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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从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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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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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山上的晴雪寺

白石山是个面积不足0.5平方千米、海拔高度只有134米的小山,有东、西两座山峰。晴雪寺就坐落在两峰之间的山腰稍南。

晴雪寺不大,三进三间,背山面南,依坡而上,天然形成了通常寺庙常有的梯级。因最低一级已抵白山林场的那一路老屋,且夹杂在一片不大但狭长的毛竹林边,门无法朝南,遂在一、二两级之间的东院墙开门,与那条上山的山谷小路相连。寺西紧靠悬崖峭壁,院墙内依墙建一排生活厢房,墙外是高大的杉树和松树。中间一进做了天王殿,最上一进是大雄宝殿。大雄宝殿后面是折而向西的小路,拾级而登十八垯,通向主峰和仙人洞,而屋后就是“仙人井”,又叫“仙池”,一度是寺中的主要水源。

晴雪寺不是古寺,它是由九华山百岁宫弟子果荣法师募建的。果荣法师是本地人,俗姓孟,幼失怙恃,在上世纪最艰难的年代依九华山慧庆法师出家,精研佛法,广结善缘。上世纪90年代,宗教信仰自由政策落实,果荣法师回到故乡,独力在“仙人井”下方重建庙宇。之所以说是重建,因为再往下去,白山林场老屋所在,原有一座观音庵。抗日战争时期,驻扎在盛桥镇下砾山据点的侵华日军,一度扫荡到白山,但很快退走了。临走时,一把火将山上的观音庵烧毁。据一个经历过此事的邻村王姓老人说,日军到白山时,遭到过当时驻扎的桂军的阻击,领头的排长腹部受伤,肠子都露出来了。也不知是为了报复,还是给盛桥那边的日军报信,临近傍晚时,把三间拍草屋的观音庵烧掉,随即遁去,再接着日本就投降了。老人也受过伤,成了残疾,当时又是管制对象,只能放放鹅鸭,平时话极少,但在我们小孩子面前,他偶尔也说以前的故事。估计他想说的是,日军来中国抢掠,犯了“人神共愤”的事。

至于取名“晴雪”寺,据说是沿用原名。该寺始建于唐代,宋、明时称“晴雪古寺”。晴雪寺的原址就是那曾做过下放知青林场,知青回城后又做过敬老院,现在又改叫白山林场的老屋。但这只是传说,依据只是本地部分大族的家谱。《白山区志》也采此说。我愿意相信此说,理由是寺后的“仙人洞”那摩崖石刻。媒体上说是2014年发现的,其实,本地人早就发现,那时没有那些爬山虎和其他植物,大大的“心”和“佛”字体规范、笔力雄健,不是随便的涂鸦,应是规模不小的寺院精心的布置。但岁月的风雨难挡,估计元末毁坏了。之后明代重修过,清初时就被改叫“大士庵”,因为供奉的是观音大士。乾隆年间又毁于火灾,后又再重建,更名为“观音庵”。这是有根据的,民国时期陈诗主编的《冶父山志》在“卷二·建置·附:支院”中有记载:“观音庵,今庐江城北六十里白石山。山多白石,故名。上有龙池、仙人洞诸胜。”也就是说,民国年间,白石山观音庵为冶父山“支院”之一。难得糊涂的《玉龙战罢甲鳞堆,白石山头显异瑰》说:“时观音庵内分前后两殿各三间,前殿供奉弥勒佛及其他佛像,后殿是西方三圣即药师佛。另有僧舍、斋堂数间。两殿院内,东西各有金、银桂花树一株,花开时节,香飘方圆数里。《白石山志》中有‘梵宇禅声昭日月,香火缭绕逾千年’,故当年白石山有‘北冶父’之称。”想必肯定有所本。

桂花飘香与“观音庵”还是很相配的,若是与“晴雪寺”,则稍有些不协调。取名“晴雪”,最好的景观配置是荼蘼花或梨花林。宋人段宏章在他的词作《洞仙歌》中说:“一庭晴雪,了东风孤注。睡起浓香占窗户。对翠蛟盘雨,白凤迎风,知谁见、愁与飞红流处?想飞琼弄玉,共驾苍烟,欲向人间挽春住。清泪满檀心,如此江山,都付与、斜阳杜宇。是曾约梅花带春来,又自共梨花,送春归去。”像白凤迎风凤舞,共梨花送春归去,这才是绝好的“晴雪”意境。只是荼蘼不是本地的花卉,梨花在这逼仄的山谷也难成林,所以,除了夹竹桃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主人没有刻意去营造。如果晴雪寺真的建在原址,地方开阔许多,或许有营造的可能。

其实,晴雪寺极有可能不是和花有关,而是和“庐江八景”之一的“白石冬雪”有关。我没考证“白石冬雪”是从何时列为“庐江八景”的,确切指什么,单从字面理解,应是冬天雪后登山观景的胜况。白山虽绝对高度不高,但相对高度不低。站在山顶,西面一望无际,满目平畴;东面、南面群山拜伏,大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北面不远是似海的巢湖。大雪覆盖下,四周皆白,天地无界,反而是原本波光粼粼或白浪起伏的巢湖水面,呈现灰色或浅黑色。这时,你的其他感觉可能都退去,只留下两个词:开阔、洁白!这的确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它仿佛让你的心受到洗涤!更何况雪后的白山不难登上,所以,每每此时,登山览景的人不少。我在白山工作时,每天早晨爬一趟山锻炼,所以,不仅见到雪时景,还能体会雪后景。“须晴日,红装素裹,分外妖娆”,只有置身其境,才能领略其美。

晴雪寺取名不是和花有关,还有我对果荣法师的了解。法师是位心境平和、宁静的出家人。晴雪寺最初时只有一路,三间,到现在的规模,是法师一步步化缘而来。但他的“善缘”多不在本地,而是南方或江浙一带。他在寺里,很少到山下尘世;下山则多为外出,不久庙里就会又有添置。他话不多,与他交谈,谈的通常不是禅理佛法,而是凡人小事,但事后琢磨,似乎又是禅理。细声细语的,挂在嘴边的,是与“感恩”“保佑”“平安”有关的词。

离开白山后,有十多年没见到他。几年前,陪同事游白山,去了一趟寺里,法师已经认不出我了。他有些老态,但心境更平和了,招呼着每一个进门的人,无论香客、游客。我双手合十招呼他“果荣大师好!”时,他居然有些惊讶,说:“施主还能晓得我的法号呀?”可见,他已入“无我”境界了。我看到了大门边不知什么时候增加的楹联:“晴雪风调,国光蔚起;寺灵时若,佛日增辉。”没有阴晴雨雪,没有进趣名利,这让我想起了苏轼的那首《定风波》。

白山镇的老教育人姜必荣先生曾给晴雪寺题写过一副对联:鼓韵钟鸣,僧何寂寞;霞飞烟袅,寺独清幽。也许姜老是能理解透“晴雪”的含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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