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坪村记事（组诗）

严坪村

2024年7月19日夜

秦岭南麓柞水的严坪村

河岸是无奈的疆绳

被暴虐的河流挣断

河水冲撞，翻腾，肆虐

许多人的归途

突然被斩断，隔成了阴阳两截

浑浊的洪水里没有车辙

深山里的严坪村

自此留下不能提及的暗疾

一声雷鸣

就痛得无法呼吸

雨夜

一台，两台，三台……

白色，黑色，红色……

货车，轿车……

没有翅膀，飞不出黑夜

飞不过一段坍塌的虚空

夜晚深不可测

伤痛更加深沉。暗哑的喉咙

无论站在高山或河谷

再也喊不回亲人

天空低垂。雨

依旧不管不顾在倾泻，在漂洗

但冲不淡

我们眼里厚厚的积云

桥

孩子们常将它和彩虹连在一起

一端悬挂云间，一端

倒挂河面

一夜雨

将一座桥洗成了黑白色，一端在人间

另一端

空

在空里

星光

倾盆的雨里

一只强光手电，多么明亮

摇动、摇动、摇动

车停了，一台，三台，七台，二十台

谁的父亲

谁的儿子

从辽阔的天穹摘下一粒星辰

与漆黑的夜晚对峙

雨是一块巨大的山石

砸进异乡的伤口

有人顺着灯火上了岸

摸到了北斗的勺柄

有人成了流星

消失在浑黄的河流

暮色掩盖不住忧伤

路，被冲断

就从山根挖一条便道

运来他乡的傍晚、灯光和矿泉水

给湿漉漉的人一把雨伞

洪水流过的残垣断壁

让纷乱的心绪无法藏身

忧伤的暮色越来越浓

似乎要把我们化为一团

救援车、供应车、工程车

匆忙的前灯、尾灯、矿帽灯、手电光

在河岸萤光闪烁

应和着望眼欲穿的万家灯火

刺穿黑夜

生怕背上的暗影

带走无辜的星星

其实我的记录毫无意义

被钉在一则新闻里

整整一天

雨在脸上倾盆。远山静默

喊不回的背影

不舍离开，更不甘成为泡沫

……雨夜。咆哮的野兽

吞噬梦境，泥沙，石头，杂物

淤堵了多少人的生活

其实我的记录毫无意义，你看

农田和院落被撕裂，桥梁耷拉下来

公路残缺，面目全非的汽车

一个比一个无助

故乡已成了孤岛。

天又黑了

散落的消息被夜色包裹。那些疲惫的灯

深一脚，浅一脚蹚过河岸

赢弱的光啊

我们需要相互安慰，再缝补

雨落在雨里

天空多出那么多的水分

请把它放在别处

比如放进河流也行，放进大海更好

要不就放进一滴雨里

你看，那么多的安全帽

抬着土路

运来了小溪、灯光和远方的问候

夜幕降临，雨靴们上岸

鱼贯地走进路旁新搭建的帐篷里

端起冒着热气的晚饭

他们跺下的雨，又落在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