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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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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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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过年

20世纪80年代,我军校毕业分配到驻天山腹地的一个部队基层连队任职。那时一到春节,连队干部提早就寻思:怎样营造气氛,让终年寂寞的战士们感受到年味,过上一个愉快的春节。临近春节,战士们忙着写家信、洗澡理发、清洗衣被;连队也悄悄开始了打扮,挂起了自制的灯笼,贴上大红的对联,并杀猪宰鸡,营房里鸡飞猪嚎,和着战士们的欢声笑语,寂静的山旮旯里充盈着喜庆的节日气氛。

杀年猪

有带兵经验的基层干部,过年时,都要安排连队杀一两头猪改善一下伙食,营造些热闹的过年气氛,增添些年节趣味。我们连队也不例外。流传在连队杀年猪的故事,战士们总是津津乐道。

每年春节杀猪,老兵们一说起这笑谈总是眉飞色舞。说是连长在全连大会上问大家:“一个猪有几个头?”战士们答:“一个头!”“连队有几个连长?”“一个连长!”“那这猪头该谁吃?”“连长吃!”又说,连长问:“一个猪有几个肚子?”“一个肚子!”“连队有几个连长?”“一个连长!”“那这肚子该谁吃?”“连长吃!”……问完了拎起猪头、猪肚往家里走了。

因了这笑谈,杀年猪时,连长总是装着一本正经的逗大家,当大家异口同声高喊:“连长吃”时,连长扑哧一笑,说:“算了,还是大家吃吧!”便引得哄堂大笑。大年三十会餐,猪头、肚子这些杂碎一样不少的被做成卤菜,一一端上战士们的餐桌。

那些年,部队农副业生产搞得好,猪养的多。过年了,全连官兵出动来到养猪场,围着猪圈你挤我拥、唧唧喳喳,各自挑选着要杀的年猪。此时连队干部都笑眯眯地看着不发言,有意让战士们热闹一阵儿后,按大多数人的意愿拍板决定要杀的肥猪。官兵齐上阵,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猪摁上板凳后,操刀杀猪的战士于心不忍,临阵胆怯不敢下刀,扔刀跑了。指导员发现没人杀猪了,便现场点名:“张三上!”见张三退缩不前,又喊:“李四上!”喊叫的一般都是没杀过猪的新兵。折腾一会儿,摁猪的战士们已累得够呛。指导员不愧为政治思想工作者,忙乱中不忘思想鼓劲:“大家还想不想吃红烧肉啦!想吃的,快上!”有蠢蠢欲动者,壮着胆子操起刀,闭着眼手软软地朝猪脖子捅出第一刀,睁眼一看,连猪皮都没碰破,倒是引得猪嗷嗷叫得更欢。在战士们的“加油”声中,有胆大者,再次操起刀使足劲向猪脖子发起了进攻。然而,刀进去后只有一点血流出来,没有出现刀进血涌的场面,那猪怒目圆睁的双眼也总不闭上……这场面总能激起不服之人的劲头,只见另一名战士又操起刀刺进猪脖子,一股鲜血涌出,一直使劲摁猪的战士累得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心想这次应该没问题了,谁知手刚一松劲,猪腾的一下号叫着撒丫子跑开了!……战士们在一片前俯后仰的戏笑声中,又开始手忙脚乱地去追猪。临了,指导员还是按排老兵或班长来收尾。

班长的手艺很是了得,不偏不倚不深不浅,一刀扎进去,立马就送它上了西天。众人一起使劲,把猪扔到煺猪铺板上。班长先在猪后腿的小腿上划一道口子,然后把一根细钢精棍儿从那个口子慢慢捅进去,并顺着猪的表皮来回地捅上几下,接着,他一只手握着猪腿,另一只手拽着划开的皮,把嘴捂到口子上,只见他鼓腮瞪眼,双腿微叉,屁股稍稍撅起,憋足了气、一口口地往里吹。班长吹累了,就让跃跃欲试的战士们来吹。战士们一鼓作气,轮流抱着猪腿,鼓腮瞪眼地吹气,那猪眼见得就膀大腰圆地鼓起了四条腿。班长说:“好了!”便用细绳封口后,一遍遍地往猪身上浇着沸滚的开水,开始煺毛、刮干净,斩去头蹄,开膛破肚,清除内脏,分扇剔骨。当天的晚餐,战士们吃着香喷喷的红烧肉、炖猪肉,咧着油呼呼的大嘴幸福得直喊:年来了!年来了……

贴冰联

农历大年三十的下午,是连队喜贴春联的时候。离连队最高最远的一个哨所为留住喜庆,发明了用冰水“贴”春联的绝活,美其名曰“贴冰联”。

这个哨所驻守在天山里一条褶皱的山坡上,山里天凉,特别是滴水成冰的冬天,西北风一刮就像有无数小刀儿在刮你的脸,前后的山沟沟成了大风的走廊,沙石漫天飞,终日撕扯着这座孤零零的小哨所。那时,偏僻的连队生活条件艰苦,这个远离连队的哨所,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战士们的生活更是单调寂寞。每年春节,连队干部就格外关注哨所的年味营造和文化生活。

