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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从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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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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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的芦溪嘴

“委屈”的芦溪嘴

芦溪嘴是谁?芦溪嘴不是“人”,它是一个地名。一个地方有什么“委屈”可言?别急,听我慢慢说来。

芦溪嘴在巢湖北岸,中庙偏东,是一个小而精致的湿地保护区,叫“芦溪湿地”。这是个公园式的湿地,只有两三个篮球场大小。这地方叫芦溪嘴,在地方志中又称卢杞嘴、芦丝嘴、鹭鸶嘴、螺蛳嘴等等,名称很多。“嘴”是当地人称突入水中的陆地,犹如江河边的“矶”,海洋边的“半岛”……《巢县志》称芦溪嘴“在县西巧溪河,有长滩,入湖十余里”,不过现在这个“巧溪”叫“花塘河”,已建起一个观鸟湿地公园,也是旅游者趋之若鹜的一个去处。

但芦溪嘴感到“委屈”的确与一个人有关,这个人叫“卢杞”。卢杞是谁呀?唐朝有名的奸相!卢杞是本地人吗?不是的,甚至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那为什么叫“卢杞嘴”呢?

“卢杞嘴”在以前应该是一个被较多人接受的名字。翻开《巢湖志》,里面有清人周祜周笃因的诗《舟过卢杞嘴有序》为证:

水面拖蓝春雨湿,东风吹帆行更急。櫂师猜是卢杞家,湖嘴浅埂今横斜。

从古权奸生有自,生为国蠹天肯弃。歌姬尚使敛汾阳,谏疏焉能容陆贽。

喙长三尺成谗夫,建中国事多昏愚。宰相滋味爱咀嚼,生有仙骨胡为乎?

太阴夫人唤不醒,致令心迹同哥奴。互乡门巷多荆莠,湖心可生兰蕙无。

桀王古城此同辙,乡名贻臭口难说。湖头新柳风吹青,触耳黄莺调佞舌。

在诗前还有个小序:“据祁寿麐《印上石屋随笔》云:杞居近巢湖。土人相传杞生时方夜,家人见其蓝面,以为妖。使人抱弃湖中。其人行至湖滨,觉足下去水数丈愈远。行至天明视之,见埂随足生,约三十里矣,疑其生有自来,乃抱归。述之家人,留鬻焉。至今名其地所涨之埂为卢杞嘴。余每过湖,舟师指以相语,姑志以诗。”

从“土人相传”到“舟师指以相语”,说明这个名字得到了土著人甚至渔夫的认可。

卢杞是河南人,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大奸臣。如果要给奸臣排名的话,卢杞可以排进前10位。卢杞唐玄宗时为相。他为人阴险狡诈,为相期间,忌能妒贤,先后陷害过杨炎、颜真卿,排斥宰相张镒等,又征收“间架税”“除陌税”,以致天下怨声载道。

据说他长得很丑。有多丑呢?《后唐书》记载,“杞貌陋而色如蓝,人皆鬼视之。”就是说,他不但脸相丑陋,“喙长三尺”,还面部颜色发蓝,看起来像鬼一样。有记载,与他关系不错的郭汾阳郭子仪,在卢杞来他家拜访时,居然一改惯例,不让自己的美姬侍妾在旁,怕她们看到卢杞长相时忍不住笑起来,得罪了卢杞。因为卢杞是个很记仇的人。

记仇的人通常心眼小,心眼小则源于自卑敏感,心怀嫉妒。被他盯上,没机会时他会咬牙隐忍,一旦有机会,他就会“兴风作浪”,置你于死地。

卢杞的“奸”人们并不是看不到,给事中袁高就曾向德宗上书,认为:卢杞作宰相三年,矫诬阴贼,排斥忠良,现在天下满目疮痍,都是他做下的恶果。李勉也曾对德宗皇帝说:卢杞奸邪,全天下都知道,就只有陛下您不知道,由此可见,他多么奸邪!

长得丑陋不是错,因长得丑而自卑也是能理解的,但因长相自卑、嫉妒,于是要摧毁美的、好的东西,那是极端可怕的。从卢杞身上,幸运和灾难,仰慕和嫉妒,宽容和狭隘,美好和丑恶,其实仅在一念间!

巧合的是,卢杞嘴有一个特殊现象和奸相卢杞很像:这儿喜欢“兴风作浪”!巢湖水面800多平方公里,宽阔的水面,平时无风则明净如镜,稍有风来,波涛涌起。巢湖渔民常说,巢湖无风三尺浪。这话夸张了点,但用在卢杞嘴倒比较贴切。《巢湖志》中就有不少湖中遇风诗。宋人刘攽在此遇风,曾写《巢湖阻风》诗道:

重云迷日月,异县入西东。苦畏连天水,何须竞夕风?

清人吴毓芬也有《花塘河阻风》诗:

隔岭惊雷逐电鸣,群飞水鸟疾无声。风翻湖涌连山动,云压天低有塔撑。

在另一首《巢湖舟中偶成》中,吴毓芬写道:

忽动五湖兴,扁舟风正长。山云含雨意,水气接天光。

旧迹渺千古,美人怀一方。中流频太息,戎马尚仓皇。

可见,在往来巢湖,行至中途的旅人看来,卢杞嘴是个凶险地,在看似风光无限的背面,可能有凶险的潜伏!

这样想来,我能理解“土人”为什么把它叫“卢杞嘴”了。除了长相上“喙长三尺”与地形相似外,它虽美丽却荒凉,虽有螺蛳贡献却贫瘠,平时风平浪静却也有不少时候如怒目金刚……我想起了卢杞给人的看法:虽有“仙骨”之名,但自己长相不美;虽有少时“良行”,但掌权时做多了坏事;虽有忠良前辈和后辈(他儿子是忠良之臣),但自己奸诈阴险……一如一个人的阴阳两面。所以,当地人就以这个不太受人待见的命名来表达自己的爱恶褒贬,算是“示例教育”吧。

只是这样一来,芦溪嘴免不了“委屈”了。

时代发展到今天,美好的依然美好,不美好的人们也在力图改变它。当然,变的不是它身上体现的人文底蕴,是要变他的自然风貌,或者发掘它的“美”。

喜欢摄影的人说,来芦溪嘴的最佳时间是春、秋两个季节,最值得关注的两种植物是湖柳和芦苇,还有不时飞起的江鸽(也就是海鸥),懒洋洋在水里啄来啄去的鹭鸶……那枯死的湖柳倒映在碧绿的水中,如果配以金色的夕阳,仿佛是水上大漠,苍凉而又雄浑;早春最先萌发绿意的也是湖柳,无遮挡的绿色枝条,在还带着丝丝寒意的春风中摇荡,微波推皱水中倒影,萧瑟中不乏生机;飞起的海鸥显然是受到了岸边人的惊扰,不由人想起王维的那句“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而晚风中随风摆动,不时有苇絮飘飞,则更多的给人以寂静、荒凉……

单以眼观的印象,人们会很乐意接受“芦溪嘴”或“芦丝嘴”这个名字,直观,标志明显;如果真要称它为“鹭鸶嘴”或“螺蛳嘴”,人们也会理解,稍微想象一下,也算是特征明显。至于“卢杞嘴”嘛,算了吧,别让“丑恶”“阴险”恶心人了。

把卢杞嘴变成了“芦溪嘴”,以它那美不胜收的宁静与壮美,为追逐自然的城市人提供了一个极佳的发现美的地方。我在想,置身此境的人们,还需要去考虑忠奸辨别?这标准不早在民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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