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长江》会以一种怎样的面貌与你见面,在哪里会再次遇见,那会是时间里的遇见,也会是时间过后的遇见。我们遇见的时间是一个特定的空间。当我走进长江的时候,我的生命就是长江水,我身体里的血液也是长江水,我在长江里寻找我远逝的青春,寻找豆寇年华的遇见,更是寻找那个丢失的自己。
那年春天或是秋天,我遇见了一片森林,那是长江支流岸边的一片森林,那必定是我此生见着的最美好的一片森林。长江就在森林的边上,我不知道自己是长江还是森林?森林一生守望在原地,长江即奔腾不息,她得去远方,这是上苍赋予她的使命。森林看着长江,长江还在静静地流淌着,她不是昨天的长江,所见的永远都是现在的长江。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遇见,森林得不停地与长江道别。一个生命在不停奔跑,另一个生命却只能立于原处。森林与长江之间的关系让我们看到了人世的无奈,时间的强夺,以及生来的命运。这是谁在构建人间?对了,有一点差点就忽视了,森林汲取的是长江的水,她的根须像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一直在贪婪地吸着乳汁。
我一直在思考着森林与长江的再次相见。该如何相见,这将是一个怎样的传说见面?古代的嫦娥在月亮上,可月光能照见人间,至少月光是明亮的,银白的,充满着奇妙的幻想。会不会是一种平凡的感恩呢?
我突然想起一只水鸟,它跟着长江飞了一程,后来钻进水中再也没有了身影。它生活在水里吧!我那时还在回望千百年前的长江,我似乎见着另一个景像,我在找自己,我得认清楚我是谁?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的,如此热烈地深爱长江。我是森林?不,我可能是水鸟。也可能不是水鸟,那我是什么?
我是一定是有生命的,但我也是普通的。我随着长江朝前走的时候,很快就体力不支了,我必须要停下来,想寻找一个地方歇歇脚,那必定是一个春天,长江的水缓慢了一些,遇上雨天又急了。
我立在水边,我得好好地想念那片森林,想念森林下的时光。我长江边行走的时候,还想着森林下那个叫“望秋亭”的驿站,想着那个向我招手的老人。那该是一个怎样的老者,我努力地挣扎着,我的脚步太过匆忙,我还想回去仔细看看那个老人的脸,说不定那个老人就是我呢!这是假设的,那是在宋朝,长江曾经见证过的一个辉煌时代。
远处有渔歌唱晚,那又是谁?没有见着人,声音像是生灵传唱的。
2022年的夏天,我在长江岸边睡了一晚,还未醒来耳畔响起一个叫醒我的声音,我太累了,我说,我得好好睡觉。不是睡了一晚上吗?但我还是不愿意醒来。我想多睡了一会儿,周边响起了各种声音,非常的突然,像是瞬间的。我见着了来来往往的鱼,天上的飞鸟。它们没有觉察到我,或者根本没有看到我,它们就在我的脚下,我感觉那是秋天,四周有一些黄色的树叶,叶子被风刮在长江的水面上,荡漾着,像一艘远航的帆。哦,我突然发现,森林在漫长的等待想出了与长江同行的办法,那就是用生命与长江同行,谁能阻拦得了呢。此刻我发现,我就是那片叶子,我是从长江的支流修河出发了的。
在写《和平长江》的路上,我意识到长江与万物构成了一种特别的存在方式。我继续观察着长江,我发现和平并不是平静,和平是另外一种平衡的构建,或者说和平是一种进入长江的手段,也是长江的未来。长江上所爆发的战争,我把它认定为和平战争。
在《和平长江》里我写到了人与人的战争,他们在保护生态时的抓捕。动物与动物的战争,一种动物为了生存捕杀另一种动物。前者我把它定义为掠夺,后者我认为是法则。强制性的间接破坏会造成规则的破坏,也会是秩序的破坏,而生死即是人命,也是自然万物之命。
但无论是一场怎样的战争,无论是否符合法则,我的内心都是悲痛的。
一个时间必定会替换另一个时间,一个人也必须走向消失再遇见另一个人,那将是未来的无数个自己。我必须是一片落叶,我自由地朝着长江奔流的方向奔跑,我不是捕猎的动物,也不是猎人,最后我变成了长江里的泥巴,我就是落叶腐化而成的。我就囤积在森林的脚下,不停地给森林囤积水分。多少人,就是这么默默地陪伴着长江。
在岁月的深处,我一次次努力地回望时,我发现,我的母亲就是那片森林,我的童年的记忆全部是树下的时光,我顽皮地朝着长江丢石头。
我听见母亲喊我的声音,那是风的声音。喊声刚停下,鱼翻滚着跃出水面,以一种不屑一顾的表情看着我。那是我最初认识长江的方式,我见着了自己天真无邪的童年。
长江的面貌和姿态不会改变,她绝对是地球上辨识度最高的大河。她永远保留着青春的样子,永远充满活力。可长江的内部在时间的进程中受到了影响,这种影响很容易被忽视,她不会朝着我们喊痛,现在她需要长时间复杂的衍生。
此刻,我不能是一片树叶,我得变成另一个自己。
一棵树倾斜着倒了。树老了,它的一半倒在长江水边,它动弹不得,重新想要站起来是不可能的了。慢慢地,老树消失在了长江边。
其实一棵树一直在为另一棵树挡风雨,一代人在哺育着下一代人。太多与长江相依为命的人,心里是明白的,长江就是我们的母亲,也是万物生灵的母亲。
在《和平长江》中寻找自己的来处,寻找所丢失自己,和合共生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