恶劣的自然环境难以改变。以前过春节,官兵们在哨所的门墙上贴上对联后,节日气氛刚营造出来,哪知经过寒风一夜的“袭击”,第二天早上就将前一天贴的春联刮得无影无踪。战士们说:“三十贴春联,初一飞上天,这哪儿像是过年呀!”连队干部初一到哨所拜年,看到连一幅春联都没有的哨所,深感年味不够,目睹战士们不太高兴的表情,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哨所贴春联的事一直纠结着连队干部的心。后来,在一次冬训手榴弹投掷训练时,指导员从战士们的一个玩笑中得到启示,突发灵感。一位老兵逗一新兵:“你敢用舌头舔一下手榴弹吗?”谁知这位新兵刚勇敢的试舔了一下,舌头就牢牢地“粘”在了弹壁上面。指导员在批评老兵、帮新兵取舌头的当儿,灵机一动,拍了一下脑门,“有了”!哨所的春联完全可以采用此法来贴。

当年过春节,指导员亲自到哨所指导战士们贴春联。他先让战士们在墙上泼上水,然后迅速将在室内被火墙烤热的对联贴上去,过一会儿,待春联被冰粘在墙上后,再均匀地把水泼在春联上,稍即,一幅晶亮带有立体感的春联牢牢地镶嵌在哨所的门墙上了。无论刮多大的风,春联都纹丝不动、安然无恙。战士们在欣赏自己的“绝作”中,感受到了浓烈的年味,欢声笑语飘荡在沉寂的山旯旮里,彰显着过年的兴奋与喜庆。

包饺子

大年初一吃饺子,是连队的传统。部队是个大学校,是体现在诸多方面的。而包饺子这一“学业”,是一门既长学问又有无穷乐趣的“功课”,是战士们年节中既兴奋、活跃,又好玩、好奇的事情。

大年初一的早晨,全连人员被召集到大饭堂。指导员简单布置一下任务:今天吃饺子,炊事班的同志辛苦了一年,也该休息一下了;再说,炊事班那几个人,要包那么多人的饺子,得包到猴年马月;等下我们来个包饺子比赛,自己包、自己煮,看哪个班既包得快又包得好,谁最先吃到嘴里!

饭堂里昔日用来吃饭的桌子上铺张白纸当面板,每个班分上一团和好的面团,分上一盆饺子馅。各班战士分别围在一张桌子前,拉开架式开始了年关的一个重要科目:包饺子。揉面的、擀饺子皮的、包饺子的,大家各显其能,热闹非凡。

年轻战士、特别是新入伍和南方籍的战士,大多没有包过饺子的,动起手来显得特别笨拙。班长也是入伍后才学会的包饺子,边包边和蔼地讲解示范:首先把皮放在手心,然后把馅放在皮中间,两手一合,把边捏严,就得了。教完如何包,班长就开始大量擀皮了。只见班长的擀面棍不停地转着,一张张饺子皮顺从地从班长手掌里嗖嗖地飞出来,堆成一个小山包,擀出的饺子皮既圆又薄,三个人包都赶不上班长一个人擀。那娴熟的动作,让不会包饺子的战士们打心眼里翘大拇指。

看着班长包饺子很简单,一旦自己学着包,手就不是很听使唤了。新战士学着像班长那样拿起一块面来潇洒地揉上几把,可那面就是不听话,不是粘在“面板”上,就是揉得不像样子。岂料擀皮也不是那么灵便,不是擀得厚了,就是擀得薄了,不知是什么形状;包起饺子来,不是馅多了捏不起来,捏合了这边那边咧嘴了,就是馅少了一个个饺子塌得没精打采;包的饺子有的成了包子,有的形状五花八门,还弄得自己全身是面,与班长所要求的包得丰满、捏得结实、张不开“嘴”的标准相差甚远。

全连百十号人,人人动手包饺子,缺擀面工具,便从哪儿找来啤酒瓶子当擀面杖,老兵们用啤酒瓶擀面顺手自如,一些新战士跟随着老兵擀面,怎么也学不会,忙乱中不时有人将啤酒瓶滚落到地上,呯呯啪啪地乱响。

集体劳动场合最容易较劲儿,尤其是谁最先煮上第一锅。一般情况下,都是连部和炊事班这样一个“混合班”最先完成包饺子的任务,“混合班”的干部战士们在欢呼中兴高采烈地端起饺子冲向热水滚滚的大锅。饺子一出锅,战士们分别盛上一大碗,在饭堂里边走边吃边叫“好吃、好吃!”刺激得其他班的战士们暗暗发誓:明年一定要争取吃上第一锅!

倒数第一名的班吃到最后,连队干部也会打趣地说:吃到最后也是胜利。尽管有的班锅里煮熟的饺子有不少烂的,饺子皮和饺子馅都分了家,但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在锅里沸腾着跳跃着,战士们心里仍都乐开了花,满满地盛上一大碗,大嘴一张,嘿!完全陶醉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快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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