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我的爷爷奶奶
爷爷的生日是腊月初二,奶奶的生日是腊月二十六,往年一到了腊月初二这天,大家庭就会给两老合起来过寿,子辈、孙辈、重孙辈,几十号人的祝福声从农家院的上空升起,饭菜飘香的美味、四世同堂的温馨带给我们多少的快乐呀。2002年农历10月21奶奶离世,中间隔了3年,爷爷才重新接受家里人给他过寿,随着2008年农历10月18日爷爷去世,大家庭聚在一起的欢乐时光再也没有了。
18年、12年,奶奶、爷爷先后离开我竟是如此地长远了。这期间,由于身在外地,工作繁忙,家里人上坟时间又比节日早,清明节、中元节、祭祖节以及爷爷奶奶的忌日,我竟很少有机会到他们的坟头,焚香烧纸祭拜,倾诉思念之情。虽然梦中时不时见到爷爷奶奶,但不知是怎样的时空隧道随意变换,水边、山上、树下,人在莫名的地方无序穿梭,相逢时的开心和温暖飘忽不定、斑斑驳驳,甚至是爷爷奶奶的容颜和声音也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及至闹铃把我从梦中吵醒,爷爷奶奶瞬间回归天堂,枕巾上的泪痕独留伤感和无奈。回到故乡,跪在坟前,那种思念和诉说才是踏实的呀。
我是孙辈中的老大,又是第一个考上大学的,爷爷奶奶自然对我有些宠爱。爷爷沉默寡言,就是儿子们叫他“爹”、孙辈们唤他“爷”时,也是半天才会应答。听父亲说,除了天生的性格外,与家里富农的成分不好,在那个特殊年代养成的谨言慎行习惯有关。话语不多的爷爷眼里总是充满慈祥,总是用农民特有的质朴体现出对晚辈的爱。爷爷比父亲大17岁,我出生时他才43岁,看到第一个孙辈是带把的,高兴地不得了,没农活时,常抱着我到街头巷尾逛游。当别人摸摸我的头捏捏我的脸,说一句“这孩子真可爱!”的时候,想必爷爷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吧。
乡里每月农历三、六、九逢集,需要买东西时,爷爷就骑上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把我放置在固定于车梁上的木座里去赶集。集上热闹非凡,买好蔬菜、日用品后,爷爷总给我买一碗炒凉粉或醪糟汤,而自己却舍不得买一份,等到我津津有味吃完,爷爷就骑车前面载着我、后面搭着东西回家了,老旧自行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乡间土路上留下了爷孙俩快乐的时光。我慢慢长大了,小学阶段正是贪玩好动的年龄,那时候作业也不多,放学后或礼拜天经常和同学们玩抽陀螺、打弹弓、滚铁环游戏,这些自制玩具都是爷爷给我做的。他老人家手慢但心细,做出来的东西精致,玩起来得心应手,小伙伴们都很羡慕,我自然也很得意。
爷爷饭做得好,我11岁那年,在村里学校教书的外地老师不再吃派饭,建起了小食堂,聘他去做饭,一日三餐,蒸馍、下面、炒菜,就一个人干。学校占地面积不小,却只有五座教室,教室后面是一大块空地用来种菜,最后面是一排猪圈,食堂在菜地和猪圈之间,爷爷不做饭时就打理菜地、割草喂猪,虽然也就四五个老师吃饭,一天下来也累得够呛,干这活不直接发钱,由大队记工分。爷爷老实谨慎,在校做了几年饭,我和弟妹们都没蹭上一顿好吃的,他也没偷偷给家里带过。爷爷这种不占集体一点光的品格,给我留下了很深印象,也用无言的行动教我怎么做人。
