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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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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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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糍粑

故乡过年,家家户户都要打糍粑。春节吃糍粑是家乡习俗。糍粑,亦作年糕或“年高”,寓意乡亲们日子一年比一年好。

糍粑在我国有悠久的历史,公元六世纪的食谱《食次》中就记载有糍粑的制作方法,“熟炊秫稻米饭,及热于杵臼净者,舂之为米糍,须令极熟,勿令有米粒……

在北魏的《齐民要术》一书中也详细记录了用糯米磨粉,制作年糕的方法:先将糯米磨成粉,用绢罗筛过,加水、蜜和成硬一点的粉团,再将枣和栗子等贴在粉团上,用箬叶裹起蒸熟即成。这种制作方法,我的家乡也用。不同的是糯米舂汤圆,而非年糕

年糕的种类很多,我在山西大同还吃过用黏黍(俗称的小黄米)磨粉制成的年糕,这种黍脱壳磨粉,加水蒸熟后,又黄又香,粘甜可口。

明崇祯年间的《帝京景物略》一文中有当时的北京人每逢过年“啖黍糕,曰年年糕”。从这不难看出,吃年糕的习俗已遍及全国各地,在节日中更是备受人们的喜爱。

我的家乡北临淮河,南依大别山,地处亚热带向暖温带过渡地带。由于气候、水土的缘故,盛产糯稻。糯稻碾出来的米粒又细又长,质地光泽透明,打出来的糍粑特别绵软,口感好极了。

在家乡豫南光山县,糍粑是手工打出来的打糍粑成了家乡独特的民俗。进了腊月,年的脚步渐渐逼近,村里开始有人张罗打糍粑,家家户户便忙着把当年收获的糯稻碾成糯米,准备好硬柴火。村里将按各家各户情况统一安排日期,排定打糍粑的顺序。

家乡人多田地少,糯稻因为产量低、价格贵,糯米一直是奢侈品,种糯稻只为过年打糍粑、元宵节舂糯米粉包汤圆和端午节包棕子。糍粑的原材料是糯米,一年之中只是在过年时打一次,一般的家庭也要打百十斤左右的糯米。打糍粑的前几天,家家户户纷纷把水缸搬出来,清洗、晾晒,准备盛泡糍粑用。

打糍粑的粑棍是木制的,两端呈圆形,被岁月的河流洗涤得光亮柔滑;臼像一个巨大的碗,高1米多,口径约1米左右,是将打磨得方方正正的大麻石中间剜去一大块而成,精致而美丽。

粑棍和臼是老祖宗留下的珍贵农具。打糍粑,大人们取出尘封了一年的几根粑棍,洗净,放入水桶中浸泡。小时候,全村只有一大石臼,轮到谁家打糍粑,大人们便忙乎着把沉重的石臼抬到谁家,小孩子们自然也就追去凑热闹。遇到老弱病残之家,男人们都像干自家活一样帮着打糍粑,女人们则帮着烧柴、蒸米擀糍粑。农家小院里大人的说笑声、孩子们的嬉闹声,笑语嘈杂连成一片,热热闹闹的,充盈着欢、喜庆、祥和的忙年气氛。

打糍粑是一个细致活儿,各道工序流水作业,既要速度、力度,又要配合默契。

每年轮到我家打糍粑时,父亲便早早地挑回井水将糯米淘洗干净,然后倒进缸内,用井水浸泡八小时左右。那时农村皆为柴火土灶,糯米泡好后,将大铁锅中倒入水,把的底部浸入水中、平稳地置放在锅上,浸得白晃晃的糯米滤干倒进甑里。甑是打糍粑时专用于蒸糯米的蒸笼,圆柱形,木制的,也有竹制的,一甑大约可以蒸30斤左右糯米。那时我们全村就一个木制的甑,大家轮流使用。

防蒸汽溢出,父亲在锅沿与甑底的接触处用湿毛巾、土布围实、密封母亲把粑棍和臼洗了又洗,然后灶膛里架硬干柴。灶膛里的火熊熊燃烧起来,映红了半边屋子。大铁锅四周,开水白花翻滚,大腾腾地冒着热气,弥漫的雾气和浓浓的糯香充盈着整个灶房。蒸汽越来越多,在顶上聚集,大约半个时辰,当甑顶冒出的蒸气呈直线状时,香喷喷的米饭就可以出笼了。蒸熟的糯米呈干散的米饭状,一粒粒的,亮晶晶的,清香诱人。此时,父亲给我们这些围观的孩子们每人抓出一把糯米饭团,一口口吃下去,真香啊!

