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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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乡嘉兴，是今年本地笋的“大年”：菜场里、蔬菜小超市里、马路边、公园边及各个小区的大门口，到处都有售卖本地笋的临时摊位。
如此多的本地笋上市，价格必然下来，于是，趁着笋价便宜，一些退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的老头老太们，开启了一年一度的自制笋干的活儿。比如，我们楼道里一共十二户人家，有小一半的邻居在自制笋干，我家，也是其中一员。
这天，老伴晨走回来，“哼哧哼哧”地拎回来一蛇皮袋的竹笋。我说，买这么多笋吃得完吗？
她笑笑，哪儿是立即吃，这是要放进冰箱里，以后慢慢吃的。
我说，这么多，冰箱里放得下？
她说，哪是这样放？要去壳开水里煮过。
于是，整个上午，她先是待在阳台上，把一颗颗笋剥开洗净，接着又拿到厨房里，每一棵切成一段段细条，集齐后放进沸腾的锅里。在沸水里约煮七八分钟，捞出后凉干，然后，用保鲜膜一包包分装好，放进冰箱冷冻室里。
我看在眼里，喜滋滋的，心想，这不错，在没有笋的季节里也能吃到笋了。
原以为这事完毕，谁知，老伴制笋的兴头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她居然又拎回来一大袋竹笋，我目测了一下，有二十斤左右，一问，二十三斤！
我说，你疯了，再做出来，你往哪儿放？再去买个冰箱？
她“嘻嘻”一笑，这是做笋干，不放冰箱里。
我说，做笋干不是要靠太阳晒吗？这不阴不阳的天气，能晒干？
她说，放心，我查过气象预报了，明后天是晴天。
我不想跟她争论，心想，明后天天气是晴，可大后天之后不是又有雨吗？两天时间就能把这些竹笋晒干？这不是讲故事吗？
她也不跟我争，只是忙于剥笋煮笋，然后放进家里的笪里匾里。
我估摸了一下，不算剥笋的时间，单煮笋，她就忙了整整一个下午。
万事俱备只欠明日升起鲜红的火辣辣的太阳了。
然而，第二天早晨起来，天气并没有如我们所愿，还是阴沉沉的。这且不说，还淅淅沥沥下了几滴雨。
此时，老伴又出去晨走了，我打算等她回来后挖苦她几句：太阳今天又不上班啊！看她如何回答。
老婆晨走回来，在楼下按电子门铃，要我下去。
我说，啥事？
她说，你下来就知道了。
我下楼一看，简直哭笑不得：她又买回来一大袋竹笋！
我说，你是不是真疯了？
她不介意，说，便宜啊，二块钱一斤。
我说，再便宜你也要看看家里还有没有地方塞啊！晒不干，不就坏了？
她故作轻描淡写，坏了就坏了，几十块钱的事。
我说，说的轻松，几十块钱就不是钱了？
她不再还嘴，估计自己也知道这次买得有点鲁莽了。
我没有得理不饶人，只是十分不情愿地气喘吁吁帮她把竹笋从一楼拎到四楼的家里。
我的担心不无道理，先不说这煮出来的竹笋能不能晒干，单这一锅锅出来，连放的地方都成了问题。家里原有的一笪一匾已经放了昨天做出的竹笋，再没有多余的物件可放今天的竹笋了。
没办法，只得在家里到处找置笋的东西。纸箱盖、塑料收纳箱盖、塑料蓝，甚至我画画用的画板也卸了下来，作为“安置”竹笋的工具。另外，又把昨天一笪一匾的竹笋归拢归拢，腾出一半的场地。如此，各色“兵器”齐上阵，数了一下，足足有二十一件！阳台上、客厅里、我的书房里，凡是平时有阳光青睐之处，都可以看到竹笋嫩黄又带洁白的身影！
所幸，第二天有太阳了，只是这“白花”太阳，颇像大病初愈的人，有气无力。这且不说，因为我家阳台小，那么多竹笋根本无法摊晒，于是，大部分只能让其挤在阳台里，等候太阳在某个时辰里的恩泽。
我愁了，老伴也愁了。
老伴泄气道，看来，这钱真要打水漂了。
我教训她，有些事做之前就该想清楚，可你偏偏凭心血来潮做事。
她委屈说，不要说了好吗？我也想不到是这样？
事情并没有就此打住，阳光羞羞答答，倒是几只毛苍蝇不请自来了，也不带什么“嗡嗡”之声，只是一个劲儿地往竹笋堆里钻。我一边用皮拍驱赶，一边又觉得奇怪，这些小家伙为什么赶都赶不走？我不觉摸了一下笪里和匾里的竹笋，这才发现里面的竹笋都已经黏糊糊了（估计是竹笋的浆水），于是，更加担心：要是不尽快晒干，这些竹笋定会坏掉。可是，这样不死不活的天气，就是晒一个星期，也不见得能晒干！我不觉叹了口气。
真是闹心！费钱又费精力！都是老太婆办的好事！
就在沮丧之时，老伴忽然灵感突降脑洞大开，说，真是忙昏了，家里不是有现成的烘干机吗？用烘干机烘！
我犹豫说，那是烘衣服的，行吗？
老伴说，行不行，烘了才晓得。
说干就干，我们先量了一下烘干机的尺寸，估摸着把笪放进去烘比较合适。于是，先试着烘了一笪。
只半个小时，效果就有了，屋子里开始弥漫起一股笋干的清香。二个小时后，我拉开烘干机拉链，摸了摸里面的竹笋，立即喜形于色喜出望外：竹笋因为脱水，大大的“瘦身”了。为了加深其瘦身的程度，又加烘了二个小时，鲜竹笋就变成了干笋干的俏模样了。
我们用烘干机将全部竹笋烘了一遍，因为竹笋大大地脱水，原先的“十八般兵器”也用不着了。烘过的竹笋分放进一笪一扁里。可以肯定，即便依然是天天阴天，也无伤大雅了。
老伴松了口气开心说，今年的笋干够吃了。
她这样说，我仿佛也闻到了笋干烧肉的香味，尝到了笋干肉丝番茄蛋花汤的美味。
我不觉心头赞许：老伴能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