爷爷虽然识字不多,但却是一个容易接受新事物的人,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比较潮”。乡里供销社刚摆上“红灯”牌收音机不久,他就买了一台,听到里面发出声音,他感到很惊讶,时不时念叨一句:“日怪,这声音从哪里来的?”收音机除了播放《新闻和报纸摘要》,还有单田芳和袁阔成的评书、小说连载、戏剧等文艺节目。爷爷爱不释手,每晚总听得很久,我也爱睡在爷爷家和他一起听,对于缺少书籍的农村娃来说,这收音机就是打开外面世界的窗户啊,我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滋润了求知若渴的心灵。记得广播里讲过一个年轻人身残志坚、几年时间写了上百篇文章的故事,爷爷听后说了句“好家伙!”然后问我:“你能不能也向那个人学?”这对我爱好写作起到了激励作用。爷爷也是村里最早买“熊猫”牌黑白电视机的人,刚开始左邻右舍都到爷爷屋里来看,后来看电视的人越来越多,屋里挤不下,他干脆把电视机搬出屋外,整个院里都是来看的人。虽然爷爷不能靠在被子上舒服地看电视了,院子里也因为人多而声音嘈杂,但他从没有怨言,总是和奶奶早早地摆好凳子,把好位子留给老年人,还烧上水拿出碗供大家喝。
奶奶比爷爷大四岁,性格比较刚强,能够主了家里的事,手下四个妯娌也精明能干,把大家庭操持的条理分明。记得父亲和弟兄们还没分家的时候,十七八口人吃饭在一个锅里搅,不分稀稠,很少矛盾,做饭时妈和婶子们分工有序,轮流操作,奶奶在一旁指点指点就成了。后来,随着叔叔长大要结婚,我之下的弟弟妹妹、堂弟堂妹也陆续出生,小小的四合院难以安置越来越多的人,经过向村里申请,父亲、好爸(其实是四叔,为了叫起来听着不别扭,就叫成好爸了)、五爸先后规划了宅基地,另盖新房搬出去了,老屋就剩爷爷奶奶和三爸一家啦,二爸年轻时到西浒村作上门女婿了。
我出生的时候,村里还是大集体上工,奶奶不像现在的奶奶们可以长期专职伺候月子照料孙儿,等我满月了母亲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她白天就又去下地干活了。下工回到家,她会把我抱到怀里轻轻摇晃,哼着小曲逗我开心、哄我睡觉;遇到我哭得厉害时,她就念念有词地唱:“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行人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并让爸爸把这话写在纸上贴到家门外。奶奶常叹气说小时候照顾我的时间少,一副后悔和无奈的样子。其实,这又何必呢?在那个年代,我出生时她才47岁,在农村算是壮劳力,当时大队给每家记工分、年底算钱,我们这个大家庭人多,不去地里干活,吃什么、花什么呀?听奶奶说,为了养大爸爸弟兄5人,她除了白天上工到地里干活,晚上还常常纺线织布到凌晨,身体那个累啊心里那个苦,无处诉说,只能含一口凉水清醒清醒,去去倦意,压压苦心。
倒是有件事,使我对奶奶充满深深的愧疚,至今想来都很不安。大概是我上初二时候吧,那天学校有事早早放学了,我回到家看到大门上着锁,想着妈妈可能在自家地里干活,就到了村南头承包地,果然见妈妈正在地头摘棉花,我就帮着一起摘。不一会儿,我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哭,妈妈说,那是你奶奶,你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循着哭声走去,正见奶奶坐在自己承包地(那时已经分家,爷爷奶奶和爸爸叔叔们各有各的承包地,父母的承包地离爷爷奶奶的有五六十米远)的田垄上哭,我忙喊道:“奶奶,奶奶,怎么了?”奶奶抬起头说:“你看见我在地里干活,怎么都不打招呼,是你妈叫你过来的?”我说:“是啊,奶奶,我在靠路边这头时你可能在地最深处那一头,棉花苗高,我又在地头摘棉花,真是没有看见你呀。”奶奶擦干泪,站起来说:“不是故意的就好,没事,你过去帮你妈摘去吧。”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便多问,帮着奶奶把一行棉花摘完了,才又返回去帮妈妈摘。后来回到家里听妈说,前两天她和奶奶怄了点气,也没啥事,可能奶奶多想了,认为是妈不让我理她。唉,想想奶奶当时的样子,看到疼爱的孙子没有叫她,一定非常伤心,所以就忍不住哭了出来。虽然这是一场误会,可这误会使我明白,奶奶是多么在意我啊!
