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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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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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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煮虾

蒜蓉虾、烤虾、放汤,那么多种做法里,我最不喜欢水煮虾。

我对虾的感觉很奇怪,吃虾就像是和一名幼儿园同学交谈。陌生中透着那么一丝熟悉,咀嚼久了,终于生出那么一点久违的喜欢。

我家不是靠海的,但也算是江南,口味是绍兴地区的经典模式,喜欢咸,也不排斥微甜。因此虾的各种做法都能够在饭店里见着。但是每当遇到了水煮虾,舅舅阿姨们总要多说一句:“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你妈常给你剥。”

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有什么呢?鱼片、鲜荔枝,在当年的环境里,这都是好东西,即使是现在,我在超市里逛逛,也总是会顺带着买一袋子回家。

这不单纯是童年回忆,我小时候很挑食,不肯吃,这两种食物,是我少数愿意大快朵颐的三个选择之二。

我还记得我幼儿园的时候,外婆为了把我的饭喂下去,得先和外公两人把自己的饭吃了。然后拉着我一起散步到不远处的一个公园里。公园里有一座桥,桥头有一座石狮子。吃一口饭可以摸一下石狮子口中的珠子。

外婆哄我,摸了石狮子的小姑娘会生得又聪明又好看。然后我们三个人再一路散步回家,路上带半斤荔枝。也不知道幼儿园时胃口极小的我,到底是怎么吃得下半斤荔枝。反正按照外婆的话来说,她把我养得白白嫩嫩的。

外婆总是细细地将荔枝剥了壳喂给我,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她喂的速度总是体贴而温柔。我妈就不一样,一口饭塞过来,下一口已经等在嘴边。

如今我的小表妹正好是我当年的年纪,我妈偶然帮舅妈喂她,小小的姑娘睁着水灵灵的眼睛,一脸认真地说道:“我爸爸喂得可好了,我爸爸不是这样喂的。”

真聪明。比我当年聪明多了。

我妈似乎总是这样,粗心大意,说话也不注意,一句话可以把人气得食不下咽。所以我一直很怀疑我小时候爱吃水煮虾的传说是不是真的,可是想想“弹花宝宝”的称号,又无法否认。

“弹花”是我家乡的方言中“虾”的读音。“弹花宝宝”就是我的阿姨舅舅们对我小时候爱吃虾的戏称。

没奈何,我得承认,我亲爱的急性子妈妈,在我小时候也是会耐心剥虾给我吃的。

长大后我总觉得自己大概超过了“人类幼崽”的保质期,不招妈妈喜欢了。打扮打扮想要得到一句赞赏,都是“哦,多值几个铜板了”。更不用说别家“宝宝”考前饭来张口的美妙待遇了。剥着虾皮,我只能深沉地叹息,诶,知己难求啊。

直到高考结束,舅舅和大阿姨来我家看我。在我选择学校和专业这事上给点参谋。我本人索性将这个重任上交,放飞自我,窜来窜去,誓与猴子比活泼。

志愿结果出来,三十个选择,我报了二十九个经济类,只有一个文学类,颤巍巍挺立在第二所学校的第四个专业上。我被这个专业录取了。

我妈推门进我的房间,“囡。”这是她高兴时候对我的叫法,不然平时就是连名带姓叫叫,也没个昵称。在我毛骨悚然的目光中,她捋了捋我的头毛,说了句话,施施然又出去了。

她说的是:“这专业是老天爷帮你选的呀,适合你。”

真的,一下子我的矫情劲全上来了。有时候人不得不做出现实的考量,比如说学财会,毕业出来比较容易找工作。这个成绩,选择不多,要利用好。

可是文艺青年屁事多。不巧,我就是一名内敛的文青。

还是我妈了解我啊。我拿起梳子,将老妈弄乱的发型梳好。准备重新打扮打扮,粘过去拉她出门逛街。

世界上有一种季节性成长病,叫高考,过了这茬,就算是个大人了。所谓的不如意,所谓的遗憾,都是老了点缀在嘴边的啰嗦。

小时候妈妈帮我剥水煮虾,然后有一天,就该自己剥了。可以偷懒说我不爱吃,但是再过上那么些年,就该剥给老妈吃了。

我稍大一点的表妹有一句生气时的名言:“哼,信不信将来我虾咬过给你吃。”

我忍俊不禁,好想法啊妹子,等爸爸妈妈们老了,没有牙齿了,我们就帮他们去掉虾壳,碾碎坚硬。就像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他们为我们,剥去世界的硬壳,柔软地爱着我们。

这些年网络上关于“熊孩子”“熊家长”的议题层出不穷,我自己剥着水煮虾的虾皮也有一句名言:“吃虾要自己剥皮,是幼儿园宝宝的命题。”

从流着口水牙牙学语,到流着口水涮虾锅,该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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