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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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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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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远去的声音

题记:总会有一些记忆,伴随我们成长的岁月,它们隐藏于内心深处,稍稍弄拨,便荡漾开来。那些远去的声音,曾经如何欢快我们的年少,如今虽然已渐行渐远,但每每忆起,仍如在眼前,愈久愈清晰。

【“砰”然心动】

这个题目似乎与它本身不太协调,但我觉得也只有用这个词语最合适不过了,因为我要写的是爆米花,那种传统的手摇转炉的爆米花。这样一讲,相信很多人便了解了我的意图,或许还有人早已经“砰”然心动。

记忆里干这个行当的人从来不用吆喝,也不用如货郎鼓,豆腐梆子一般的东西来招揽生意,但等第一个顾客到来,随着如沉雷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村子都被震撼,犄角旮旯都能闻到那股熟悉且诱人的味道。因此他们来时径直奔村里那处最空闲的地带,支起炉灶,往往不及点燃炉火,就近的村民已端着米围了上来。

这小小的爆米花就是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即使孩子们不嚷嚷,大人也是心里痒痒的。爆米花不止好吃好看,更实惠多多,只一碗米,只几毛钱,便能爆出满满一大簸箕还多。既划算又能够极大的满足那些贪吃的小馋虫,何乐而不为呢?因此爆米花师傅每次来几乎都忙碌到掌灯时分,有时磨刀人也凑巧来到,村里就如过节般热闹。

由于一开始炉是凉的,火也不是很旺,所以第一炉比较慢,而我们这些孩子是最等不及的,不停地叽叽。爆米花的师傅从来不厌烦,总是笑呵呵地说:“真是一群小馋猫!一会儿的可别忘了躲远点啊。”

不用师傅说我们也要躲得远远地,虽然爆米花又好吃又好看,可这炉子太吓人了。尽管它胖乎乎黑漆漆的如爆米花师傅一样可爱,可这叫声就跟打雷放炮般骇人。现在想想这种炉子的形状还真如电影里飞机头下的炸弹的样貌,怪不得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那时候总觉得爆米花的师傅胆量这么大这么勇敢,一定是位奇人,至少也应该是冲过锋陷过阵的,于是目光里就有了敬畏,有了艳羡。

“行了!”正兀自遐想着,被师傅的叫声吓了一跳,慌忙捂住两耳跳到了一旁。看着师傅踩住炉子底部的支架,猛地打开盖子,只听“砰!”爆米花的香味随着炉内的热气升腾弥散,让人垂涎欲滴。不等热气散尽,我们便呼啦又涌了上来,不是去争别人的米花,而是哄抢自炉内溅出的那几粒。似乎炉内的远没有落在外面的美味,就算自家的已爆出也不肯走,直到最后一炉还依然恋恋不舍。大人都不太理会,因为这就是孩子,这就是童真,现在来看更是那个年代里朴素的诱惑。

“就锅排下黄金栗,转手翻成白玉花”,香甜酥脆,美丽诱人的爆米花从古开到了今,只是那一声震天的,虽让人惊恐却又无比兴奋的声音已成绝响,而且总也品不出儿时那种真实纯粹的味道,更感受不到那种热闹满足温馨的气氛。

“砰!”来爆米花的喽!

【磨剪子嘞,戗菜刀】

“磨剪子嘞,戗菜刀......”,这是我生平听到过的最富感染力地吆喝声,只是这极具韵律且高亢激扬的声音,如今只能在记忆里搜寻回味了。

记忆里磨刀人总是挑着一副担子或骑一连破旧的自行车,但都有一个长长的板凳,凳面上嵌一块磨刀石。大概生意极好,磨过了太多的刀子,磨刀石表面深深的凹下去。每到村子总是先穿街走巷地吆喝一通,然后如爆米花的一般,只管寻一处开阔地带,摆好摊子但等生意上门。

村里人听到这让人带劲地喊叫声,就如接到了命令一般,纷纷拿着刀或剪子聚拢过来。这情形若在今天,会把不知情的人吓个半死。而这样火爆的场面也只在麦秋季节和过年时才会有。麦秋季节是镰刀大显身手的时候,磨刀人磨出的镰锋快无比,只轻轻一挥庄稼便乖乖躺在脚下。过大年,裁布做衣剪窗花,杀猪宰羊剁肉馅,剪子菜刀自然也要一展新容了。用着顺手省力。平时虽然生意极少,但依然会不时听到磨刀人卖力地吆喝声。

磨刀人来自何处又去往何处,儿时的我感到好奇,却从不敢上前询问。许是看到他太忙,或者看到那么多被他磨得明晃晃的刀剪,心生畏惧。然而不管怎样却总是被他的吆喝声吸引,总会与伙伴们声嘶力竭的学他的样子,可总也达不到磨刀人的境界。每当此时,磨刀人便直起腰用手去试刀或剪磨得快不快,而后就冲我们憨憨地笑。我们却不知他的意图,瞅那阳光下刺眼的刀锋,“哗”的一下,作鸟兽散去。

“磨剪子嘞,戗菜刀”,这浑然天成,一入耳就浑身来劲的旋律,同样没有经得住岁月地冲刷。“子期”没死,“伯牙”却先断琴,让人颇多遗憾。相信“伯牙”也是万般无奈,生意日渐惨淡,“琴技”再好,“知音”再多,也不如养家糊口重要。

当刘欢的那首欢快激昂,生动传神的歌曲飘荡在大街小巷,竟有几分惊喜,几分感动。幸好有刘欢,也只有刘欢能驾驭得了,在他倾心演绎的歌声中,童年的感觉一下便丰富鲜活起来。

“磨剪子嘞,戗菜刀......”

