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书房”这个话题,不禁勾起了我许多苦涩又分外美好的回忆。
我上中学时,家境困难,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用来买书,读的书都是从同学那里借来的,说好看几天,有借有还。就这还因为无书互换也难以借到。那时,我家所在的人民公社有一个新华书店,书都放在柜台里,想买哪本只能让营业员给你拿,只看不买是不允许的。我赶集时,最喜欢挤进书店里,看着柜台里的图书,很羡慕售书营业员的工作。直到1980年,我读高二时,才在公社新华书店买了第一本书——《陈毅诗选》,这也是我人生中属于自己的第一本书,倍加珍爱。那时在农村,压根儿就没听过谁家有书房,就连书架,我在村里都没见过。
1982年,我的“书房”是肩上的一个黄挎包。那年冬天,我刚刚换上肥大的新军装,就把心爱的《陈毅诗选》和一本高中语文课本装进新发的黄挎包里,由于我要当兵去的地方是新疆,这本语文课本里有一篇碧野的散文《天山景物记》。我挎着只有两本书的黄挎包“书房”离开了故乡,从河南省入伍到新疆。
1983年,我的“书房”是一只简易小木箱。一年火热的军营生活中,获知还可圆我大学梦——考军校,便写信让老家高中同学给我邮寄来高中课本开始复习,冬季老兵退伍,我从退伍老兵那里淘来了一只用木板钉成的简易小木箱,把复习教材装进箱里放进连队储藏室,一有时间便从小木箱里取出课本,伏在班里通铺上复习。经过一年多节假日和业余时间里打拼学习,终于如愿考上了军校。
1984年秋,我的“书房”是床头柜。考入解放军后勤工程学院后,我将所有学习的书装进麻袋里,随乘坐的火车从新疆托运至重庆。军校学员宿舍条件较在连队时有了明显改善,每人一张单人床,床前配有一个床头柜。每有闲暇,除了去图书馆,我就坐在小板凳上,从床头柜里取出书籍阅读。知识的清泉滋润着心田,我一天天成长起来。我品尝到了知识使人进步的美妙感觉,我更加珍爱书籍。
1988年,我的“书房”是一张三抽屉桌。这年,我任驻天山深处某部连队指导员,住进了连部,有了一间办公室和宿舍二合一的房间,配有一张三抽屉桌。我将工作用书及所买的新书放进三抽屉桌的抽屉里。在连部宿舍这间“书房”里,我结婚安家。夜深人静,我在三抽屉桌上读书、写作,惬意极了。
几年后我调进机关,部队给我分配了一套50余平方米的楼房,当时女儿出生,老家亲戚赶来帮忙照看孩子,家里挤得满满当当。当看到机关老干事家里满书架的书时,我也特别渴望拥有一个书架。
1993年,我的“书房”是一个书柜。我找来木料,请木工做了三大件家具,一个衣柜,一个书柜,一张写字台。我把藏书摆满了书柜,有了这间简陋的卧室“书房”,让我无比欣喜和自足。
因为工作需要,我从新疆库尔勒市调到乌鲁木齐市。搬家中,我将部分家具舍弃,唯有伴我多年的10个铁皮箱子书籍和杂志,一本也没舍得扔。再后来,由于当时部队住房紧张,在乌鲁木齐我从租住房到平房、从平房到门前带有煤炭房的老旧住宅楼、再到有地下室的多层住宅楼,先后搬了6次家,但每次皆因老家来亲戚长住,无法腾出一间居室来作书房。每次搬家,那些伴我多年军旅生活、存放在煤炭房和地下室的书籍,一本也没舍得丢弃。这期间,我在办公室里摆了两个书架,白天是办公室,夜晚则是我的学习室。那时,我的“书房”是两个书架。
2012年,部队建经济适用房,我终于有了一套位于15层的宽敞明亮的新房,全家人一致同意给我一间专用书房,我喜不自禁。那些长年藏在地下室的图书终于被请到明亮的书柜中。每每看着书柜中按政治、军事、历史、地理、诗歌、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工具书的顺序整齐排列的书籍,心中不由涌起圆梦后的喜悦。
想当初,我哪里敢想象能住上这么敞亮的房子,还有个单独的书房,做梦也不敢想啊!国家的发展变迁和个人家庭命运紧密相连,30多年来,我家书房的变迁,不正是改革开放伟大成就的明证吗?
在书房里,我接待过不少友人。有人告诉我,如今是网络时代,有一台电脑,什么样的书都能读到,还要书房干嘛?我则不敢苟同,独爱这贮存着我喜乐情感的书房,仍然热爱着散发墨香的纸质阅读。
书卷多情伴我行。回顾几十年来的人生经历,除了感谢生活的赐予,更要感谢书籍的滋养,而最要感谢的,应该是这改革开放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