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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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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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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雪

由于温室效应,现在的气候渐渐变暖,赣南的冬天极冷的天气比以前短,所以很少有下雪的年份,尤其是我的故乡信丰谷山,更是难得一见飘飘洒洒的棉花雪。小时候,在我的记忆中,故乡的冬天很冷很冷,时间也很长,总感觉冬天没有尽头,每年都会下雪,既使没有棉花雪,也会有“米头雪”,像小米粒一样的晶状雪。故乡有句谚语为证:不打霜不种田,不下雪不过年。

霜冻

进入冬天,故乡的田野显得很空旷,稻田收割完了,稻草也捆好运回村里的梨树下码成了垛。有的稻田撒了红花草籽,刚刚长出幼苗;有的稻田种上了油菜,油菜正像芥蓝菜一样绿油油的;有的稻田种上了萝卜,也正是黄绿黄绿的幼苗时期。那些没有冬种作物的稻田,也被犁翻开,大块大块的泥土卷曲着躺在田野,让太阳晒着,让霜冻着,这样的土壤来年将更加松软,害虫的蛹也将大量冻死,稻田的病害就更少。经过霜冻的田土,更利于庄稼丰收。

早晨,雾气缭绕,田野被雾气笼罩,隐隐约约。这时候还不是很冷,我牵着自家的牛出去溜溜腿。冬天没有草吃,但是,也必须让牛出外面活动活动,否则,开春后,牛就起不来走不了,更加不能耕田。母亲她一年四季都起得那么早,总是趁大家还在熟睡中生火做饭,然后把我叫起,自己则下地浇菜摘菜去了。等我回来,母亲也炒好了菜,张罗着我和弟妹们吃饭,我去上学,她就和生产队的社员们下地干活了。

再过些时候,早晨起来就冷很多了。除了雾气蒙蒙,地上还多了白茫茫的霜,两手伸出来感觉有点刺骨,我们就将双手放在嘴边,使劲的哈气,交替搓着手。路过水塘边,发现水面结出冰来了,我们兴奋得也不知手冷,小心翼翼地在塘边掰下一块冰,有的用舌头舔,去感觉那种冰冷的刺激。有的轻轻的用草管吹气,在冰块上吹开一个小洞,系上一根稻草,提着冰块玩。我们向着学校跑去,全然忘记了寒冷。

就是在这霜冻的气候里,番薯和芋头里的淀粉越来越多,达到极致,大人们趁暖暖的冬日,将番薯和芋头挖回家,各家都分到了自己应得的一份。从此,早上蒸饭时,家里会将番薯放在锅里一起煮,热腾腾的番薯拿在手里,既可以暖手,又能填饱肚子,在寒冷的冬季是难得的好吃货。自留地里的萝卜、包菜、芹菜,经过霜冻和昼夜温差的酝酿,也比以前的好吃多了。

雨夹雪

严寒的冬季如果出现阴雨天气,那这样的冬天最难熬。

儿时的故乡,道路都没有硬化,全是土路,要是连着几天小雨,道路就泥泞不堪。在夏天,我们经常是打着赤脚,勇敢地大踏步行走,即使摔倒也不怕,起来继续走。寒冬里遇上这样的天气最困难,我没有像样的雨靴,穿着从附近的煤矿捡来的破雨靴。那是矿工穿破了的雨靴,丢弃在外头,放牛的时候,我们把它捡回家,遇上补锅补鞋的来了,花几分钱补好等寒冷的雨天穿。

这样的天气,生产队已经不叫大人们出去干活,男人们有的修补农具,有的绞麻绳,用来做挑箩筐的绳子,或者套犁、耙用的绳子。妇女们一般做私活,有的纳鞋底,有的翻新旧棉袄,有的织毛衣。孩子们也不需要出去放牛,天气太冷,牛受不了,在牛圈里要堆上厚厚的稻草,如果是年岁大点的老牛,还要在牛背上盖上大人用的蓑衣。老人们有的和家人一块在厅堂烤火,有的自己拿了火桶(客家特制的一种取暖工具),在一边抽着烟。

