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题目有点问题,应该是“白山的‘大气’”才对,“大气”是一个词嘛。但仔细捉摸也有问题,你是想说地理?显然不是,我其实是想说性格。“白山”有性格?也不是,我是想说“白山人”的性格。可要说“白山人”的性格,还真的要从“白山”说起。大白山包括如今的白山和同大两镇,是个半岗半圩的地区。本地人的“岗”是指那些低矮的丘陵,“圩”则是曾经的“南巢湖”那些被围湖造出的田——那可是如今的“安徽大粮仓”啊。湖未成田前,这儿是“沿湖地区”,码头众多,并不闭塞,在对外交往中,人们懂得了相互帮助的作用。围湖成田后,圩区生产的大量稻米吸引着外面的商人纷至沓来,信息灵通,见识过外面的世界。这些自然造就了白山人的好客、不吝啬、乐于助人、团结互助的“大气”性格。这么说来,“白山人”的性格不就是“白山”的性格吗?
白山人的好客、不吝啬,现在的人体会得也许不那么明显,但我们这辈人体会很深。早些年特别是六七十年代,白山人见面的问候语总是“吃了吗”,来客只要稍有犹豫,主人心里就已明白了,立刻张罗起来。赶上离饭点不远,就多舀一碗米,多加一两个菜;如果不前不后,那么通常是下碗面,里面放三个荷包蛋。别以为这是吝啬,在每年至少还有几个月缺粮(那时叫“闹春荒”)、鸡蛋还叫做“鸡屁股银行”的年代,这可是连家里那些才几岁的心爱的小儿子、大孙子们都享受不到待遇!所以,客人在推辞不过开吃后,心思细的人最后在连说“吃饱了吃饱了”,将碗里留下的荷包蛋推到躲在某个角落望眼欲穿的小孩子面前。孩子们此时则怯生生看着大人的脸色,若得到大人同意后,欢天喜天地结果碗来,飞快的跑开去享用了,估计那时要问他的“幸福感”,肯定是满满的。
那时还有一些小细节,经历过的我记忆深刻。比如闹春荒时,每逢吃饭时节,总有叫花子出现在村子里。其实这时的各个村子都很穷,多数人家是吃了上顿虑下顿的。但叫花子靠到门口,通常是不会让他空着碗的,在并不富余的锅里挖上一饭铲递过去,还追问一句:“格够了?”“格”是本地方言,大约相当于“是否”的意思。叫花子是附近更穷的人,只是被生活逼得放下尊严,明白这是在别人本不够吃的碗里匀出来的,哪能嫌少?偶有不开窍的问了句“格能再给点?”主人虽有不悦,但通常是再添一点。还有一件事我印象深刻。那应该是六九年大水,圩区破圩了。一众亲友住进来,一住就是几个月。住嘛还能将就点,毕竟人多;但吃,就够母亲发愁的了。母亲在东挪西借几次后,彻底没辙了,偷偷在灶下流泪。在灶上帮忙的一干女亲戚终于发现了,纷纷过来宽慰母亲。我至今还记得其中一位亲戚的话:“表妈别急,我家还有几升小麦。”那话带着圩腔,我听着特别押韵,但我记不得母亲听后的反应了。所以,后来读书时,读朱德那篇《母亲的回忆》(后来好像改成了《回忆我的母亲》)时,我有种特别的感动。
有困难的时候扶危济困,有机会的时候不会独占机会。在《白山的“商”气》里我曾说过,白山人有经商的天赋。但真正说起来,也是这种白山人“大气”的结果。不是每个人都有敏锐的嗅觉和过人的胆气的。但白山人中的一些“先行者”,在改革开放初期,以自己的“大气”带动了一群人走出去,渐渐形成了风气。在眼看读书无望的情况下,一些年轻人毅然走了出去。这让我想起了徽州那句“前生不修,生在徽州;十二三岁,往外一丢”。只不过白山的那拨年轻人不是十二三岁,而是接近成年;也不是被动出去,多是形势所迫下的主动、半主动。因为你不太需担心孤单。你找不到“商机”?没关系,跟着我干,我们共同发财;你没有“资本”?没关系,左亲右邻的,这个借一些,那个借一些,发财了别忘了人家就行;出门在外“风险大”?哎呀别担心了,做什么事没风险?到时大家互相帮衬些,亲为亲,临为邻,包老爷还维护合肥人呢,放心!……就这样,几个人带起了一群人,一群人带动了更多的人。有人说,白山人有闯劲,其实,这个“闯劲”的底气,来自白山人的团结互助、不吃独食,有财一起发嘛!
今天的大水堪比六九年,但我看不到悲观丧气,我看到更多的是在政府之外的民间自发的救助!
白山人啊,的确是一群“大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