 【“禅”意的豆腐梆子】

不记得是哪一年哪一天了,但依然是雄鸡的啼声刚刚隐去,依然是还赖在床上,那熟悉的声音就忽远忽近地响起。可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而且响过几下后,似乎紧跟着还有人地吆喝声。

“梆,梆梆;梆,梆梆;豆——腐!”声音来至耳边,梆子发出的声音较以往提高了不知有多少倍,吆喝声尖细高亢却生硬沙哑,奇怪的是声音里怎么“吱吱啦啦”杂音不断。刚披衣下床想出去一探究竟,从不贪睡的妻子已端着一盘豆腐进了院子,边走边笑:“卖豆腐的如今也鸟枪换炮了,弄个喇叭一响,只管忙着过称就行了。”

听到妻子的话,竟和衣又躺了下来,果不出我所料,心里不免顿生一丝失落。录音就录音呗,干嘛还要吆喝?真真多此一举,也不知这样卖出的豆腐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想到此又急忙爬起奔进厨房,手也不洗地掰下一小块填进口中,品了又品,咂了又咂,眉头就皱了起来。妻见状问道:“咋了?”我反问:“这卖豆腐的没换人吧?”妻道:“没啊。”“那就是换成电磨了”,我不无肯定地道。妻笑说:“你的嘴还真刁,确实是电磨的,我们问过了。”“唉!”我摇头一叹心里暗暗悲哀,“我的豆腐啊,我的最爱啊。”

确实对豆腐较偏爱,何况豆腐是我们泰安人引以为豪的三美之一,细腻,白嫩,爽滑,且最大限度的保留了清醇的豆香。而我最喜生食,或辅以蒜蓉,或辅以葱丝,或以鲜椿芽与红咸菜凉拌,原汁原味,清新爽口,百吃不厌。

这样写下去恐有跑题之嫌了,那就请原谅理解一颗吃豆腐长的大心吧,言归正传。

虽然对豆腐情有独钟,但真的不知是如何迷恋上它的,我想应是先被那悦耳的梆子声所吸引。豆腐梆子是招揽顾客的工具,尽管质量是关键,但它的优劣也至关要紧。做工精细的梆子,声音清脆响亮,绵长悠远,闻之让人心清气爽,更觉有此物之人的豆腐肯定也是极品,往往就是如此。

豆腐梆子取材于硬木,家乡最常用的是枣木,其次是槐木,但选一个手艺极佳的木工也是关键。豆腐梆子须用整段的木块做成,先在上面开一长长的约指宽的的豁口(也是后来的发声口),从此处把内部小心掏空,然后把手柄装入底面固牢,接着还要里外细细打磨一番,再配上一根如鼓槌样子的敲棒,一副梆子便做好了。

有的豆腐世家,梆子世世代代传承下来,已是油光蹭亮,经过长年累月的敲打,两面也已是呈现不规则的凹状。这可是豆腐人艳羡的宝物,虽看似不堪一击,但发出的声音却使其他梆子自惭形秽。

记得邻居张大爷家便是豆腐世家,我也可以说是吃他家的豆腐长大的,“近水老楼台先得月”吗。他家的那副梆子更是不知传了多少代,虽然他家的豆腐早已远近闻名,但他仍视这副梆子为自己的命一般。总说:“这梆子不光做工好,声音正,更不知靠它卖出了多少豆腐,养活了几代人。咱老张家的豆腐好,梆子也没的说。”是啊,各家的豆腐不一个味,梆子的声音也大不相同。喜欢谁家的豆腐,足不出户,只要一听梆子,就能辨出是谁家的豆腐。

只可惜上高中那会儿,张大爷两口便随儿女迁往城里去了。临走时老两口几乎一夜没睡,连着做了好几个豆腐,分文不取挨家挨户的送,说这是给乡邻们留个念想。更没忘把一手绝活传给了精明能干,对此饶有兴趣的村北头春生小两口。小两口也没让张大爷失望,做出的豆腐几乎如同他亲手所制,使得村人保住了这一口福。而那祖传的梆子张大爷却没舍得留下,说进了城后好留着解闷。也还真听有人讲张大爷一有清闲,在小区楼下或附近的公园里煞有介事的敲来敲去,更闹出许多误会与笑话。

无论是白雪飞舞或是薄雾浅浅的清晨,记忆里总会有清脆悠远的梆子声响起,那些忙着张罗早饭的婆姨,或端碗或拿盘纷纷走出家门,循着那美妙的声音而去。小车上的豆腐透着温热,主人揭掉雪白的湿漉漉的笼布,婆姨们围上去就如争看掀开盖头的新娘,不一会,一车豆腐便一抢而空。

“梆,梆梆;梆,梆梆”,再听豆腐梆子独有的声音竟有几分空灵,几分禅意,怪不得它的外形就跟庙里的师傅敲的木鱼一般。也算与豆腐的洁净清爽的本质相得益彰了,大概发明豆腐梆子的便是一位最懂最爱豆腐之人。

多少年过去了,还是接受不了这喇叭里钻出的俗气,刺耳,让人心生厌烦的声音,以至于对豆腐也渐渐疏远。只追求高效高产的时代,还有多少东西保留着原汁原味呢?

“梆,梆梆;梆,梆梆,豆——腐!”“禅”意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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