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九里香

我这个人不是不爱美色，可确实不喜欢养花弄草。截止目前吧，大大小小的也算搬了十多次家了，无论是从村里搬到镇上，还是从镇上搬进城里，从没因为居住环境的改变而养点花儿朵儿什么的，就连每次爱人提出养盆绿萝等一些最简单的植物，也被我坚决地反对而作罢。八年前，考虑孙儿将来要读市四小和六中，便在鳌峰新村按揭购买了一个小套房。好友洪公表示祝贺，送来一盆名曰“鸿运当头”的盆景，那玩意煞是好看，便欣然接纳。没想到的是仅仅一个多月时间，或许是我的吊儿郎当对待，它便夭折在那船形的花盆里了。从此我发誓，今后无论什么情况都坚决不再“沾花惹草”。

大约过了两年时间吧，偶然看见有人在网上兜售一种叫“九里香”的花木。讲了它许多的好处与作用，最让我动心的是这样一句话：无须精心照料，适合懒人家养。最关键的是我现在患有网上购物瘾，于是便轻而易举地破了自己的誓言之戒。不几日，在妻子诧异的神情中，九里香来到了我家。打开快递包装盒一看，妈呀，这那是我所想象的九里香啊，只见她灰白色的身子瘦干细长，附带着一些稀稀疏疏的卡白色叶子，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实在让人无法与她“花开满屋香”的千姿百媚联系到一起。但毕竟是自己花钱买来的，总得给她一个安排吧，于是，找来一个不起眼的花盆，草草地给她落户在我家的窗台上。

商家说，九里香每年开花两季，花期长且香味浓郁，而且还能驱蚊虫。百度娘子说，九里香别名千里香、五里香、过山香，千只眼，千枝叶等，具有“行气止痛、活血散瘀”的功效。到底谁是正确的？我一个也不理，更不想管那老气横秋的“残花败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九里香，好自为之吧，我可没闲工夫管你。

我这个人向来是怎么说的就怎么做，自打九里香进了家门，我可是一次也没给她什么“雨露滋润禾苗壮”的好处，顶多是到窗台边晾衣晒鞋什么的顺便看一眼，有时候连看也不看，可她哩，却神奇地活得平平安安且越发郁郁葱葱了。开花的季节到了，妻子看见九里香也绽开了花蕾，就像哥伦布发现欧洲新大陆一样惊喜与兴奋，我却淡淡地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叫九里香，没花哪来香？

时光不语，岁月不居。如果不是孙儿吴锦诚满了10周岁，真不知道九里香来我家已有七个年头了。七年啊，那可是一个襁褓里的婴儿，慢慢长成了一个顽童的时光；七年啊，那也是一个新婚家庭终于走出“之痒”的险滩，迈向了一马平川的岁月。而我家那七岁的九里香呢？平心而论，我真的没拿正眼瞧她一下。

去年冬天，一场小雪降临到小城。早晨，习惯起床就打开窗户透透气的我，对着妻子大喊大叫起来：“快看快看，九里香挂果了！”。“清儿八早的，大惊小怪什么。叫香必有花，有花必有果，花落就结果，只是你没在意……”。妻子对我的惊喜竟然是一番数落和不屑，好在此时的我也懒得计较，一双并不惺忪的眼睛被九里香紧紧吸引了：在白雪的覆盖下，已经亭亭玉立的九里香没有半点的畏惧，而是高傲地昂着头，露出积雪的叶片虽然说不上碧绿，但确是生机勃勃的，特别是那夹杂在叶子间的果儿，一个个椭圆形的缀在细枝上，鲜红鲜红的，恰似那红豆杉上的相思豆，也像那喜迎新春的红灯笼（当然是那种特微型版的，）它们亮着艳艳的光泽，那么显眼，那么抢眼、那么养眼，甚至是有些撩人，真的有那种想不看都不行的感觉。

打那以后，我开始对九里香上心起来。每天早中晚，都会去窗阳台边瞅上再瞅，看她有什么变化。有时外出几天，还会主动与妻子微信视频，出发点和落脚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了解九里香的境况。妻子有时候还会厌烦地拒绝我：“你不会是得了花痴病吧？”

今年五月底的一天早上，我突然发现好端端的九里香像是生病了，几株原本饱满的枝干变得特别消瘦，手一碰她便落叶纷纷，就像一个美人受到委屈泪流香腮，最让我痛心的是两根相对粗大的主干已经明显枯死。面对九里香如此的惨状，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不是说她“无须精心照料”嘛，怎么就这么弱不禁风呢？妻子见状就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自责道：“怪我怪我都怪我，我是听了邻居阿姨的话，怕九里香会生害虫，就用陈皮泡水给她浇灌了几次……”我一听此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见风就是雨？哪来的这番鬼话！”。

中午下班回来，我立马从窗台上搬下九里香，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一种深深的愧疚顿时弥漫心头。一番思考后，我立即采取果断措施：清理陈皮，改善土壤；剪掉主干，刮骨疗伤；插棍拉绳，扶持新枝……妻子认为我是“死马当活马医”，还说我是“事后诸葛亮”，纯属“亡羊补牢”之举。这些努力难道会是徒劳？心有不甘，但确实无计可施，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九里香了，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香消玉损化灰烬？

也清楚所做的一切权当自我安慰，所以，对九里香采取一番“手术”后，就不幻想她有什么转机或者希望了。不看，不看了，眼不见心不烦。此后，便不再一日三次地对她观颜察色。

上个周三，也就是7月10日的早晨，起床的我竟鬼使神差地瞄了一眼久违的九里香。啊呀，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喜一跳”。活了，活了，挺过来的九里香不仅叶儿肥厚，还打起了十几个花骨朵，一派生机勃勃。我立刻拉开玻璃窗，将九里香揽入怀中，近距离地欣赏着她，感受她如何的顽强、如何的坚韧，还有她那对生命召唤的伟大力量……

第二天中午，一进家门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咦？莫非九里香又花开了？妻子笑着说，你说呢？我家没有其他的花呀。你的功夫没白费……看着临窗茶几上的九里香，但见那五瓣共蕊的花儿，在午后阳光的反射下，那么洁白，那么娇嫩，如沐浴的丽人，我实在忍不住地弯下腰来，给她一个最亲密的热吻。

后来我知道，是妻子在背后做着“幕后英雄”的事——忙里偷闲地管护着九里香，为她浇水，为她施肥，为她修剪蓬乱的头发。“家有九里香，从此不寂寞。一日看三回，心里好快活……”近日来，面对脱胎换骨的九里香，我开始了这样的小唱。——他人听不见，只是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