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河到沙市有3条路:北路走岑河农场。中路走黄渊,现已直通荆沙大道。南路走黄港,通渔池,再南拐,上大路,过鱼农桥,再北拐,到管厂;要弯将近5里路。人们便横穿渔池,直到管厂。中间便要走范家渊。
很早很早以前,相传有个神仙从这里路过,看见有对夫妻很勤劳也很辛苦,就想帮助他们。上前攀谈: 辛苦了,晚上可以喝点酒啊,软软身子解解乏呀。夫妻说,饭都没吃的,还喝酒?神仙说那容易,用手一点,现出一口井,冒着气,气里飘着浓郁的酒香。夫妻用小桶扯起来一尝,果真是酒,好酒,又香又甜又辛辣。连忙向神仙磕头,神仙早已飘然而去。
这满井是酒,哪里喝得完?卖钱。从此男人挑着水桶,十里八乡去卖酒,赚了很多钱。
又一天,神仙从此路过,忽然想去看看那对夫妻日子过得怎么样。到了门前慢慢问起。男人卖酒去了,只有女人在家,说,好都是好,就是猪子没糟吃。神仙一听,搖头就叹:“天高不为高,人心第一高。清水当酒卖,还说猪子没得糟。”越说越冒火,用力一跺脚,就跺出了一个大渊。因旁边住着范姓人家,这里就叫范家渊,现在已成为范家渊公园。
范家渊大,可能是沙市周边最大的渊。我青年时赶沙市,最喜欢看招牌,沙市最大招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水产部长江水产研究所”,他的实验养殖基地就在这范家渊旁。
范家渊深。听老人讲,“四两黄丝打不透”,也就是说,没有底。有人说长江有地漏,漏过来的水。周边的坡界长满了高过膝盖的茅草。有的被水波冲垮了,蚀了,剩下窄窄的羊肠小道;有的因放水挖出的小口,就长年累月潺潺地流着,人要跨过去。
范家渊鱼多。水深,从未干过,难以捕捞,鱼在深水里,子又生子,子又生孙,子子孙孙无穷无尽。
那时物质贫乏,经济困难,过年没有肉鱼。眼看年关就要到了,总要沾点荤腥呀。我和六弟炎国扛着推网子出了门,后面跟着我儿子飒飒地跑。沿途推,小毛鱼也没有。一直推到范家渊最东边的一个小沟把子里。小把子一直连到范家渊,又在长江水产研究所鱼池边上,可能有鱼,应该有鱼,绝对有鱼。
范家渊就是范家渊,小把子果然有鱼!惊喜!一网子就几条寸把长小脊鱼!赶紧四面八方张望,看有人来没有?这是不是家鱼?是家鱼应该插小红旗表“禁止捕鱼”呀?可没插小红旗。继续推,赶快推,赶快捡鱼。鱼在网子里跳,在地上跳,在手里跳,在心里跳。一边推,一边四面八方张望,恐惧伴随着惊喜。推了几斤了吧,我们赶快撤离,不声不响,悄悄撤离,走出好远好远以后才开始讲话。
是管理者放假回家去过年了呢,还真不是家鱼呢?
自古以来,渊边住着范家台和宗张湾,两边人相互约束,共同商量,交钱粮,管理范家渊。凡有别处来捕鱼的,下船,张网,都要经过渊边人家同意……
这些故事都是宗张湾我二姐夫宗元林讲给我听的。那天要真是出麻烦了,就去找他,心里已划好后路。
再者,那“小把子”像现在城乡结合部一样,属禁和不禁之间,公和私之间,人们自觉遵守和维护公家利益,就禁住了私欲,禁住了自己的一切非分之想,就出现了这些自然生长的野生小鱼儿。
那时,我有时中午也扛着赶缯子到处转,想为家庭改善点生活,开点荤。六队和一队之间,有条灌渠,从观音寺开闸放水。关闸则干,但有几处浅水。那浅水处,沙底,长几丛蒿茼。那次居然在那浅水里捞了两条,一条斤把重,惊喜,喜出望外,喜不自胜。
岁月沉淀了故事,洗刷了浮尘,酿造了美好,妆饰了心灵。我可能是工作强者,在岑河当民办老师即入选“中国当代教育名人辞典”“中国当代中学名师辞典”;1993年41岁考试,民办转正,进城;但绝对是生活弱者,最勤劳,费最大力气,却没本投资,结果只养出最小的猪……
可喜那年过年有了鱼,真是惊喜,我终于为妻儿谋了一丁点儿小幸福,很有些自豪,家里洋溢着祥和与欢乐。细心煎,加萝卜丝煮,冻,每天一小碗,那个年过得有滋有味儿。
现在物质极大地丰富以后,又倒过来追求什么“家鱼不如野鱼,大鱼不如小鱼”。老婆每周都去“五一路”找那个长湖边上的老太婆买回几斤,回来慢慢煎,煎得两面焦黄;豆瓣酱、大蒜苗、青椒丝,煮,或者油炸,一口一个,细细嚼,囫囵吞,一根鱼刺也不吐,说是鱼骨补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