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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春林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4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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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第二部《长江本纪》:讲叙长江(序章)

讲叙是一种方法。我始终对长江的讲叙怀揣着炽热的情感。

长江,像是一个精致的梦,一直流淌在我的生命深浅处,在我的梦里仿佛蕴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一直朝着东方行走,能将往昔与今日紧密相连。

日光高远,我像是个穿越时光隧道的智者,对过往时光怀有深深的眷恋。在漫不经心地讲叙长江的故事时,情感里交织着痛和笨拙,像是在跨越千山万水不经意间唤醒那些沉睡的往昔,让它们在历史的长河中记起身体的艰辛,知晓生命中的艰忍岁月。让它们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自己的足印,同时,也让时间的脉络以倒序的方式,通向昨天,更远的昨天。

往昔如同消失的幽灵,其轮廓与肉质早已被时间深深地刻在水下的泥沙和石头上。然而,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以何种方式或是角度去敲打那些毫无踪迹的碎片,用讲述的语言把它们组合起来。这显然是一门技艺,它既需经过锤炼,又需细腻入微,更需以科学的态度进行严谨的论证。

卡夫卡曾说:“人们所讲述的,不过是往事的残骸。”他精准地指出了讲叙的核心问题,其中蕴含着对讲叙者的深深失望。我们常常在讲叙过程中,将细腻的粉末筛落,仅留下粗糙的谷糠,而事实的精华往往在此过程中流失,这无疑是讲叙者的悲哀。同时,也说明精华就在岁月中,就在筛落的粉末里,它是存在的,只是没有被我们认识。

尽管我们深知讲叙的结局可能扭曲、失败,甚至背离事物的本质,筛落了最昂贵的,最不能丢弃的精华,但那股强大的暗流仍驱使我们无法放弃讲叙。

于是,讲叙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却又时常交织的方向:在历史维度上,是对事件的陈述;在空间维度上,是对景象的描绘。归根结底,我们讲叙的并非事物本身,而是我们自身的立场、视角以及偏差。我们的立场与视角,与事物的本质立场和视角相差甚远,因此,在讲叙过程中,我们无法进入事物的内部,我们无法把自己置换成为事物。我们的偏差,映射出我们与真实之间的距离与关系,最终真实与真实之间的对峙、并列、交织,无奈地达成和解。

汉字,源自数千年前,乃至更遥远的时代,由我们的祖先所创。一种富有表现力的文字,能够承载千变万化的讲叙,其内蕴的力量与恰到好处的美感,贯穿于讲叙者的历史长河。换言之,汉字本身便是一位讲叙者,它以充满暗示与描绘的构件,赋予我们古老的思维与想象力。曾令欧美意象派诗人为之倾倒,陷入无尽的遐想,为西方电影提供了镜头组合的灵感。矛盾、冲突与调和,三者交织,为人们开辟了讲叙的新途径,挖掘了力量的新源泉。我们得以运用这种语言进行讲叙,实乃讲叙者的幸事。或者说,当我们用这种语言文字进行讲叙时,文字深处蕴含的古老信息,始终影响着我们的声音。这表明,我们的过去、现在与未来,都在讲叙中得以呼吸与活动。换言之,无论面对历史还是现实,我们都是在面对自己。

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最深层的谜题。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我,仿佛是一面镜子,映照出我们的影子,却又在逃避与变幻中难以捉摸。自我,是难以言说的存在。我们的内心世界,像是浩瀚无垠的宇宙,星光熠熠,却隐藏着无数未知的黑洞。我们试图用语言描绘它,却发现每个词汇都显得单薄无力。情感、欲望、恐惧、希望,交织成一幅复杂的画卷,我们既是创作者,也是观众。面对自身问题时,我们往往比面对他人问题更显无助。当我们目睹他人慌乱失措时,总能冷静地给出建议,告诫他们慌张只会添乱。然而,当问题降临自身,我们却往往无法保持冷静,因为那慌张的根源,如同河流中的水滚滚而来,无法阻挡。

