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九江出发,车沿着优美的八里湖畔,过九江二桥往北,过了黄梅小池,就进入安徽宿松了。
宿松坐落于安徽省西南部,临长江,是大别山的支脉。
石莲洞与宿松有万世尘缘,得以在这闹市的城郊静卧。似一枚素笺,烟霞氤氲,黧黑的木屋与青葱的翠竹相依为邻。
我去的那天,是立冬过后。目光所到之处全是绿色,我对自己说,这里还是夏天,可惜缺了花朵,要不然还会误以为是春天了。
我的一朋友从小学佛,是地道的佛家人。我在微信朋友圈说,我到了石莲洞,他随即留言说,这是我家师的道场。我顿感佛的虔诚,不大的庙宇高大起来,佛法无边。无意中得知的确是有位高僧在山中闭关两月有余,此人就是我朋友的家师。
为何要去“闭关”?
为何……
我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去解释,但总是徒劳,最终我只好缄默不语。
我不懂佛,也不信佛。但遇上佛的时候,我却会不由自主地鞠躬。缘来缘去,我们都不可强求,一切随缘多好。
自古以来,佛与文人有着密切的关联。就说我老家修水的黄庭坚,他就借佛化解了很多灾祸。南山崖下的佛字是用来镇邪的,以为从此过渡时,经常会出现翻船现象,自从有了“佛”字,此处平安。当然,也许佛并没有那么灵念。但我敢肯定,心所向佛之人,必定会有颗慈悲之心。慈悲会容纳万物,慈悲会化解怒火,慈悲会眷顾善良人。
石莲洞里的“五祖禅院”赋有韵味,这味来源于“禅院”,也就有了“浪漫禅院”的气息。关于禅院有个久远的故事,说禅宗五祖师弘忍曾游憩息于此,爱石洞之幽,山林之美,在此开辟道场讲经说法,弘扬禅学,并建有五祖禅林,禅寺在明代以前规模宏巨。后经兵燹,修而复毁,现在重建,寺内梵音续接,香火渐旺。
站在五祖禅院的中央,仰望着后山那个低矮的小屋,我想这就是过去修复的禅寺了。它是那么的微小,就像是个弱不禁风的老人。可他的姓氏和精神是高大的。在他的骨子里是不屈的苍劲,于是才有了现在重新建造的高大院落。
佛是奇妙的。他传传承的是人之向往的精神。就像弘忍法师一样,他来过,这里就是他永远的道场。他的佛法就像是一条永不停息的河流,会在那个曾经的地方生生不息,就连那里的草木都会背诵经文。
实际上,石莲洞是佛的居所。整座山到处都是佛印。
半山的石莲洞从山中穿梭而过。清泉滴答,钟乳倒悬。洞口左右两侧的朴树虽然不算高大,树龄却是几百年了。听说朴树本来就难以生长,趴在洞口的岩壁上风餐露宿多少年,依然枝繁叶茂,的确是生命里成长的奇迹。
石莲洞遭到过多次破坏。当地人为了保护洞穴,曾经把洞口封了起来。也不知道封了多少年,当村民再次挖开洞穴时,发现洞内有一尊不知姓名的塑像。历史没有记载,凭相貌也识别不出来。到底会是谁呢?我想,塑像一定会与石莲洞有关,要不然村民不会把塑像留着洞内。也许专家考证会得知此人的身份。
年节间,或是遇到什么不顺时,会有村民来洞口朝外祭拜。拜什么呢?我朝着村民燃烧香纸的方向望去,前面是临崖而建的挹仙台。“挹仙台”是用来做什么的呢?当时导游没有解说,我也没有细问。回来后,我在网络上寻找到了答案。意思是说,这里曾经是神仙出入的地方。说八仙曾大战到这里,罗隐也在此接引和送行过仙人。当然,这只是传说,凡人都没有见过真正的仙人。但所有的传说都是有来历的,所谓无古不成今。
晚唐诗人罗隐,本就是世外高人。对于他是否与仙人对话,是否在挹仙台接送过仙人?没有人究其真假。但他所撰写的《晚泊宿松》的古文却流传至今,成了宿迁人的骄傲。“解舟随江流,皖泊古淮岸。归云送春和,繁星丽霄汉。 春深湖雁飞,人唤水禽散。仰君邈思亲,沉沉夜将旦。”
读着罗隐的《晚泊宿松》,我仿佛看见了一位老人站在挹仙台上,仰头看着苍茫的天空,与仙人诉说着古往今来的故事。大约会有,一千年后,还会有人重叠这个脚印。风物依旧,挹仙台依旧。古人呢?眺望着远山,和远山的云层,不禁让人触景生情。
佛学与文学一直以来都是流淌在同一血统内的。我怀疑唐朝大诗人罗隐是不是趁着五祖师弘忍而来的呢?弘忍与罗隐同为一个时代,虽然因为年龄没有缘分相见,但当作为东山法门开创者,被尊为禅宗五祖的弘忍,可以说博学超群。《祖堂集》卷二称他“幼而聪敏,事不再问”。
