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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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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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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城西

那个时候,我住城东,离工作的地方近些;母亲住城西,是因为要照看她的小店。

说是住,实则是赁了别人的地方落脚而已----原本为了生活,从农村来到城里,寻找更多的柴米油盐。

城东距城西不下十余里,且须穿过一条闹市,我每每往返于斯,所见皆留下别样的感受。

母亲虽已年届花甲,但自我感觉除了有些腰腿疼的毛病,身体其他尚可。因为那场十年浩劫,她也不曾读过什么书,只是认识一些简单的字和会应用一般的算数。然而我不能思想的是,她在垂老之年居然想起在城里开个小店。----是因为我偶然性的“进城”工作的缘故吗?还是想通过她自己的努力为我们的窘迫弥补些生计呢?----我不知道,也许两者都有。但无论她这样的真实打算处于何计,我只是为我们做儿子的没有尽到孝心而惭愧。

如此状况不觉已是七八个年头。母亲愈显苍老,而街市愈见宽阔。高楼、汽车、时髦男女一拨接一拨,全都映在她昏花的眼里。她有时会叹息自己的无用,有时会埋怨命运的捉弄,有时也会怪我们,但很快就正视了现实,用粗糙的手理一理花白相间散乱的头发,沉默了起来。

我通常是骑一辆老旧的摩托车到她那里,帮她一些小忙,陪她说几句话,然后匆匆地离去;遇有节日,偶尔也会买一些好吃的,但她从不主动要求我做什么。大约,在她的心底,儿子们也是不易的,不愿拖累了我们。然而这更让我增添了内疚,觉得她的更不易。我时常想,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幸福的,是物质的满足和精神的自豪吗?可是我不敢妄下结论,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停留在别人的世界。

那年冬天,一场雪后,她下门口的台阶时不小心崴了脚,伤了骨头,当即动弹不得;央人给我打电话,我却正有事未能及时看她。及至过去,她已被邻居阿婆的儿子送到医院,帮忙拍了片,做了诊断处理,躺在简陋的病床上叹息。

我看到她的脸上似乎有泪痕,便觉心的忐忑,至于回想她平时对我的万千的好,而竟找不到一丝的回报!一个多月后,她已稍稍能自己走路,但一瘸一拐的样子甚是别扭,因为身体稍胖的缘故,我不知道她能否完全的恢复,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好在又过了两个多月,她的走路基本利索,医生复查结果也没啥问题。我劝她不必再辛苦打理那收入微薄的小店,回家过些轻松的日子,她却固执地拒绝了我的建议。在她心里,她还是可以劳动的,她要在有生之年最大限度地做些能为这个家庭减轻负担的事,更何况她觉得自己家的日子远没有让她到颐养天年的时候。

人心总是不满足的,除非到不得已时。后来再过了两年,我的境况有所好转,一家人住的地方也稳定下来,她的腰腿疼的毛病却更重了,至于有时疼的无法走路,这才决定关门停业,打道回府。

我仔细回想,这差不多一晃就是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一个乡下的老太太像候鸟一样,坚守在城里看摊守店,是一种自在的追求,还是艰涩的选择?没有人强迫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必须工作,但她所处的周围环境和对家庭子女生活的体验一定给她的内心带来了无法排遣的焦虑。

于是,我常常往返于城东城西的日子结束了。我的老旧的摩托车也换为了四个轮子的汽车。为她不能和不愿意上我的鸽子笼似的高楼,我便可以跑更远的路到乡下去看望她。

如此,城里乡下又成为我生活的新的轨迹,周而复始;就像她每到周末就到门口坐等我回家的消息,待我临走又大包小裹拿她蒸的馍馍和院子里自种的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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