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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从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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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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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的鸠

落魄的鸠不如鸡?

忽然看到介绍家乡鸡鸣山的文字,颇有感慨,忍不住就写了这些文字。

鸡鸣山在巢湖南岸,距白山约二、三公里,是白山镇第二高山,不过也就海拔88米。小时候放牛,就时不时过去。但由于这是一座土厚石少的高丘,山脚被开垦成地,再高一些,养起的荒草是有主的,不给放牛,只能偶尔牵牛至山顶,所以观察得不仔细,更没留下过什么照片。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这边闹地震闹得厉害,鸡鸣山顶也竖起了一个“信号树”,与白山顶上的“信号树”遥相呼应,所以,我这个年龄的人印象还算深刻。只知道跟鸡叫有关,所以叫“鸡鸣”,更多的就没去深究了。

进入丰衣足食的年代,很多的人开始喜欢起游山玩水了,为了发展旅游的需要,就去挖掘它们的“历史文化”底蕴了。“历史”要求比较高,要有事实或史实;“文化”嘛,只要能沾点边,甚至你敢联想,都可能被附会到它身上。于是,我听到或看到的鸡鸣山的名字来源就有几种了。

传说一与明代的洪武皇帝有关。说当年朱元璋与陈友谅大战淮河失利,便率兵马南下,一路奔逃至此,时已入夜,加之兵马疲惫至极,便命驻宿山上。为防止追兵赶上,朱元璋下令只能小憩两个时辰,鸡鸣报晓就要起身。哪知辛苦奔逃一日的将士刚刚睡倒,便听见山上有鸡鸣,且声音响亮,朱元璋一下惊醒,立即下令拔寨。还别说,等全部兵马刚刚撤离到山下,就听到追兵的喊叫声。朱元璋大呼“好险”,认为是“神鸡”救了他。所以,荣登大位的朱元璋想起当年“闻鸡鸣拔寨脱险”的奇遇,也为了昭示自己的江山是天意所致,便下诏改此山名“鸡鸣山”。县志就采此说,只是略有差异。《庐江县地名录》就记载:“鸡鸣山,从前此山有野鸡晨鸣,故称。”

传说二更神奇,说是很古以前,长江北岸(今和县境内)有一鸡笼山,山内养有很多金鸡。有一年,有两只金鸡不忍鸡笼的长年圈罩,偷偷跑出,从鸡笼山飞到含山昭关北面石鼻山,但听说不远处有一座黄鹰山,认为鸡是肯定斗不过鹰的,于是两只金鸡就继续向南飞去,一只落在白山境内,贪此地的景美食多,长叫一声,不走了,这就是这座鸡鸣山;另一只继续飞,落到石头镇才停下,也回叫了一声,所以也叫“鸡鸣山”。本世纪初,为避同名,改名“紫鸣山”,并已初步打造成了“紫鸣山自然风景区”。编出这个传说的人一定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懂得把周边的景致联系到一块,来增加它的神秘性和丰富性。

传说只是传说,代替不了历史。而“历史”的鸡鸣山还真的让我印象深刻,难以释怀。

其实,鸡鸣山至少在清代雍正以前,一直叫“鸠尾山”。我觉得“鸠尾山”比“鸡鸣山”这个名字好太多了。看到“鸠”字,你会不会立刻想到了《诗经》中的那些诗句:“尸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那在桑、在梅、在棘、在榛的“鸠”和“鸠子”,告诉你:看人别只看外表,仪表仅是人的外包装,实质最重要。“淑人君子”是有充实坚贞、稳如磐石的内心世界的。意象美,意境美,情感也美!

有人会说,鸠有多种,你怎么就确定不是斑鸠、不是鹃鸠、不是鸳鸯、不是鹗,就一定是叫声“关关”的“雎鸠”呢?