小时候,我常常睡在爷爷奶奶屋里,后来外出上学了,回村后还爱和爷爷奶奶睡在一个炕上。奶奶经常给我讲故事,说什么牛郎织女呀,天上一颗星对着地面一个人啊,还有戏文里三娘教子、穆桂英挂帅、精忠报国,等等。爷爷则爱给我讲他的经历,说家里富农是因为他爷爷辈挣了钱爱买地置业;他爸(爷爷是过继来的)是县教育局专员,过年给村里人写对联都不重样;他二叔(其实是爷爷的亲爸)当时是村长,听说日本人要进村,怕征缴粮食就和另外两人跑到村外烧瓦窑里躲,结果被日本人发现给枪杀了;家里养的几匹马给了游击队,也有被土匪八支队抢走的;他被日本人押去中条山干活,后来想法逃出来了。正是在爷爷奶奶的炕头上,我受到了文字启蒙,听了不少故事,知道了家族的历史。爷爷奶奶也爱听我讲学校里的趣闻乐事,听到高兴处,就嘿嘿地笑。
他们有了好吃的,总爱给我留着,其实,在当时的农村,这些好吃的不外乎是些糖果、点心、苹果、红枣,大部分是亲戚看爷爷奶奶时送的,他们舍不得吃,看到我吃就很开心,眼里满满的都是慈祥!那年我在鲁因中学读初三,下课铃声刚响,班主任就进来喊我说教室外有人找。走出教室,我看见奶奶正坐在屋外砖台上,赶忙跑过去,说:“奶奶,您怎么来了?”奶奶说:“你老舅的小孙子过三岁,我刚从西浒(注:老舅家所在的村庄)回来,给你带了几个馄饨馍。”说着,奶奶解开包袱把装馍的塑料袋递给我。那时候,一般人家白面还比较少,过事才会蒸馄饨馍,这种馍两头捏在一起,中间部分比较大,上面会粘个红枣、点个红印,寓意喜庆、吉祥、走好运。我问奶奶是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家,她说是老舅的儿子骑自行车送来的,这会正好到鲁因村办点事,办完事再过来把她接上送回家。十分钟很快过去了,上课的铃声响起,我要进教室了。奶奶说:“你赶紧上课去吧,我到校门口等着你叔过来接。”奶奶那时已经62岁,一双自孩童起就缠裹的小脚走起路来很是吃力。望了望奶奶一颤一颤的背影,我眼睛一阵模糊,转身进了教室。
后来,我考到太原上大学,毕业分配到山西铝厂上班;再后来,通过努力,成了一名党员和企业的中层干部。这在文革年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竟落到了我头上;我们的家庭成分也不叫“富农”了,而改成了“群众”。这一切,让爷爷奶奶和整个大家庭的人都感到扬眉吐气,说逢上了改革开放的好年代,让弟弟妹妹们都向我学习,努力读书,好好干事,为家里争光。每次回去,我都要给爷爷奶奶买点吃的,有水果、点心、奶粉、芝麻糊、豆奶粉、饼干,等等。还记得,他们对方便面很感兴趣,刚开始吃香蕉不习惯。琐碎的日子伴着琐碎的生活,有喜有忧但没有大喜大悲,我就是在这份平常却又不可或缺中,享受着爷爷奶奶对孙辈特有的关怀、慈爱和温暖。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每次回到家,看到爷爷奶奶慈祥的面容,和两老聊聊天说说话,心中那个踏实和甜蜜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而幸福总不是永续的。随着年事已高,爷爷奶奶的身体开始走下坡路了。奶奶常感到胃疼,怕是癌症,带去医院检查了却不是,就喝点肠胃药,消化不好时吃些果导片,人日渐消瘦下去了。爷爷膝关节处长了骨刺,没有好的办法,只能靠服止痛片缓解疼痛;后来,头又时常发晕,有点脑血栓,时不时要输液,但却无法根治。看到爷爷奶奶被病痛折磨,又无法彻底治好,我每回一次家心里就难受一次,在外工作时唯有牵挂、焦虑和无奈。
人老了又得病,衰老的就更快些。我时时揪心着,担心着,唯恐哪天爷爷奶奶就去了,而我又不在身边。但该来的还是要来,无法弥补的遗憾终究是无法弥补!