父亲一声:“米好了!”抱起热气腾腾的甑朝堂屋小心地走去。置放在堂屋正中的石臼洗得干干净净,母亲麻利地用“小条把”给石臼里涮遍水,以防粘结。之后,在众人的帮助下,父亲将甑反扣在石臼上,将米饭倒入石臼之中。儿时我最乐于看打糍粑,喜欢吃那香喷喷的糯米饭,那幸福的说笑声与节律舞动的膀子,成年节中一道永恒的风景。

村里的青人一组,轮流上阵,操着粑棍石臼用力捣打着。他们绕着石臼步调一致,时而快走时而慢行。几条粑棍动作一致,时而扬起时而捣下,相互之间毫无磕碰,直到将糯米打成一体,见不到米粒,结成一团粘而糍的面砣砣状,发出“啪啪”的响声,糍粑便打熟了。

打糍粑的过程中,要不时将糍粑团挑起,往石臼里蘸遍水,防止粘结。打糍粑的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否则,不是柔韧性差就是未捣碎的熟米粒犹存、表面光洁度差,只有掌握住打的火候,打出的糍粑才会有弹性、好吃。

打糍粑是青壮年们展示力量和耐力的机会。手握粑棍打糍粑那是很费体力的,打不了一会儿就会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看着一窝白白的糍粑团,点点汗珠落下的同时,全家人还是很开心的,因为过年有糍粑了,那是丰收的喜悦。

瞅着糍粑团嘴馋的孩子们,赶快将手放进水桶里湿下手,飞快地从大人挑起的粑棍上揪下一团糍粑,迫不及待咬上一口,黏糯十足,香气四溢、余热炙人。

糍粑打好三人将粑棍用力插进糍粑团中,绕石臼转上几圈,糍粑团紧紧缠绕在粑棍上,“嘿”的一声,一起发力把一团软乎乎的热气腾腾的糍粑从石臼里抬出来,划过一条弧线,落放到洒有一层米粉的木方桌上,用湿麻绳把粘在粑棍上的糍粑逐根勒净。然后用擀面杖把一窝热糍粑擀平,成为有一定厚度的方张子。糍粑不仅要擀得厚薄均匀,还要美观。次日,趁热糍粑尚未变硬,切成一块块大小的方块,晾开阴干。三五天后,糍粑会变得很硬,不能久放,否则会干裂。这时,将一块块糍粑装入水缸里,加入立春前的井水浸泡,吃的时候,再从水缸里捞出来。如果勤换水,拣藏得好,直到次年的二月二糍粑依然如故。拣藏得好,就会变味,吃着有股臭味。

糍粑的吃法丰富多样。油炸糍粑,是我们过年待客的一道必上主食,方法是将糍粑从水中捞出滤干,切成块,放入烧热的油锅中,用中火炸,待糍粑中间膨胀开后捞出,直接吃、或蘸白糖吃,香、酥、甜,非常可口正月里油水大,在炖好的肉汤里放入几块糍粑,既化解了油腻,又填实了酒水占据的肠胃春季农活比较重,此时农村的麦面已基本吃完,没有馒头吃,净吃大米稀饭不顶饿,就将已经烧开的稀饭锅里放入几块糍粑,吃后顶饿。

小时候我特喜欢吃烤糍粑,将几块糍粑放在火盆上烤眼看着光滑白净的表皮渐渐起皱、鼓起,两面焦黄、鼓鼓的,接着“噗”的一声暗响,鼓起的气泡炸裂,绵软雪白的内核翻露,空气中升腾着一股熟透的糯香,那香味让人垂涎欲滴,掰开,香喷喷、甜丝丝,吃着壳脆里绵,直吃得舌头不能打转。有人家还将糍粑切成细长条状,风干后煎、炸、烤、煮、煨任其所好,糍粑干除平时食用、待客,馈赠也不失体面。

如今,村里青壮年外出打工,再没有人力、也无人愿去劳神费力打糍粑了。当年打糍粑的石臼被翻扣在屋墙外,静静地立在那儿,成为我们这些游子回乡怀旧的老物件。过年,乡亲们吃糍粑的习俗依旧没有改变,只是所吃的糍粑都是电动磨加工制做。机械制做的糍粑速度快,但没有打糍粑糍实、绵软,吃着也没有人工打的糍粑那份感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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