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强
题记:我家三代与龙头寨深深结缘。
高排长
1955年底。
夜黑凤高,平叛剿匪小分队在蛇形般的山道上艰难前进。
走在队伍前面的高排长回想着营长战前动员的话。凉山开展民主改革后,为了尽可能的照顾彝族上层,改革是以和平协商的方式进行的。但一些反动奴隶主为了自身的利益,反对民主改革,仇恨人民政府,发动武装叛乱……
高排长奉命率领小分队直插龙头寨侦察敌情,切断叛匪“沙老虎”的对外联络。
沙沙沙的脚步声中,刚刚入伍的彝族战士海龙说,“沙老虎”的手下都像狼一样,碉楼有天高,大家要小心一点儿。
高排长笑了笑,拍着海龙的肩膀说,“沙老虎”凶得过蒋介石吗?为了龙头寨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解放军一定把他的狗头砍下来。
天蒙蒙亮,队伍到了龙头寨。
高排长命令战士们分头设卡,封锁所有道路后,带着海龙在碉楼前侦察敌情。也许是初次参加战斗紧张,海龙的枪不慎走火。
枪声撕破黎明的寂静,碉楼上随即燃起火把。匪徒忙乱地射击,子弹“吱儿吱儿”地飞。“沙老虎”躲在碉楼射击孔前狼嚎般的狂叫,弟兄们,打死一个红汉人赏10坨银子,用火箭烧死他们!
匪徒射出火箭引燃野草,高排长边还击边拉着海龙撤退。众匪徒“哦哦”地嚎叫着追上来。
海龙被匪徒击中左腿,颤抖着倒在地上。高排长一把将他拉过来,背着向前跑。
在火烧眉毛的时刻,激昂的冲锋号响起,营长率领大部队冲上来。根据高排长提供的情报,经过激战,终于消灭叛匪,把匪首“沙老虎”送进阎王殿。
高老师
1980年9月中旬。
龙头湖波光粼粼,夕阳在湖面上架起一座金桥,高高的龙头山倒映水中,山水相连。枝繁叶茂的黄葛树上,鸟儿婉啭歌唱。
高老师收回目光,长长地叹气。
怀揣初为人师的梦想,刚从师范校毕业的他来到龙头寨教学点当“娃娃王”。尽管他对困难作了各种想象,从心理上准备了挑战艰难险阻的预设方案,但“学校”的现状还是让他只想立刻逃离。
这不是一所真正意义上的学校,只是一座年久失修布满弹孔的碉楼。底层是教室,课桌凳是学生从家里带来的,高矮不同五花八门;两个木杩支撑着刷了锅烟的木板充当黑板。只留一个小洞的碉楼二层黑乎乎的,那便是他的办公室和寝室。所谓的学校只有他一个老师,10余名年龄参差,流着鼻涕,眼里充满好奇的娃娃。
高老师回到碉楼,边收拾东西边自言自语,走吧走吧,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高老师在家吗?门吱呀一声,老支书海龙推开门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他像被抽了筋,无力地坐在凳子上。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两个人的出气声。
海龙掏出烟袋,装了一锅烟,颤抖着点燃。淡蓝色的烟雾缭绕,劣质兰花烟呛得高老师咳起来。
海龙歉疚地走到门外,磕掉烟灰。老师闻不惯,不抽了。他往前凑了凑:只怪龙头寨穷得很,留不住老师。他指着墙上的弹孔说,当年为了平叛剿匪,让这块鸟不拉屎的土地回到人民的怀抱,高排长、我,还有无数的解放军,流过血啊!
一股热流从高老师心里涌起,高排长和老支书都是他敬仰的革命先辈。他动情地说,我不走了。老支书,学生在碉楼里上课不安全。我到教育局去反映情况,您也动员乡亲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争取把学校建起来。
凭着初生牛犊的劲头,高老师东奔西走,得到教育局的支持。老支书海龙和乡亲们捐资助学投工投劳,龙头寨小学终于建成。
在竣工典礼上,孩子们用稚嫩的童音,不知疲倦地唱:我们的祖国是花园……
高书记
2017年3月初。
荒坡上,高书记挥汗如雨。
无数村民看稀奇。不开会不动员,承包荒坡闷头挖,真的是稀奇。
自己承包荒坡搞示范,高书记是不得已而为之。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龙头寨的青山绿水只能让村民勉强填饱肚皮,离脱贫奔康还差十万八千里。
高书记经过咨询专家,为龙头寨选准脱贫项目。他东家出西家进,磨破了嘴皮跑乱了鞋,一点效果都没有。大部分村民固执地认为世世代代都是种包谷荞子洋芋填肚子,桃子魔芋不能当饭吃。“鬼点子”起哄:高书记,你先整一盘,只要挣到钱,我们肯定跟你干。
高书记到组织部找王部长诉苦。王部长听后,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就整一盘给他们看看,让大家眼见为实。当然,其它工作也不能放松哦。
2018年3月初。
不用谁招呼,村民都在荒坡上忙碌。
魔芋卖了好价钱,黄桃树鲜花绽放,即将挂果。高书记用卖魔芋的钱买来魔芋种子,黄桃树苗,赠给贫困户。
“鬼点子”亮开嗓门喊:大家使劲儿挖,明年有钱花。
笑声在山坡上回荡。
2020年,龙头寨不仅整体脱贫,还通过举办桃花节、黄桃采摘节,成为游客打卡忙的旅游景点。
后记:我家三代与龙头寨深深结缘。我是高老师,高排长是我父亲,高书记是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