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盛开的白莲

虎年立春过后，下了去冬以来第一场雪。春雪留不住，太阳一出来，那皑皑白雪便全部化成了雨水滋润大地万物。正月还没出去，依然北风凛冽，春寒料峭。早晨我到户外锻炼，惊奇地发现路两边的行道树上，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白花开。我很诧异，前几天这树枝还是光秃秃的，干枝枯杈，瘦骨嶙峋，看不出生命的迹象。怎么几天没出来，就未叶先花，开出一片片遮天蔽日的大白花朵来。

远远望去，那些树主杆壮实，体式伟岸，节长枝疏，广卵形的树冠上花团锦簇。那洁白的花儿，披着碧玉般的光彩，酷似一朵朵盛开的白莲花。在这寒冬尚未远去的早春时节，显得特立独行，凤毛麟角。我很纳闷，白莲花怎么会开在半空中的树冠上呢，况且这也不是白莲花开放的季节。会不会是元宵节时，人类为了扮靓城市制作的花灯呢？但见那白莲花如栖息在树上的千万只白色神鸟，随着微风吹拂，十分灵动地蹁跹起舞，分明与那人造出来的假花有天渊之别。如果不是，那么这盛开在空中洁如白莲的花儿到底是什么呢？

我情不自禁地走近她仔细观察。哦，想起来了，当年学《植物学》的记忆告诉我，这是白玉兰！白玉兰又名望春、天女花，是一种落叶乔木。花先叶开放，钟状直立，朵大色白，清香四溢，九片花瓣交替排列，基部略带红晕。因花白如玉，花香似兰，故名白玉兰。望春的名字，顾名思义，看到她就知道春天已经就在眼前了。之所以叫天女花，是因为她气若天仙，圣洁高雅。你看，一株株灰色粗壮的老干上生长着褐色子枝，每个子枝上再生小梗，每个小梗顶端单生出一朵大大的白玉兰花。在春风里阳光下，不着任何装束，只有洁白的花瓣和淡淡的清香，袅袅婷婷，潇洒飘逸。再细看那满树的白玉兰，有的白色花瓣紧裹成花苞，像位怀春处子玉立在枝头，娇羞欲滴，含情待放；有的已经绽开，花瓣舒展而绚烂，如天上下凡的白衣仙女，飒爽英姿，孤世骇俗；有的花瓣全开被风吹散，像披着白纱的少妇，花片向四方纷展，兴奋地随风起舞，圆润婀娜，神采奕奕。树梢尽头还有一些卵圆形未展开的花蕾，密被银白略带鹅黄的纤毛，如刚孵化的毛茸茸幼鸟伏在枝头向四周张望。晨曦笼罩着这一大片白玉兰，到处银光耀眼，青白一片，更加显得她玉骨冰心，超凡脱俗。那一朵朵大白玉兰花，花型俏俏的，肉质厚厚的，在冰冷的春寒中飘来阵阵特有的清香，虽不浓烈却清冽淡雅，沁人心脾，惊艳了天上人间，熏醉了满世生灵。难怪清朝诗人朱廷钟这样写道：“刻玉玲珑，吹兰芬馥，搓酥滴份丰姿。缟衣霜袂，赛过紫辛夷。自爱临风皎皎，笑溱洧、芍药纷遗。藐姑射，肌肤凝雪，烟雨画楼西。开齐，还也未，绵苞乍褪，鹤翅初披。”

白玉兰花本性纯洁，无论是高立枝头，还是飘落在地，即或埋入土里也不改初心、不改玉颜，仍保留芳香一片。如果说早春的花君子中，水仙花是小家碧玉，迎春花是大家闺秀的话，那么这绽放在空中的白玉兰就是广寒仙子了。它纯粹、高尚，脱离了低级趣味，从不降心折节带有杂色或开在低处；她坚强、无畏，不惧倒春寒的强凌霸道，从不卑躬屈漆低头折腰；她有原则、坚持正义，不因冬暖春寒而在不属于自己的季节开放，从不与世浮沉随波逐流。她去除轻佻之态，不染妖冶之色，无意争艳群芳，不去招蜂惹蝶，鲜而不艳，高而不傲，贵而不俗，天生丽质中时刻透露出洁身自好的品质。在布满灰土和尘的空气里，白玉兰洁白如雪，晶莹如玉，馨香如兰，一尘不染，抚平了我心灵上的皱纹，荡涤着灵魂深处的蒙尘。我知道，被污染的大气曾飘到枝头想熏黑她，翻滚的乌云曾下过酸雨想腐蚀她，晦气的乌鸦曾排下粪便想玷污她，都没能污染她的清白，没能涂鸦她的气质，一场场风雨洗去外力强加的污秽后，依然保持纯洁无瑕。

一位诗人这样赞道：“望天擎玉盏，落落散幽芬。一树莹如雪，安能委下尘。”明代诗人王谷祥也说：“皎皎玉兰花，不受缁尘垢。莫漫比辛夷，白贲谁能偶？”白玉兰是花中君子，既有谦谦儒雅之风，又有坚定从容之态。她从不为高居众花而洋洋自得、沾沾自喜，也不为立于荒野而自暴自弃、自怨自艾。她提前开放，让寒冷的早春洋溢着春天应有的温暖。她总是那么含蓄低调，泰然淡定。在那秃枝上，灵动的花萼、雪白的花瓣，每一朵花都绽放着一种稳重，一种大度，风姿绰约，资质如玉。面对冷暖交替、云卷云舒，显示出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超脱。白玉兰花不畏严冷，在百花还在寒梦中没有醒来的时候冒着冷风开放，展现出一种无私无畏的孤勇。她铁骨铮铮，被寒冬冻破树皮也不屈不挠地守望着春天。“德不孤，必有邻。”这不，白玉兰树脚下的迎春花正开的热情奔放、如火如荼，与高处的白玉兰花相映成趣。她们结伴同行，始终相信温暖的春天就在眼前，从不言弃对美好前景的向往和追求。

太阳渐渐地升高了，早春的风依然刺骨，其它的枯草树木大都还在风中瑟瑟发抖。看！没有绿叶陪衬，没有万花簇拥，没有蝴蝶伴舞，没有蜜蜂唱随，白玉兰花在寂寞寒冷的早春，自信而优雅、安静而沉着地含笑怒放。她美的纯洁，美的高雅！她是我心中圣洁的精灵，永远鼓舞我战胜病邪追求春天的美好，迎着困难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