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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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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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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希金娜的眼泪


                普希金娜的眼泪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切,

忧郁的日子需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普希金

 

 

 

斯托尔广场的枪声

 

公元一千八百三十七年一月十六日。

这一刻愁云惨淡万里凝,娜塔丽亚·尼吉拉耶夫娜·普希金娜心里装着无限的痛苦,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邪恶,都无遮地降临到她的身上。窗外映出炫目的白光,街上已经有了雪橇的躁动和行人的喧嚣。娜塔丽亚拢了拢脸上的秀发,无限深情地靠着丈夫:“亲爱的,你一定要去吗?”

“是的!”普希金把厚皮大衣拿在手上,缓缓地往外移。时间凝聚在他们的脸上,娜塔丽亚扑上前抱紧丈夫,她的心差不多就要碎了。云和雾把天空遮起来了,普希金最后凝视了一眼妻子,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风雪之中。娜塔丽亚冲到门边,任寒风抽刮她那妩媚的脸庞。丈夫的步伐迈得那样坚定,她抬手擦了一下眼角,失声痛哭起来。

枪声来自彼得堡郊外的斯托尔广场。

那是一个异常恐怖的场景。乔治·丹特士——一个有着伪善面孔的法国绅士,脸上布满了得意,手上的火枪还冒着青烟。他大张獠牙,向躺在雪地上的普希金发出狂笑……普希金身上的厚皮大衣,已经沾满了血迹和泥泞,他拗动着从牙缝里迸出愤怒的声音:“无耻,丹特士

雪花铺天盖地扑下来,扑下来,天际中不时透出一丝金光,娜塔丽亚的细柳身子,左右晃动之后,还是倒在了雪地上。一辆雪橇轻滑过来,衣着华丽的丹特士旋风似飘向她:“亲爱的娜塔丽亚,我向你表示十二万分的遗憾。”

此时此刻,娜塔丽亚的心在滴血,漫天的白雪把她装点得像一团绒花。她看见躺在雪橇上的普希金,身上盖满了白雪,眼睛轻轻地闭着,面孔已经冻得无法辨认……

她已经哭不出声来了。

 

化妆舞会

 

出身名门的娜塔丽亚·尼吉拉耶夫娜有着一颗高傲的心。在她陡地意识到自己出落得秀美无比的时候,她遇到了誉满俄罗斯的天才诗人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

那是一个情怀激荡的夜晚,得堡盛大的化妆舞会上,娜塔丽亚远远地见到了一个英俊潇洒、气质非凡的英俊男子。大姐叶长捷耶琳娜笑眯眯告诉她,这就是俄罗斯大诗人普希金。群芳竞艳的舞会上,娜塔丽亚始终是最引人注目的对象,所有的男人都用充满妒羡的目光追随着她。突然间,她发现诗人的目光也在向她窥望,她的心,简直就要醉了。

舞会在优美的华尔兹舞曲中进入高潮。一直围着娜塔丽亚打转的丹特士终于找到机会,他撇下身边的一位贵族小姐,急速走到娜塔丽亚身边,并向她作出一个邀请姿势。

如果是在五分钟以前,娜塔丽亚也许会答应丹特士,答应和他跳上一曲,但是现在,她的心早飞到了诗人身边。她把大姐叶长捷耶琳娜推向丹特士,并不失优雅地向他送去微笑。叶长捷耶琳娜早就迷上这个风流倜傥的法兰西绅士。眼睛里含着秋水:“可以吗,丹特士先生?”

“非常荣幸。”丹特士躬身微笑,牵着叶长捷耶琳娜的手缓缓进入舞池。这时候,娜塔丽亚发现,普希金已经穿过人群向自己走来,她感到自己的心在颤抖。他们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两颗心,已经在那个难忘的碰撞中爆出了火花。爱情的热流像江河、像瀑布一般激越,她温顺地依附上去,让普希金搂紧自己的腰,在舞池中疯狂旋转起来……

 

婚礼进行“曲”

 

1830年的春天,让娜塔丽亚永远难忘。

俄罗斯的冬天白雪恺恺。尽管,人们都还裹着厚皮大衣,但尼基塔街耶稣升天节教堂的气氛却格外热烈。这是全俄罗斯最为热闹的婚礼,娜塔丽亚在大姐叶长捷耶琳娜的搀扶下,轻盈地走下马车,穿过围观人群缓缓走向教堂。长长的结婚礼服后襟托在红地毯上,透明的、饰有白花的头纱从高卷着的发盘上滑下来,由袒露的双肩,一直披落到背上。