虽然不要放牛,但是学还是要上。早饭后,我背上书包,披上塑料薄膜做的雨衣,叫上几个伙伴去上学。雨鞋太大了,一个小学生穿着大人的雨鞋,会是什么样子,可想而知。母亲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在我的雨鞋里塞了一层厚厚的干稻草。刚穿在脚上,感觉很暖和,但是,时间久了,脚上的汗和渗进去的水,冷却后,那是刺骨的冷,脚趾头被冻得生疼。久而久之,我的脚就生了冻疮,晚上在被窝里刚有热气,生冻疮的地方就奇痒难忍,巴望这冬天快点过去。

也不知要熬过多少天,小雨中就开始有雪,落在房顶的瓦上,莎啦啦的响。我知道,这种发出响声的雪,不是棉花雪,它是“米头雪”,是晶状的雪,它还要下上几天,也就是说我还要熬上一些寒冷的日子。

在这样的日子里,最让我开心的是,离家不远的大厅,不时传来的“砰、砰、砰”爆米花的声音,那是多么悦耳的声音,它预示着就快过年了,也预示着冬天即将过去!

棉花雪

故乡的棉花雪,往往在冷到极致的时候,冷到令我失望的时候,不期而至。

头天晚上临睡的时候,我在听着外面莎啦啦的雨夹雪越来越密的声音中,我在奇痒难忍的冻疮的煎熬中,迷迷糊糊地睡去。早上醒来,感觉窗外异常明亮,但是,却是一片寂静,只是远处偶尔会传来一、两声狗叫声。

我赶快打开窗门,窗外的银色世界把我镇住了。

“下雪了!”我大声叫了起来。

我一边喊着,一边穿衣服。弟妹们也被我的喊声惊醒,他们也像我一样兴奋,都闹着要起来。弟弟自己穿着衣服,母亲连忙从厨房那跑过来帮妹妹穿衣服,并对我们说:“唔(不)要急,急哪(急什么)”。

大门外,地上、树上、屋顶上,全是白茫茫的,还没有行人走过,只是有浅浅的狗爪印。

我和弟妹们嬉戏着,追打到了外面。

放眼望去,一片银色世界。田野里都是雪,那些绿色的红花草、油菜和各种青菜,都被雪覆盖了。再向远处,是绵延的谷山,山上的树也披上了银装。

一切都好像凝固了,一切都好像换了装扮。

这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我陶醉在这个银色的世界里。别人在抓起地上的雪打起雪仗,我却生怕破坏这个银色的世界,小心翼翼地踏着脚步,尽量不去碰旁边的树枝,尽量不要让树枝上的雪掉落下来。

小时候经历了多年的棉花雪,但是一直没有看过下雪时候的样子,记忆中都是晚上等我们睡着了偷偷下的。难道是雪姑娘和我们捉迷藏,专等我们睡着,把银装给大地披上?

很奇怪,每次下棉花雪的时候,都是雨停了的时候,那天的晚上也要暖和很多。

大人继续忙着自己的事,会打猎的,约了三、五个人,上山抓麂子、打野猪去了。有的帮着老婆去打碓打米粉,准备过年的炸果子。

这个时候,已经放寒假了。我们尽情的在雪地里玩,丝毫不感觉到冷。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棉花雪过后一定是大晴天。到了中午,雪就已经渐渐地熔化,只在房顶、树梢、背阳的地方留着一些雪。几天以后,还可以在谷山的树林中看到雪。

雪融的时候,起着风,虽有太阳,但是感觉比有雪的时候要冷。大家都围坐在厅堂烤火,大人在忙着年货,有的结糖米泡、有的打炸果子、有的做豆腐、有的做黄元米果。

年味越来越浓,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真是“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我想念故乡的雪。

2013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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