内心的问题,需要我们去挑战。它可能是一段未了的情感,一个未解的谜团,或是一个未完成的梦想。它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我们,让我们在人生道路上徘徊不前。我们试图掩盖,却始终无法摆脱它的纠缠。正是这些难以解释和解决的问题,塑造了我们的性格,成就了我们的命运。在挑战这些问题的过程中,我们学会了成长,学会了坚强。我们开始明白,慌张并非解决问题的途径,唯有冷静面对,方能找到解决问题的钥匙。

认识自我,即是认识内心的问题。它或许艰难,或许痛苦,但正是这些艰难与痛苦,让我们变得更加完整。在认识自我的道路上,我们或许会跌倒,或许会受伤,但只要我们勇敢地站起来,继续前行,终将找到那个最真实的自己。在讲叙长江的故事时,我在解读自我,面对自我,探寻那深藏于内心的问题。我们从表象上看到的长江,与我们的内心状态竟然如此相似,波澜壮阔,却又深不可测。

在讲叙长江故事时,我们实则是在倾诉对这条母亲河的深切感悟。长江,它不仅是地理的象征,更是承载着人类情感的圣地。当我们以汉字勾勒出长江的雄伟与深邃,是否曾意识到,我们的讲叙与长江的命运已紧密相连?我们,不过是长江孕育的渺小生命。或许,我们的人生之旅,便是长江赋予的一场漫长的旅程,而这场旅程,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幻梦。在生命的旅途中,我们仿佛置身于一场梦幻般的旅程。这不仅仅是一场梦,更是一个我们得以自由构筑的梦境世界。在这个短暂的梦境中,我们被生命的有限期限所束缚。我们的记忆,仅限于生者之时的存在,死亡瞬间便将其终结。然而,新的生命将继承前人的记忆,记忆得以借助生者的传承延续。这或许正是水的奥秘所在。在循环往复的过程中,水分子经历重组,其原有的结构得以重塑,却也在这一过程中,将原本的元素洗练得更为纯粹。人类因此得以更加全面地迈向成熟与进步,从而在发展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实际上,山川大地、河流一直是人类的统治者。它们走向人类的时候,人类的幸福和痛苦,各种体会实际上都是一个分享的过程。可以肯定,长江是不识文字的。可它识别各种光,各种生灵。许多的生灵,它一辈子都离不开长江,离开就意味着灭绝。所以长江就像人体内的某个器官,或者说是某个血管,它是天造而成的,如果它变坏了,整体也就面临死亡。

我想,从这样的视角出发,讲叙长江,我们可能更接近长江的立场,简单地说,长江的立场,是从生活在长江水流中的生灵的喜怒哀乐中体现出来的而实际上,长江是循着过去的路在走,还是在时空中做着反向的运动,大地和河流组合的物理和化学与人类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状态。我们希望看到的是和平,这是人类梦想中强烈的追求。然而,一切的存在都在不停地遗失,我们活着的时候,觉察到的是一个短暂距离的镜像,看到的遗失多少还能搜寻得起来。

奔流是否就是洗礼与更新?对于人来说,这种更新会将岁月带去远方,长江就变成如血的乡愁。

长江在干什么,它想着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长江本身或许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般复杂。然而,人类共识认为,长江是自然界的奇迹,它是历史的河流,是中华民族的母亲,孕育了辉煌的中华文明,滋养了无数的中华子嗣,灌溉了华夏大地的半壁江山。历经千回百转,她依旧奔腾不息,如一条永恒的血脉,流淌在中华儿女的心中。面对这壮阔的河流,我们应怀抱敬畏之心,细细品味她无尽的魅力,感受她所承载的历史厚重与自然的韵味。

科学认为,长江地球造山运动的璀璨杰作,像是天地间悠扬的琴弦,昼夜不息地弹奏着生命的乐章。它不仅是时间的见证者,更是地球历史的瑰宝。亿万年前,它以雷霆万钧之力横空出世,古老的涛声奏响了奔腾的序曲,谱写了勇往直前的旋律。它翻越崇山峻岭,穿越广袤高原,跨越深邃峡谷,沿途吸纳飞瀑激流、溪泉川流,连通江河湖海、沼泽湿地,滋润着肥沃的土壤与荒漠,滋养着茂密的森林与草木。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长江绵延无尽,其深邃之处,更胜过苍穹的辽阔。历经数百载、数千载、数万载,时光流转,万物生灵汇聚成滚滚东去的长江之水,承载着历史的厚重与生命的活力。

