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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春林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19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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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河偶书

江南佳丽地,修河水似图。

七百里修江,五千年古邑。修河在她命定的版图行程上写了辉煌。在鄱阳湖牵扯的水系里,修河有着她的卓约风姿。

我被上苍安顿在修河的怀抱里,吮吸着修河的乳汁慢慢长大。在我的记忆深处,老师曾说过:修河是通向鄱阳湖,奔向大海的,就像人体内粗粗细细的血管一样,最终都会奔向心脏。

在我脚步还没迈出村庄的年月,老师的话就像是一米从窄门里投来的阳光,成了生命里那抹永驻的光亮。我知道,山外还有大世界,宽广博大,玄妙神奇。于是我喜欢在某个落日黄昏,凝视修河,静静地思考。我想,或许有一天,我会跟着河流一起奔跑,翻越层层叠嶂的风景,到达鄱阳湖,到达大海,然后,到达远方。

春天的修河就像女人的嘴唇,饱满而富有湿度。堤岸的柳树被春风吹拂,舒展着嫩绿的绸带;野蔷薇把深深浅浅的自己,簪在了河堤的胸口;芦苇就像俊秀的书生,自有独立于繁华俗世的清高。就这样,修河在色彩斑斓的画屏里静静地走着,演绎着她的安宁和静好。

暮春,桃花,梨花漫天飞舞,缤纷落于水中,落花近嫁于流水。便有了“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的美好诗意。

我很想知道,婉约纤瘦的修河是怎么样娉婷地走向鄱阳湖的。小学五年级那年,我与伙伴们一道学会了游泳。在澄碧柔软的修河水里,我舒展着胳膊,就像一只放归自然的鸟,自由地在天空展翅飞翔。

水在我的生命里,有了诗经里的清雅。

夕阳西下,我疲倦地爬上了那只停泊在晚霞燃烧的河面上的木船。我随着船,船随着水,一起向远方漂去。

我到了一个叫“明月湾”的地方。这里的半弯秀水优雅地隐没于群山之中,只有几棵孤立的芦苇,夹杂着青藤古木,像是一个航标,在指引着往来于此的船。

河水是清澈的,经常可见闪烁着的银色鱼鳞,像是世外高人,倏忽间已没了踪影。

追随着流水一路到了南山崖,这里是黄庭坚小时读书的地方。山壁峭立,庙宇里不时传来诵经的声音。我知道,我已离开我的村庄很远了,我跟着河流走得很远了。

那年秋天,我离开村庄,去了武汉读书、工作。来到了山外的大世界,我像春燕衔泥一样地筑巢垒窝,很长一段时间,无心再去寻觅一条河流的流向。直到我三十而立的时候,我又重新出发了,沿着当年的脚印,一路顺流而下。那些鱼儿依然泛着白鳞,自由来往;那些已经衰老的芦苇,又重新长出了稚嫩的新芽。修河在不动声色中,诠释着人生的玄机。我一直坚信,修河是归属鄱阳湖和大海的。修河把她的理想寄托在空间的行走上,我把我的理想寄托在时间的行走里。我和修河一样,都是大地上的行者。

我以为行者无疆,然而包子石水电站修建后,一道闸门锁住了修河前行的步伐。只有在汛期来临时,闸门才会被打开,让修河的水倾斜到另一条河流。

佛家说,自渡方能渡人。可是,被锁的修河如何去承载它和我继续前行的梦想呢?修河再也到不了远方,现在的它,只能卷缩闸门里,和两岸的田野村庄相守着一份长久宁静。

我徘徊在修河蒙蒙的稻田上,头顶着万物生灵,感觉“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的诗意。在河两岸,玲珑剔透的柿子和石榴守着农人傍水的宅院,一派吉祥;河堤的另一边,沟渠里正淌着修河来的水,田野里的冬小麦和油菜正绿着。我仿佛听到了河流奔腾的声音,那声音来自于庄稼果树的根茎叶和果实里。我想,那里流淌的该是修河的支流吧!

是的,我躺在大地的修河上,在困顿中把自己的生命分成千万条支流,隐忍着伤口疼痛,在植物的身躯里重新站立起来。于是,我和修河一起,拥有了其他河流不可能企及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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