2002年农历10月21晚上八点多,奶奶去世了。得知这一噩耗是在第二天早上,还不到6点半,妈妈就打来电话:“你奶奶昨晚走了,你这几天能回来吗?”其实,这么早看到家里的电话显示在手机上,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用接都猜出是不好的消息。我赶忙收拾了收拾,拿了两件换洗衣服,给领导请了假,领导安慰了我一阵,派车把我送回老家。车行一路,我几乎没给司机说话,脑子里想的全是奶奶,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奶奶是在三爸家过世的,一进三爸家,我直奔灵堂,爬到棺材上掀开奶奶头上遮盖的红布,看到她安静慈祥清瘦的面容,不禁放声大哭,瘫倒在地。前几天,我还梦见奶奶,她独自一人站在三爸家的院里,天下着大雨,雨水从四合院的上空、四面房的厦坡上倾注而下,我喊着“奶奶快回屋、快回屋”,可奶奶似乎听不到我的声音,我急得要跑出屋把奶奶拉回来,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呼唤、挣扎,不知多久,我惊醒了,浑身虚汗,原来是一场梦!
听爸爸说,10月21那晚,他和三爸还在爷爷奶奶的屋里说话,奶奶没说多久也没说多少话,好像很疲惫乏力,喝完药就躺在一边休息了,后来听不到动静,爷爷上前摸了摸,奶奶已没有了呼吸。灯油耗尽,寿终正寝,享年81岁,奶奶就这样静静地离开了我们。她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可又能说什么呢?一个农村老太太,出生在民国时期,20岁嫁给爷爷,经历了日本鬼子杀害公爹和肆意抢掠、文革中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而担惊受怕、改革开放后过上生活富裕的日子,一生辛苦拉扯5个儿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还有一个女儿不幸夭折),熬去坎坷,苦尽甘来。既没有家产要分给五个儿子,也无需给孙辈操心婚事,留给家人的只有无限的怀念!
寿材是几年前就置好的。爸爸能写会画,以前靠油家具挣点钱,也常被村里人邀请为逝去的亲人油棺材。奶奶的棺材自然是爸爸油漆了,这是儿子给母亲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啊。爸爸倾注了整个心思,他在棺材上仔细地画了松柏、白鹤、云纹、雄鸡和福字,认真地油了三遍漆,整整花费了3天时间。期间,总有一只白蛾子在灵堂里飞,等到爸爸干完活,这只白蛾绕着棺材飞了一圈趴在墙上不动了。家里人都感到很神奇!更神奇的是,奶奶出殡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伴夜,守灵要过了零点,各种乐器此起彼伏,传统的唢呐、蒲剧,新潮的架子鼓、流行乐,相互较劲,看谁赢得掌声多。看热闹的都是些村里人,我们亲人则跪在奶奶的遗像前,随着老舅家、老姑家、舅舅家等等亲戚们上香作揖,而不断地叩头还礼。在跪的过程中,五爸拉了拉我的孝服,指了指奶奶遗像上方的黑条幅。我抬头望去,一只白蛾正趴在条幅中间的“奠”字上。最后,是蒲剧团一个女的唱《抱灵牌》,她先是祭酒烧纸,抱起奶奶的遗像走了一圈,然后边走边唱,边唱边哭,边哭边在香炉里间隔插了十炷香,唱词说的是奶奶把几个儿子养育成人吃尽了千辛万苦,唱腔更是撕心裂肺,几天下来本已哭干泪水的家人们再次声泪俱下。戏词唱完,演员在灰盆里点起冥纸,突然,那只蛾子从“奠”字上飞下来,穿过尚有火焰的烟雾,最后落到奶奶的遗像上。那时已进入冬天,很少能见到蛾子、蝴蝶了,这唯一的一只白蛾莫不是奶奶的灵魂化身?她飞来绕去,无限留恋,多么不愿意撇下家人而走向天堂啊!
