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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从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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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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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寺:由状元邢宽引发的联想

巢湖南岸有个金城寺,金城寺里有块《重建金城寺记》碑,这块碑记的作者是明代的一位状元,他的名字叫邢宽。

说到邢宽,他的状元的取得,在民间还有个非常有趣的传说呢。

据说邢宽殿试结果是第三名。按照常规程序,主持殿试的考官把评出名次的名单“礼仪性”呈送皇帝御批定夺时,皇帝却真的要“定夺”了。为什么呢?因为第一名的名字“孙日恭”这个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古人书写直行竖排,“日”与“恭”连起来看就是个“暴”字。嗯?取才佐政,怎么能“暴”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皇帝眼光后移,发现第三名的名字叫“邢宽”,“邢宽”不就是“刑政宽和”的意思吗?这个好,这个好。于是,皇帝朱笔一批,将“邢宽”点为了状元。

民间津津乐道的原因,我估计,他们可能认为,一个人的命运好坏,权势因素影响之外,取个好名字,有时也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吧。

在民间传说中,这个皇帝,有说是洪武帝朱元璋,有说是永乐帝朱棣。按惯性认知,人们应该倾向是朱元璋,因为在一些细枝末叶上搞些自以为聪明的小玩意,比较符合朱元璋的性格。他在位三十多年,七次开科取士,有过几次改动名次的“先例”。

但事实却出乎意料。

状元邢宽是实有其人的,他是明永乐二十二年殿试的状元,也就是朱棣在位最后一次科举的状元。这一年,朱棣第五次远征蒙古,死在北征回师的途中。我查了一下,朱棣也喜欢乃父的“爱好”,除了这次,永乐十九年也有过。这年,他因梦见鹤翼,就把一个叫“曾鹤龄”的取代了原定的刘矩。

朱棣为什么忌“暴”崇“宽”?民间的解释是与他的心理因素有关。因为朱棣本来没有资格做皇帝,是通过武力抢夺了侄儿朱允炆的皇位,因而害怕别人说他残暴,所以对“暴”字有特别的敏感;他力图在晚年树立一个宽厚仁慈的形象,邢宽因此才得了个便宜。

不排除这个因素。但仅此,可能就流于表层了。果真如此,“刘矩”有什么不好呢?可见,还应该有其他原因。

我猜测,朱棣这次的钦点邢宽,果真有才能之外的因素的话,极可能是“平衡”与“补偿”的心理。

从明初洪武四年的第一次至本次之前永乐十九年,15次科举考试,会试录取比例南北严重失衡,且状元皆为长江以南人,最严重的是洪武三十年春榜,会试上榜的全部为南方考生,状元是福建人陈安,而北方考生无一人!一发皇榜,一看名字和籍贯,竟然北方士子全部落榜!这下引发了严重的怀疑:这不是明显的地域歧视吗?更有人揭出了一个背景,这次考试以翰林学士刘三吾为首的主考官,居然也全部是南方人!于是,北方士子联名上奏抗议,认为这是科场舞弊。恰逢朝廷正在大兴“胡、蓝党案”,主考官被牵连进来。至夏,重新发榜,上榜的全数是北方学子,状元成了山东的韩克忠,而原本实至名归的陈安与主审此案的上届状元张信都被处死,陈安甚至被判车裂之刑!

于是有了南北榜的出现。

这是典型的政治操作!虽然从结果看,后来实际上确实对弥合南、北方起到不小的作用,但朱元璋的做法无疑是酷烈的,难以真正压服人心。更何况,此后20多年,状元在南方的状况没有改变!

所以,看到这次前三名中好不容易有个庐州府无为人邢宽,朱棣就想动用“属于”自己的“权限”,让状元过了“江”——无为在长江以北!

这毕竟是明代建立以来50多年间“名正言顺”的江北状元第一人!

其次,应该也有“补偿”“报恩”的因素存在。

明朝的立国,有赖于淮西势力和浙东势力,但最初的定鼎金陵,则是巢湖水师帮了大忙。前两大势力后来的消亡,归咎于双方的殊死内斗;而巢湖水师的衰落,则是为大明的东征西讨。俞廷玉、俞通海父子四人相继死于战场,廖永安、廖永忠兄弟也死于王事,廖永忠的死甚至有是为韩林儿的死“背黑锅”的嫌疑……无论是朱元璋,还是朱棣,对巢湖水师应该是“心存愧疚”的,这也应该是朱元璋大规模在庐州府城和巢湖南湖湖梢墩建“与国同休”的巢湖湖神“将军庙”的隐衷。朱元璋曾经甚至决定把都城建在家乡凤阳,因为那是“龙兴之地”!巢湖所在的庐州府也算在“龙兴之地”的范围内!移民实地外,强化它的文化厚度,与培育“圣地”的光环,与“衣锦”要“还乡”,是相同的心理吧。父亲欠的“债”,儿子是要还的,为前人,也为自己。

当然,“补偿”之外,还有道德、思想的引导倡导的意图。

巢湖南岸的庐江北部,在明、清时分设两乡:北慕善乡、南慕善乡。这个“善”指什么?巢湖水师功臣的“忠”?毛义为奉母隐居不仕的“孝”?焦姥母女舍己救人、徐将军死后化神护佑一方的“义”?……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的确是明代大力提倡的道德准则。南慕善乡确实有个20多年前被朱棣“礼送”归葬的建文忠臣陈植陈侍郎。

朱棣的心思,后人已无法准确猜到。倒是朱棣钦点的状元邢宽在《重建金城寺记》中曾有感而发:“念夫曹氏当时番筑之劳者乎?曹氏虎视中原,雄吞吴蜀,不旋踵而司马敛之。大雄氏以因果功德导人,非有曹氏一日煊赫之势,乃能因其遗筑而庐之,亘千百数年,丹碧辉煌,与帝者宫殿齿,岂其本固源深,为之徒者犹能培而浚之者与?吾徒培浚孔氏之道者皆若人,则有不为,为之孰御哉?其于为国也何有?吾又每叹夫见之于彼,而鲜有见于此也。是不能不为世道太息。”有“煊赫之势”的曹操未能成就“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而“以因果功德导人”的大雄氏却“能因其遗筑而庐之,亘千百数年,丹碧辉煌,与帝者宫殿齿”,所以为官也罢,教书也罢,要把劝人“向善”摆在首位,名利并不重要。

史载,邢宽居家孝友,为官三十年,主要是学官,官位不显却处心坦白,处事宽容,与人结交始终不渝。

清朝康熙进士孙维祺曾给金城寺撰过两副寺联,一副是:“作恶当亡作恶不亡祖宗有余庆庆尽乃亡,为善者昌为善不昌祖宗有余殃殃尽乃昌。”另一副是“你虽然轰轰烈烈所作所为到此日英雄何在?我这里明明白白为善为恶看后来果报无差。”

“宽”与“善”连,“善”得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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