文学与佛学一样,是一种哲学的修为。石莲洞在历史的长河中,经常有文人墨客留宿于此。
清代诗人石圣立便留下了 《游石莲洞》:“曾说桃源古洞幽,谁知此地有丹邱,玲珑直透烟霞窟,光需常经日月流。水喷岩腰穿碧间,云横谷口护灵湫,筒中莫道乾坤小,万壑群峰一望收。”
石莲洞内还有很多景点,像龙啸石、四顾亭、一线天、荷衣古池、佛座石、五祖禅林、听雨亭及游乐场等。每个景点都是天然铸造而成,每处都隐藏着遥远的历史记忆,蕴藏着深刻古今学问。
建于山顶的四顾亭为双层六角飞檐凉亭,在此可北顾天柱、南观匡庐、西揖五祖、东望小孤,可饱览千里云山,万顷云涛。佛座石形似半椭园围椅,旁有仙鹤、神虎诸石,其神形并茂,惟妙惟肖。随行的谢亨和翁还童老师,非要在佛座石上打坐,说是能感觉到弘忍的气息,还能够听到远古的钟声。我刚有念头就打消了,我喜欢远处站着,不想打扰了佛祖的静修。
古代通常是以山为坐标的。大山、小山都因诗文名扬天下。
我想,也许在没有楼宇或高大建筑作为坐标的年代,石莲洞或许就是宿松的地理坐标。
在大肆发展工业的今天,我们又不得不敬佩自然界有这块生态宝地。我想,没有好的自然生态就不会有人文生态,古人来这里是因为这里有着良好的生态。佛学生态,文学生态,成就了弘忍法师,成就了罗隐、石圣立等这些影响时代的诗人。
如今的石莲洞得益于当地政府的保护,已经成为国家森林公园。一名在上海创业的叫王建国的房地产企业家“不忘布衣”,回到了宿迁,他用在房地产上赚回来的钱着手把石莲洞打造成为人鸟共舞的天堂。(其实王建国的妻子并不同意他回来,可他依然固执地回来了。他说自己是宿松长大的穷苦孩子,怎么也忘不了初心。对此妻子很不理解,但我们理解。)
让我颇感意外的是,这里植物有67科500余种,既有遮云蔽日的百年古树,也有观赏价值和保护价值较高珍贵树种及特种经济林木,以人工栽植的杉木、马尾松为主,少量分布着如三尖杉、银杏、青钱柳、红椿、罗汉松、鹅掌楸、黄杨等,还有枫香、乌桕、三角枫、元宝枫等色叶树种,及落羽杉、枫杨、合欢、化香、朴树、杨树及栎类等落叶树种。天然的灌木如映山红、胡枝子、山胡椒、柃木、山苍子等混生其间。野生动物达80多种,有小灵猫、穿山甲、环颈长尾雉、尖吻腹蛇、黄麂、野猪、野山羊、獐、狸等,鸟类有杜鹃、灰喜鹊、红嘴兰鹊、相思鸟、伯劳、大山雀等。
这的确是一个时代值得记忆的标签,更值得世人去礼赞。
在石莲洞的时候,王建国特意抽时间来陪同我们。他说,他喜欢文字,也尊敬文人,我们随行的人都很感动。无意间内心多了几分敬意。
我们在山下的餐厅里吃饭,偌大的餐厅没有饕餮声,没有人境的嘈杂,只有细瓷的碟碗、不锈钢的刀与叉的缱绻交汇。
窗外,夜色渐农,突然下起了濛濛细雨。一名素不相识的女子,竟然默默地举起了酒杯。与我们随同的青年作家朱强终于端起了酒杯,开怀畅饮。酒席半途一在合肥工作的宿松书生闻讯前来敬酒,简要介绍了宿松的人文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有热情待客地主之谊的风姿。
我在想,一座山就和一个人一样,当他诚恳地广纳大好河山时,时间会给他万般的美好。人世间的所有相遇,有的掌与掌十指相印看似是不经意间,谁说不是一世最深最真的柔情。我合拢十指,双腿下地,紧闭双目,朝着五祖禅院跪拜。内心祝愿,石莲洞的荷花美丽芬芳。
有人说,修行之人,十分之七为了长寿健康,十分之二只是好奇求玄求妙,另外十分之一求道。那我是为了求啥呢? “不行不定,流息无恒”,我们的心早已不再原处。我忽然明白,空空静静一颗心,清明、不执着、又净悦,这才是我们原本的追求。
首次来宿松。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石莲洞。此地有古意,合我心。
那夜我住在石莲洞的木屋子里,夜半睡梦中听露珠在竹林外徘徊私语,特别像是在与天人在传说。那夜我住在石莲洞的木屋子里,夜半睡梦中听露珠在竹林外徘徊私语,特别像是与天人在传说。时间可以无穷尽地延续,上帝不曾给人类与自然安排互不相同的语言时、某个静穆美好的夜晚会是那么的科幻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