长江,自西向东,流经青海、西藏、云南、四川、重庆、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苏、上海等十一省。众多支流遍布甘肃、陕西、贵州、广西、广东、河南、浙江、福建等八省,辐射雅砻江、岷山、嘉陵江、乌江、沅水、湘水、汉江、赣江等八大支流,700多条小支流、3600多条细流,如毛细血管,密布如蛛网,汩汩注入长江。洞庭湖、鄱阳湖、太湖、巢湖等五大淡水湖,其中四湖与长江相连。南水北调工程东、中、西三线,从长江取水,实现了水资源的合理调配。京杭大运河,自北向南,贯穿北京、天津、河北、山东、江苏、浙江等六省,在扬州与长江瓜古渡口汇,成为南北交通的枢纽。

长江与海河、黄河、淮河、钱塘江五大水系全面贯通,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水系网络。长江继续东流,最终从吴淞口汇入东海。

这些地理支流与湖泊,均是在长江的默许下自然形成的。各省的名称,南水北调、大运河、五大水系之贯通,无不昭示着长江的知情与参与。这,正是人类与长江共同塑造的壮丽画卷。

长江,一部绵延不绝的自然长卷,一部无字的天书,记录着时间的流转。它穿越时空的界限,承载着生命的壮丽史诗,其光辉璀璨且恒久。在这部跨越时空的生命史诗中,我们见证了形态各异的生灵,仰望苍穹,领略拨云见日的壮丽景象,目睹人类与长江的紧密相连,感受生命之光在辉煌中闪烁。

在历史的长河与未来的展望中,我们肩负着向后世传递的使命:若不深入挖掘长江的深邃内涵,不深刻领悟其非凡价值,便难以洞悉民族发展的脉络与未来走向。此语非同小可,它如同天命般昭示着,对长江的真正理解,是把握民族命运的关键所在。长江,不仅是自然的杰作,更是文化的象征,民族的灵魂,它以其壮阔的胸怀,滋养着中华儿女,见证着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在我写完《和平长江》后,我发现人间的一切都终归是河流的。人们忽视了河流,它就在日常生活中,根本没有去理解它存在的本质意义。实际上,河流的存在超越了世间的一切,它的每一滴水,都是无价的黄金。那些懂得珍惜水资源的人,方能从中领悟生命的真谛。我们常常忽略了触手可及的

在《和平长江》中,我追溯了“我”的起源,记录了科考团队所确定的源头。我把长江比做母亲,“我”是从母体开始的。“我”从黑暗中而来,而“我”是物体的结晶。

一条大河的流淌,或许承载着众生的福祉,或是滋养着某个物种,那物种,正是众生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源。在这不息的长江之水循环往复中,它得以维系亿万年的坚韧之力。长江,或许在默默守护,等待着它的觉醒。或许,众生在守护着那无上的荣耀,正如每个人都是凡人,而人的尊贵,正是源自于平凡中的高贵。在长江的怀抱里,我深信,所有生灵皆享有同等的尊贵。而最崇高的,莫过于那些默默奉献的普通生命,如虾,它们在沙土中孕育成长,以泥土中的坚硬物质为食,经过胃的精妙加工,转化为晶莹剔透、营养丰富的肉质。鱼及其他生灵多以虾为食,却无消化泥沙之能。虾的透明身体,昭示着生命的奥秘。由此观之,生灵皆应源自泥土,唯有泥土与水交融,方能孕育出如此奇迹。

这是深邃的生命起源,神秘的生命起源,与宇宙元素、化学分子构成的命。宇宙大爆炸的瞬间,在闪电般的瞬间,它们凝聚到了一起——地球的诞生,生命的起源与演化始终与宇宙的起源与演化一起形成了透明的,自然流动的物质,这便是水河流,河流是水做成的世间有又哪一样不是水做的?就连人也是水捏成的。