等候在教堂内的普希金望着心上人,心底流出无限的自豪。娜塔丽亚热烈的目光与诗人的淡蓝眼睛默默相对,嵌有耶稣受难的十字架,在众人的喧嚣中显得那样安详。

“圣洁无私的主啊,请你赐福给我们吧,千万别让我们分离,千万别让世俗困扰我们。”跪在至高无上的圣像前,他们双双划着十字。在浪漫的婚礼进行曲中,娜塔丽亚玉葱的手指向诗人伸出去。望着天使般娇媚的妻子,普希金或许是紧张,手中的戒指一下滑落在了地上。

“亲爱的,你怎么了 ”娜塔丽亚目光娇媚抬手碰碰丈夫。众目睽睽之下,普希金放下妻子的手俯身下去……已经有人发出了笑声,注重礼节而又讲究迷信的俄罗斯贵妇们相互咬着耳朵。普希金看见了妻子嗔怪的目光,他俯身捡起戒指,刚准备戴上妻子的拇指,不小心又碰翻了蜡烛。

教堂充满了欢声笑语。笑声已经毫无遮掩地放大了,其中,还夹带着一些讥嘲。普希金又把身子俯下去……世界上所有的倒霉事,仿佛都降落到天才诗的人身上,诵经台上摆放着的圣经,又在他胳膊的微撞之下翻倒在地……

 

尼古拉一世

 

作为俄罗斯帝国最高统治者的沙皇尼古拉一世,尽管拥有粉黛三千,却对美艳娇羞的娜塔丽亚垂涎欲滴。娜塔丽亚自己并不知道,她的天然体态,会引出那么多的罪恶。热气腾腾的宫廷舞会上,尼古拉过分的热衷却让娜塔丽亚呼吸急促,慌乱中,地把眼睛转向正在擦拭乐器的乐师们。

娜塔丽亚与诗人的完美结合,尼古拉心里充满了忌恨,并因此迁怒普希金。通过圣彼得大街,沙皇的马车不止一次绕道皇林别墅。终于有一次,他们在皇村的树荫大道上相遇了。普希金与娜塔丽亚的亲昵搅得他的心绪翻腾。尼古拉停下马车,邀请他们参加今晚为皇后举办的化妆舞会

皇家盛大的舞会,让俄罗斯贵妇们简直趋之若鹜,花团簇拥的佳丽们,更是令尼古拉眼花缭乱,但他很快就在众多衩裙中,分辨出娜塔丽亚倩影。他撇下皇后走过去,心神不定地吻了她那白皙的手背。盛装的娜塔丽亚此刻是那样的妩媚动人,尼古拉欲火中烧,他把皇后的期待和贵妇们的邀请丢在脑后,贪婪的眼光在娜塔丽亚袒露的胸乳上搜寻。

乐队奏起了轻绵的舞曲,尼古拉静静神,热情地向娜塔丽亚做出了邀请动作,娜塔丽亚莞尔一笑,把手递给一旁的普希金。失望至极的尼古拉突然发现,舞会上活跃异常的丹特士,一直迷津津地盯着娜塔丽亚。一个罪恶的念头在尼古拉心中升起,他决心让娜塔丽亚和普希金痛不欲生。

娜塔丽亚一点也不平静,尼古拉和丹特士邪恶的目光向她射来,她紧张地抖了一下身子,把脸埋在诗人胸上。

 

丹特士

 

第一次丹特士共舞,娜塔丽亚听到了即使是丈夫也不曾有过的甜言蜜语。娜塔丽亚注意到,这个在俄罗斯社交界露面不久的法国绅士,有着一副机智的面孔和华贵的外表。比起不可一世的尼古拉沙皇,丹特士更显得风度翩翩。有一些日子,娜塔丽亚喜欢听他说话,也乐意和她跳舞。

“亲爱的娜塔丽亚,”轻柔曼妙的旋转舞池中,拥着这个千娇百媚的俄罗斯第一美人,丹特士的眼睛闪耀激动的火焰:“知道吗,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爱上你了。

娜塔丽亚付之一笑:是么?我很荣幸。

“相信我,我的心已经属于你了。”丹特士道。

“不对吧。”娜塔丽亚将嘴角努向大姐叶长捷耶琳娜。丹特士沉吟了一刻,带着她飞快地旋转到舞池中央。

“我有好多的话要对你说”一曲终了,丹特士笑盈盈领着娜塔丽亚进到舞厅外面的休息室。窗子让粉黄色带皱皮的窗帘遮住了,醉人的爵士乐也被关在了门外。

“丹特士先生,你不是有许多话要对我说吗”娜塔丽亚斜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睁大眼睛望着面前的丹特士。

“亲爱的娜塔丽亚,你知道吗,我没有一刻不在想着你,你不在我身边,我的生活的多么的没有意义啊!”丹特士激动地诉说对她的爱恋,并不顾一切地搂紧她,贪婪地强吻她的红唇,一只手用力地在她高耸的胸脯上摸索起来。娜塔丽亚讨厌地推开了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休息

娜塔丽亚对此充满懊恼,对丈夫的爱也愈加坚贞。

有一次,普希金笑道:“丹特士又该约你跳舞了。”

娜塔丽亚半开玩笑回敬诗人是么亲爱的,那让他跟着吧,你的妻子多一个护花使者,有什么不好呢?