哎,我还真能找给你一些“证据”。360国学解释“关雎”时就是:“鸟名。上体暗褐,下体白色。趾具锐爪,适于捕鱼。”朱熹给《诗·周南·关雎》的集传是:“关雎,水鸟,一名王雎,状类凫鷖,今江淮间有之。”这生活在“江淮间”、“适于捕鱼”,不是非常的切合这鸠尾山的“鸠”吗?

也有人说,鸠就是布谷鸟。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的“释名”就说:“藏器曰:布谷,鸠也。江东呼为获谷,亦曰郭公。北人名拨谷。时珍曰:布谷名多,皆各因其声似而呼之。如俗呼阿公阿婆、割麦插禾、脱却破裤之类,皆因其鸣时可为农候故耳。”在“集解”中又说:“藏器曰:布谷似鹞长尾,牝牡飞鸣,以翼相拂击。……《毛诗义疏》云:鸣鸠大如鸠而带黄色,啼鸣相呼、而不相集。不能为巢, 多居树穴及空鹊巢中。哺子朝自上下,暮自下上也。二月谷雨后始鸣,夏至后乃止。”你看,此地布谷鸟很多,符合条件吧?鸡鸣山南面较为平坦,树木稀少,而花草较多;而北面较为陡峭,树木茂盛。春夏之间,见布谷鸟不时从树草中腾起是常见的事。用“鸠尾”不仅指事,还可能象形呢。

改“鸠尾山”为“鸡鸣山”极可能是明末清初,且与一件重大的历史事件有关,这就是此地众多家谱中提到的明末的“壬午之变”。这次劫难,我在史志中只看到浮光掠影式的记录,但家谱中看到的是惊心动魄的描写。如果你看过一本明末合肥人余瑞紫撰写的《张献忠陷庐州纪》,可能会感受更深。那支祸害庐州的“八大王”张献忠的义子、据说是能力最强的孙可望,掳掠庐江时,一度把营扎在这座山上。张是极为狡诈多疑的人,所部流窜,驻扎地一定精心选择,易守难攻,便于瞭望,便于指挥和方便生活,看看他在六安驻扎的大营张王寨(大裂谷)就知。孙可望驻此,因为这儿距巢湖水师驻地庙嘴、白山、三河最近,抢夺方便,进退自由,史载张部在此夺得水师大小船只三百多艘,扬言剑指濡须口,进兵南京,造成“京师震动”。还有一点,巢湖南湖还未被围垦的明末,此地周围是人口繁庶之地。还有,居高临下,四处抄掠的人口有地方安置。读书人,撸过来慢慢劝降;有钱人,抓过来反复勒索;反抗的,杀掉弃之于冲谷。等孙部呼啸西去时,此地是尸横遍野,鸡犬不留,残墙碎瓦,满目疮痍!我在想,是不是很长一段时间后,听到山野里渐渐有了鸡鸣,荒凉才开始淡去,仿佛听到了人烟?

一般在中国诗歌中,“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是用来描写一种怡然自乐的田园风光的,但看了这一段史实后,我怎么的眼前总是破败与荒凉?而现实也确如此。“小鸡鸣山”都已经在建设美好蓝图了,“大鸡鸣山”还是一座没有任何开发迹象的“野山”,真可惜了那个美丽的“鸠尾”啊。

难道真的是“落魄的鸠鸟不如鸡”?

最近,听刚退下鸡鸣村书记、一直不怎么来往的老同学说,这几年,借着环巢湖旅游休闲度假区建设的逐渐深化,鸡鸣村准备充分利用林地、山岗地的资源优势,转变发展思路,创新发展理念,引进知名苗木花卉新品种,推行苗木花卉产业化、专业化、规模化种植,发展经济的同时,美化环境,美化家园。据他说,2014年,鸡鸣村已被授予安徽省首批“安徽省森林村庄”称号了。

至于鸡鸣山,他没说,也许他认为已不是他的事了。

当然了,“鸡鸣山”改不改回“鸠尾山”并不重要,如果哪天发展好了,有人把它“文化”一下,与“空中闻天鸡”的仙境联系起来,也未尝不可呀。可惜,鸡鸣山太矮了,距“天”有点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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