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秋天,已经是过了白露的节气了,可老天还是炸烈烈的热。九月初的一天,从老家传来消息:一年一度的板栗已经成熟。因为老泰山已经是八十开外的人了,四块地的板栗他是怎么也对付不了的,我,不得不回家帮忙。每天清晨、甚至是凌晨,一辆电瓶车带着两个我要快速吃下的素菜包子、驮着我飞快地向北奔驰。好在是早晨,路上没什么人。呼呼呼——呼呼呼——电瓶车载着我,如鸟在空中飞翔。
一身武装到牙齿的行头(哈哈,其实就是一身乞丐服,想要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住,是惧怕那刺刺的板栗果呵),便一头钻进了密密的板栗园。看见一夜白露风吹过的效果:满地光滑滑的板栗,我没有心动,有一种熟视无睹的样子。因为我要它们等待,等待那些早已熟在枝头、需要我催嫁的“新娘”一道收获在我的囊中。于是,一根长长的竹竿,让我扬起头颅,轻轻滴触摸些那开着十字花一般的刺果子,“咚——咚——”,它们很是干脆地落下来,不带半点犹豫。一棵棵树的亲临触摸后,连同昨夜落下的深红、甚至黑黑的板栗果,便急急忙忙地收入我手拎的竹篮里,然后再一篮篮倒进黄黄的蛇皮袋。因为需要长长的弯腰弓背,一篮收上来,腰酸背疼,尤其是腰部,连直起来都十分困难,犹如一张已经定型的弯弓难以拉直一样。有时候实在是疲倦了,就想立马躺下身子,看风中摇弋着的板栗树叶。偶尔稍息片刻,仰望那碧绿的树叶,只见它们遮天蔽日,让我看不到天空漂浮的云彩,只有无数个绿色的带刺灯笼在树上高高挂起,让我厌恶这种不喜欢的丰收。无风的时候,板栗园里很静,静的让人很是容易地听见板栗果滑落下来的轻轻声,它们柔柔的,漫不经心的样子;有时候,还会听见另一种响声:咚!闷闷的,轻轻的,那是一个肉肉的刺球掉下来,一不小心还会砸在我的头上、身上和胳膊甚至手指上,这就立马长出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带着血色。没办法,也没有必要理它,继续弯腰急急捡着满地的板栗,让随身的竹篮逐渐地变得沉重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中午到了,因为饥肠告诉我。看到身边一大袋的板栗果,我却没有丰收的喜悦,相反却感到沉甸甸的麻烦。倒在泰山家稻场上的板栗,个个都不安分守己,想要滚落地离开我的约束范围。我便想着法子给它们安稳,然后为它们一个个人工洁身,不仅仅是为了它们的美丽出嫁,而是吸引购买者的垂青:有一个好价啊。没等我服侍好那百把斤的板栗果,泰山家的大铁锅便饭香飘上屋顶。三四个荤素搭配的菜,特别是浇上鱼汤的脆响的锅巴,让我的吃相无法文雅。农家的饭菜就是香,这是一个颠覆不破的真理,也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记忆。收板栗的日子很苦,可大铁锅的米饭是那样香……
“感谢党、感谢政府!”我是由衷的、发自内心的一句话,特别是每次往返于故乡的出村大道上。从前需要半个小时才能走出村子、踏上县乡公路的情形,如今在任何一部电瓶车的牵引下,九十秒,只要短短的九十秒(我曾计量了无数次的时间),吾辈便能“仰天大笑出门去”,更不要说什么好歹不一、形形色色的小轿车了,出行简直是太便捷了。套用一句健康名言:“胃好,吃嘛嘛香”——路好,去哪哪畅!
收板栗的日子很苦,可我还是这样去想,若干年后,回忆起这段往事,我想心情绝对不会像收板栗时那样糟糕的,因为什么事务都有它的两面性嘛:有苦便有乐,此所谓苦乐年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