 

也有愁,也有忧

 

偷腥不成的丹特士,终于掀开了他的伪善面孔,千方百计诋毁诗人。沙皇也因为普希金曾参加过十二月党人的秘密活动而百般为难于他。娜塔丽亚有些不安,外界对她和丹特士的议论已经传进丈夫的耳朵,这让她感到难受。

这是一个普通的礼拜天,早餐之后,娜塔丽亚亲昵挽着诗人,来到莫斯科尼基塔街的耶稣升天节教堂。他们齐齐跪在耶稣受难的十字架下,默默祷告各自的哀怨。

跪在圣像前的普希金,此刻的心情格外烦躁。

金筑昨天下午,一位相交多年的莫斯科朋友,在他耳边吹了一阵风,他从不怀疑妻子的忠贞,但朋友告诫他,别小看了法国人丹特士,还有隐藏在丹特士后面的人物。

娜塔丽亚能够理解丈夫的心情,天刚现出朦胧的白光,她便把睡眼朦胧的诗人叫起了床,要他陪自己去做礼拜。马车载着清晨的迷雾,稳稳当停在教堂。普希金小心地把妻子从车内扶下来,一队近卫军骑兵朝他们拥来,丹特士也在其中,淡黄卷发下,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射来邪恶的目光。

丹特士翻身下马,上前躬身向诗人夫妇示好。出于礼貌,娜塔丽亚把手伸了上去,丹特士迫不及待地把嘴了凑上去,并发出一个张扬的响吻。娜塔丽亚厌恶地收回胳臂,向丹特士投去不屑的一瞥,挽紧诗人耶稣升天节教堂走去。

 

《绿帽儿荣誉证书》

 

幸福的日子总是没有尽头。诗人对妻子是充满信赖的,但是对于丹特士却难以容忍。而娜塔丽亚根本就不知道,普希金一直是尼古拉的眼中钉肉中刺,丹特士受了尼古拉指使,他们早就阴谋除掉普希金,让娜塔丽亚痛苦难当。

这天晚上,娜塔丽亚睡得很早。刚刚做了一个甜梦,翻身发现诗人正在客厅,与十二月党人盖拉辛男爵神秘交着什么。娜塔丽亚看见,普希金将手中的一封信交给盖拉辛,低低吩咐道请你告诉丹特士,明天上午我等着他。

娜塔丽亚有理由相信,诗人的这番举动,一定与自己有关。她披上外套下了床,普希金从沙发上站起来,送罢盖拉辛回到客厅,他扑熄了烛台上已经燃到尽头的光。

“亲爱的告诉我,明天早上,你要去干什么?”

“别担心别担心,夜已经深了,睡吧亲爱的。诗人捧着她的脸,轻言细语安慰她。娜塔丽亚委屈地把脸掉向一边。她根本就不知道,就在这个星期,普希金和他的朋友都收到了没有署名的诽谤信,写信人代表俄罗斯上流社会推举普希金为“绿帽儿协会”委员长,并准备向他颁发《绿帽儿荣誉证书》。普希金清楚信的来由,朋友们都支持他,为维护男子汉的尊严,去找丹特士决斗,亲手惩治那个无赖。

 

“对不起,亲爱的”

 

莫斯科郊外斯派莎克庄园的大片雪地,法国绅士与俄罗斯大诗人之间的爱情决斗,已经悄然画上了句号。雪橇上的普希金已经奄奄一息,泪涕湿了娜塔丽亚的胸襟。

此时此刻,作为胜利者的法国人丹特士,俨然伪善模样。安慰也罢,歉意也罢,对于心如死灰的娜塔丽亚,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娜塔丽亚心中,只有诗人弥留的笑语和难以忘怀的温存缭绕。她觉得自己简直犯了弥天大罪,她甚至开始反感自己的美貌,若不是因为这讨厌的美貌,他们的生活一定会美满幸福,亲爱的丈夫也绝不会遭来这样的厄运。

一小片於血从诗人受伤的肩颊浸出来,在寒风中迅速凝成了块状。现在的普希金,恐怕真的开始后悔了。他渴望生命的延续和爱情的地久天长,后悔没有把这一切告诉心爱的妻子,后悔把决斗细节考虑周全。抚着妻子妩媚的脸默默在心中“愿我的爱人今生今世永远幸福。”

“亲爱的,对不起。”娜塔丽亚搂紧诗人,枯竭的泪水从再一次眼睛里涌出。也不知什么时候雪停了,天上的乌云被疾风吹散到了天边,之后,还响了一声很长的闷雷。

 

1985/5遵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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