤手，欢迎我们。这大摡就是人们心里的翠翠吧？不跟爷爷摆渡了，成了凤凰人民的形象大使，专门代表凤凰人民迎客人。别的船家也代表游客对唱答谢。岸上，无数相机在抢着对我们闪光。灯光，星光，粼粼波光；琼楼玉宇，凤凰栖息……

我这哪是在沱江中？天河也没这般美丽呀？我也醉了，放开喉咙，唱给凤凰，随心所欲地改唱1960年代我初中时代学唱的“夺印”插曲:水乡三月风光好，风车吱吱把臂摇；从文的翠翠欢迎我哟，留恋的船儿沱江飘……

人逢喜事想家乡。徳发哥说，我们荆州(江陵)古城，1982年第一批被列入全国24座历史文化名城之一，楚文化、三国文化、水文化、6朝古都，半城宰相半城诗，可惜至今仍抱琵琶半遮面，真是愧对古人呐；丽江、平窑第二批1986年被列入，正春光明媚，容光焕发。

凤凰古城2001第三批才被列入，恰翩翩少年，姗姗村姑：亦古亦今，亦山亦水，亦城亦乡，亦庄亦谐，宜看，宜玩，宜纵览，宜微观，风情万种。每一个凤凰人都在凤上添花，每一个游客拍照人都在激活凤凰人再创造，激发古城文化文学凤凰人更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