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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声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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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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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圩古井

在我的记忆中,老家有一口古井,因坐落在阮家圩内,人们习惯叫阮井。听老人说这口井已经有500多年历史了,原先井口旁树立着一块石碑,碑文上镌刻着阮姓打井捐款人的名字,可惜这块石碑被毁了。也不知何种原因,早在明末时期,阮氏家族丢下阮家圩几百亩良田,移居越南了。现在这里居住的100多户刘姓人家,说是祖辈从江西瓦屑坝迁徙而来。

阮圩古井约两米宽,深约五米,井壁周围用湿漉漉的青砖砌就,井沿四周分别用大青石围铺,成就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井口。为了防滑,青石的表面被錾得斑斑点点。青石上被井绳磨出的沟辙深深,井壁的砖缝里长出的青苔郁郁,透漏出古井的沧桑,诉说着古井的历史。盛夏,井口铺满青苔,浓绿而厚重。

劳作一上午的人们,顶着烈日,坐在井口,痛饮一气刚打上来的井水,如旱逢甘露,沁人心脾,直通通的一个透心凉,清凉解暑又喝不坏肚子。隆冬,井口白气氤氲,井面冰层覆盖,光滑洁白。井口的冰面被挑水的扁担、麻绳拉出一道道痕迹,井口下沿结满了一条条冰柱,挑水时如能恰好挂住了冰柱,拉上来,则成了孩子们天然的冰淇淋,无论天气多冷,无论大人如何呵斥,一不留神捞起来便吃。

古井见证着村民的日常生活,是自然形成的村民生活交流平台。每天清晨,村庄到处升起袅娜的炊烟。天刚擦亮,井口边便有三三两两的村民牵牛放饮,肩挑手提赶做早饭。打招呼、问长短,亲切而温馨。傍晚,日暮西沉,辛勤劳作一天的人们又聚在了老井旁。男人们交流着地里庄稼的长势、锄田浇地的情况,女人们闲聊着东家长西家短,不时引来阵阵轻松开怀的笑声。吃饱喝足的牛群悠闲地甩着尾巴,围着水井四周打转、撒欢。

滋润了一代又一代乡邻的古井,不知何时,井水开始下降,没了以前的甘甜,夹有浑浊的泥沙,扁担已经探不到水面,需要绳索拴住水桶才能提上水来。偶有水桶掉下去,人们便攀着极不规则的石头缝隙,下到井口丰腰,再用扁担捞水桶。人们开始埋怨老井,水为什么下降?甘甜哪去了?挑水的人开始日渐减少,花钱在自家院子打井的人逐渐增多。也不知是谁,在老井旁立了一根自来水管,古井彻底成为一个被遗弃的老人,石头上绳索拉出的沟壑似老人额头的皱纹一样,深刻清晰。

到我离家上学工作之时,古井已干涸得一点水也没有了。深秋的西北风,常常夹裹着村里枯枝乱叫,一股脑儿塞进了井里。人们对老井连抱怨也没有了,老井已经被人们渐渐地遗忘了。去年底,回老家一看,老井已经不见了。坐在村头旁的刘奶奶告诉我,由于前些日子,一个小孩掉到了干涸的井里,磕破了头,人们便把井填平了。

于是,古井像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像一段历史,被彻底地埋在了下面,连同老井石头上条条痕迹。坚硬冰冷的水泥隔离了人们对老井最后一丝的怀念。若干年后,人们挖出老井,看到石头的痕迹,不知是否可找出人们磨下的印记,复原原来的影像。原载《安徽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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