爷爷去世的时候,我见他的最后一面是在那年的中秋节。放假回家,看到爷爷躺在床上行动不方便,我心里很难受,日夜伺候了三天,说了不少话,然后就返厂了。那段时间厂里事多,常常晚上加班、周末也难得休息,回家一直没有机会。2008年农历10月19,周日,也是一早接到妈妈的电话:“你爷爷昨晚去世了,在你好爸家,你回来吧”。请了假,急匆匆往回赶,一进好爸家,我也是直奔灵堂,爬到棺材上掀开爷爷脸上的红布,看到他宁静慈祥清癯的面容,不禁跪倒在地,放声大哭。我为啥就不能请个假,在周六一大早回家呀?周五晚上厂里开会,我连夜把会议纪要都整理好了呀。那晚分明是有预感的,辗转反侧睡不着,好容易睡着了,梦见爷爷靠在炕头的被子上,几个爸妈还有弟弟妹妹们,一屋子的人跪在地下。听爸爸说,爷爷走的时候,嘴里含糊不清地一直喊“文、文、文”,大家猜不出啥意思。我想,这一定是爷爷临走前见不了他的大孙子,在喊我的名字却因为血栓病而喊不全啊。遗憾连着遗憾,悲伤愈加悲伤。奶奶走时不在身边,爷爷走时也不在身边,这对深深疼着我的爷爷奶奶是多大的遗憾啊!这对深深爱着爷爷奶奶的我又是多大的悲伤啊!
我想不通的是,人去世后,为什么要给活着的亲人、前来祭奠的亲戚朋友系一小截红布条?有人说,这代表了去世的人对亲人和朋友的祝福。也有人说,这是为了辟邪。前一种说法我心里认可,一截红布条,连着逝去者的魂与活着人的心,那头是最后的祝福,这头是永久的思念。后一种说法我则极其反感,难道阴阳相隔,逝去的亲人就会伤害在世的亲人吗?为此,非要用一截红布条拉起不敢触碰的高压线,筑起隔断人间与天堂的厚墙吗?这对逝去的亲人是多大的不敬和伤害啊!也许,这是很早很早就形成并流传至今的习俗,确切的寓意谁也说不清,谁也不会去多想,只管照着去做。而我是心想着第一种说法才系上了红布条,接受着爷爷奶奶在天堂传来的祝福,向着天堂寄去对爷爷奶奶永恒的思念。
奶奶、爷爷去世很长时间了,我都难以接受这个现实。每年春节回家,看到团圆的桌上先是少了一人、后是少了两人,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掉。我们总把第一碗饭菜盛好,摆在供奉着祖先牌位和爷爷奶奶遗像的条桌上,爸爸点燃三炷香,带着我们作揖,喊着:“列祖列宗、爹(爷)、娘(奶),今天是春节,家里把饭菜送去了,您们在天上好好享用吧!”后来,我调到青海工作,离家1200余公里,很难再有时间回村里陵园给爷爷奶奶上坟了。每逢传统祭扫日以及爷爷奶奶的忌日,有机会我都要到西宁南禅寺给两老烧香祭拜,或在城管设立的祭奠点的炉子里烧些纸钱,面朝西南——家的方向,祈祷爷爷奶奶在天堂的极乐世界里,衣食无忧,一切安好!平常的日子里,时时想起爷爷奶奶的音容笑貌,时间越久越清晰;也常常梦里相聚,绕膝承欢,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
昨晚的梦里,我看到爷爷奶奶的坟头上柳丝轻摇,影影绰绰中,他们在陵园大片的果树间劳作,为梨树桃树枣树剪枝疏花喷药,透白、粉红、米黄的花雨纷纷落在他们的肩头,辛苦一生的农民啊,到了世界那头,依然忘不了土地上这些相依为命的植物。
2020年3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