在探寻万物本质的旅途中,我们不难发现,每一存在无不倾注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不懈追求。一棵树,其高度不仅塑造了自身的形象,更成为其他树木成长的参照,如同幼苗在心中种下未来的标杆。长江中的虾,在滋养善良生命的同时,也孕育着邪恶的种子。邪恶,作为毁灭的源头,往往伴随着善的治理而存在。长江之恶,如同肆虐的狂风,无情地侵蚀着世间万物。它潜藏在善的庇护之下,而善却甘愿粉身碎骨,只为守护那份美好的愿景——那是人类永恒的梦幻。当恶侵蚀了人的心灵,终将导致疯狂与毁灭。岁月无情,为恶画上了句点,以毁灭人的肉体作为终结。个体的毁灭,实则生命的消逝。纵使恶再猖獗,也仅能存在于一个生命体内。当人类繁衍后代,恶便借助善的因子,悄无声息地侵入新生命的个体之中。它在人体这片广阔的疆域中,以微小的力量潜伏,等待着一次毫无防备的攻击。犹如一条江河,一旦缺口被打开,善便瞬间化为无尽的恶。看似剥夺,实则是在自我毁灭的循环中挣扎。恶在善中消解,在自身中终结。自然界万物,始终在善恶的交织中,不断探寻平衡的支点。邪恶,是孕育新生命的起点,而善,则是守护原有姿态的守护者。善恶的辩证,唯有在历经生死轮回后,善方得以领悟,恶实为善的希冀。恶,是为善而生。

这并非指那些无知之恶,它们如同无法延伸的运动,局限于个体。与水相关,而是关乎人性。

人类如同在为一场梦幻搭建舞台,所有未来皆从时间的长河中流淌而出。时间赋予人类一种固有的景象,除了人类不变的情感,一切的运动都遵循自然的节奏。人类的计划、目标,乃至所建立的一切,在新的梦幻面前都可能被击碎。它们需要重新组合,而那些遗留的组合成分,往往源自上一个梦幻,源自我们自以为拥有肉身的梦幻。

因此,人们将夜晚视为梦幻的场地,认为夜晚的梦境是人类的梦幻。真正的梦幻场地其实是在白天,我们的行踪、我们的生活,都是宇宙长夜赋予我们的梦幻。在这无尽的梦幻中,我们不断追寻,不断成长,不断在善恶的辩证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平衡与意义。

在长江之畔,我目睹了一只腿残的虾,它勇敢地背负着另一只虾,坚定地向前行进。虾,作为长江的居民,水环境本应是对它们无害的,真正威胁到它们的,却是人类及其他生物的干预。或许,它的腿是被一种微小的生物所伤,原本无法行走,但在这只虾的背上,它仅用几分钟便重拾了自信。就在这短暂的时刻,它便恢复了自由,畅快地游弋于水中。这不正如同一个失去双腿的人,在康复后依然可以依靠拐杖行走一般吗?虾,凭借自身的弹力,继续向前迈进,展现出生命的顽强与不屈。

生命既蕴含着先天的预知,孕育着后天的规划。个体的无知与无限,共同织就了生命本身的神秘面纱。当人类孕育生命之时,所诞生的并非是预定的模样,而是一个充满偶然性的存在。自那梦幻般的白昼降临,生命与相貌便在时间的长河中不断演变。梦幻与变化交织,不断重塑着梦幻的轮廓。在长江之水映照出的倒影,那并非真实的自我,而是肉体之外的灵魂,灵魂的投影。我们的灵魂究竟将走向何方?我们无从得知,灵魂的存在却是确凿无疑的,我们无法主宰自己的灵魂。灵魂,作为时间孕育的产物,深植于大地,生长于万物之躯,从此沉默不语,却永恒地见证着生命的轮回。

今日,有人好奇地询问,为何长江之水能带走万物,而泥沙却得以沉淀?我答道,泥沙的沉淀,便是生活的痕迹,而流水,恰似时光的流转,终将逝去。泥沙,其色金黄,孕育着太阳的光辉,象征着生命的金属力量。水,则如同慈母般滋养着这金属,承载着它在时间长河中的使命。

我讲叙长江的时候,把它当作贴近我熟睡的情人,构成一个完整或不完整的身体,即使在暗夜里,我也能察觉它的心跳,呼吸到它身上夹杂着的汗液的腥味与馨香。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犒劳自己想象的。现在,对于长江来说,我就是个陌生人,我得重新选择一种方式与它相识。或许,它不是女人,或许,它正等待着我给它讲叙故事——原样的讲叙往往也不在我们的讲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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